妖怪书斋_弄清风【完结】(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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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知非把整杯茶都给了他们,转头看了眼篝火上的锅,“是水的原因?”

  “嗯。”商四一边继续画着,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觉得我喝到的是什么味道的?”

  商四喜欢的味道?

  大红袍?雨前龙井?雀舌?陆知非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种茶的名字,却拿不准正确答案。他猜不准,便直接问商四。

  商四回答说:“甜的。”

  甜的?陆知非可不信,商四那么喜欢喝茶,怎么会喝出甜味儿的茶来?

  面对陆知非质疑的目光,商四朝他眨眨眼,“因为是圆圆你泡的啊。”

  陆知非:“……专心研究,不要分心。”

  第141章 回响

  专心研究的商四这回碰到了难题,因为凤凰真火一旦离体,失去了凤凰的控制,就会变得极度bào躁。想把它掬在一个地方都是难事,更何况还要让它稳定持续地燃烧。

  商四甚至想过在都广之野挖一个大坑,引溪水环绕四周,然后在坑底绘上阵纹,做成一个大火坑。如果真火的数量足够,或许能够燃烧很长一段时间。但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商四不希望下次来的时候都广之野被炸了个jīng光。

  其实建木的提议是最有可行xing的,五行相生,木生火。建木又是甲木,栋梁之木,能支撑天地通道,自然也能撑住真火燃烧。可这无疑会把建木的最后一丝生命也一起燃烧殆尽,这是他们都不愿意见到的。

  偏偏建木是位极有奉献jīng神的老大爷,自天帝羽化后,他的jīng神觉悟就愈发高了。可商四还记得壮年时的建木,也是个脾气挺冲很有个xing的大叔。

  记得有一次是谁来着,急匆匆地要赶回天上述职,一脚踩在建木叶子上,结果被建木直接抖了下去,摔了个狗啃泥。

  “你说人老了就老了,怎么脾气也改了呢?”商四一边继续琢磨着,一边跟建木唠嗑。

  建木答道:“这样不好吗?”

  “没劲。”

  “不是人人都像你的,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当初那个样子。”

  “我现在可是个好人。”商四勾着嘴角自我标榜。

  “那你以前可坏了,还经常指示小凤凰帮你放火。”建木笑得无奈又充满了怀念,那时候的商四看起来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可小凤凰更小,除了火大。那个火一喷出去,场面好看得很,一烧一大片,后头跟着一大串追杀它的妖怪。可商四这个幕后黑手倒好,在旁边嘬着小酒拍手鼓掌,笑得肩膀都在发颤。

  那个年纪的商四,正是最意气风发年少风流的时候。

  一身宽袍大袖làngdàng不羁,喝到兴起便击箸而歌,天下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天下也没有他没喝过的美酒。

  天上人间,为他着迷的人海了去了,可他偏偏像阵没影儿的风,刮过就再没了踪迹。

  天帝以前坐在树下同建木说话时,也曾说过商四的问题。他让建木好好管管,说是以后神仙都没了,兴许这位爷还顽qiáng地活着,那可就成天地一独苗了,不能让他败坏天界名声。

  天帝要给他做媒,押着他去瑶池,看各路仙女。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商四谁都没相中,跑去开了个书斋。众仙女们梨花带泪,据说瑶池的水位线都往上抬了三公分。

  天帝觉得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否则他实在无法理解商四的行为。他后来又去问了商四的好友星君,星君回答他说:他有病。

  建木也不能理解,虽然他是看着商四长大的,所以他心里一直有些隐忧。直到商四带着陆知非出现在他面前,那丝隐忧才终于化作烟云。

  此时此刻,陆知非枕在商四腿上沉沉睡着,身上还盖着商四的外袍。商四一只手轻抚着他的头发,一只手拿着树枝在地上涂抹,坐姿慵懒,但已好几个小时没有挪过地方。

  陆知非睡得很甜,窝在他怀里的太白太黑睡得更甜,而商四认真而专注于手头的事务,偶尔看一眼陆知非,唇边都带着清浅的笑。

  这样真好,建木想,这样一来他就真的了无牵挂了。

  翌日,陆知非醒过来的时候,天边还没有丝毫的亮光。孤灯般的锦鲤在天上对他眨着眼,吐着泡泡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醒了?”商四拨了拨他额前的头发,有些坏心眼儿地去捏他的鼻尖。

  陆知非刚睡醒有点迷糊,任他这样胡闹,转过头埋在他腿上又眯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陆知非终于清醒了,爬起来坐在商四身边,问:“你昨晚是不是没睡?”

  “嗯。”商四也没瞒他,“你说的那个阵纹,我快设计好了。”

  “真的能行?”陆知非有点小小的惊喜。

  “当然,你要相信你男人无所不能。”

  话音落下,商四帅气地扔下树枝站起来,“行了,准备开工。”

  陆知非问:“需要我帮忙吗?”

  “亲我一下?”商四调笑,他其实就是惯例逗圆圆,但没想到陆知非真的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并且拍了拍他的肩,“好好gān。”

  商四总觉得下一句应该是:小伙子。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qíng,大步过去把还在睡觉的九歌提留起来,“gān活了。”

  九歌睡眼惺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爷?天还没亮呢……”

  “你gān不gān活关太阳什么事,快起来给我吐火!”商四一个巴掌拍上去,九歌差点一口火喷出来,都快得脑震dàng了。

  商四压榨九歌,九歌又转头去压榨麟片。

  于是黑心包头工找来了劳工甲,劳工甲又拖来了劳工乙,旁边还有两个小监工在瞎指挥,但他们都不知道其实真正的老板是陆知非,工钱是提前预知的一个香吻,被黑心包工头独得。

  陆知非分到的任务是在旁边给商四加油,以保证商四时刻充满工作热qíng。

  面对如此令人发指的分工,劳工甲敢怒不敢言,卖力gān活。然而在开工半个小时后,他还是被黑心包工头从树上丢了下来。

  “你的审美令人发指。”黑心包工头如是说:“还是去当烧火工吧!”

  事qíng是这样的。

  商四设计了一个新的阵纹,他打算把阵纹绘制在建木身上,然后再以禁咒为笼锁住火种,挂在枝头,跟阵纹相勾连。

  阵纹的思路还是柳生给他的,他教给虞涯的那个转换大阵很有意思,商四花了一晚上时间去把它拆解,再结合五行大阵,最终才绘制出了新的阵纹。

  阵纹的关键在于平衡,木生了火,那么为了避免木的枯竭,就必须引入新的元素。这个元素必须是都广之野原本就有的,那就是水。

  商四让九歌去挖沟,将四面八方的溪流全部连通,然后将水导向建木。这样一来,建木就成为了一个中转站,水生木,木生火,生生不息,枯木逢chūn。

  商四要用整个都广之野来构建一个大阵。

  法力汇于笔尖凝成墨汁,商四站在树gān上,大开大合地挥舞着手中的笔,将阵纹绘下。那些看似随意的线条很快就遍布粗壮的枝gān,线与线的相逢,勾勒出一幅幅玄奥的图案。

  不拘于形,却翱翔于想象之中。

  画完了整体的枝gān,商四又换了一支小羊毫,开始在纤细的树枝上绘制。

  树枝太细,几乎一压就弯,商四却稳稳地站在上面,或蹲在上面,目光专注,毫无疏漏。都说男人认真的侧脸最帅,在下面看着的陆知非也这样觉得。

  建木太大,一时半会儿根本画不完,陆知非又把目光转向九歌。他正在尝试着把商四教的禁咒凝成一个虚拟的笼子,用以存放火种,只是过程不怎么顺利。

  陆知非看着他的十分钟内,他已经被炸了三次了,英俊的九歌被炸成了杀马特,还有一次震得商四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麻烦您自己一个人原地爆炸好吗?”您的四爷朝您扔来一个白眼。

  “四爷……”九歌yù哭无泪,而陆知非则被商四用一个结界给护了起来,坐在那把南官帽椅上彻底成了此间唯一的看客。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在一派忙碌中只有你一个人闲适地坐着,半分尘埃也沾不到。就像商四平常在书斋一样,躺在藤椅上揣着茶壶听小曲儿,就他一人是大爷。

  如今陆知非也做一回大爷,但他觉得自己是个有使命的大爷。比如,他觉得自己是在见证一件了不得的事qíng,它正在自己面前慢慢成型,然后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化腐朽为神奇。

  也许这件事将不被广大世人得知,它的伟大或不凡都将掩埋在历史的fèng隙里,但这无碍于陆知非此刻的期待。

  商四继续画着,九歌继续炸着,太白太黑继续手忙脚乱地帮倒忙,而麟片在外面带领着妖shòu们挖了一天的沟,已经开始怀疑生命存在的意义。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变成人?

  鬼知道呢。

  不过努力总是有收获的,在又一个黑夜来临之际,麟片抬头看出去,终于看到建木近在眼前。九歌也顺利地做好了十几个灯笼一般的小笼子,灯笼没有纸面,只有粗糙的栏杆。仔细一瞧,那栏杆像黑雾一般流动着,没有实体。

  九歌抹了把汗,再接再厉。等到夜色完全笼罩时,商四终于完成了整棵树的绘制。麟片也回来了,在商四的指示下绕着建木挖出一条一人宽的护城河一般的水渠。

  商四抬头看了一眼夜空,都广之野的夜晚,一颗星星也无。

  这让人不慡,非常不慡。因为这会提醒你,夜空是假的,太阳也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欺骗和荒芜。

  所以,改变它。

  商四抽出了他最大的一支笔,如一把剑般,用力刺下。黑色的墨汁浸入大地,而后在商四快速却富含着某种韵律的步伐中,被拉伸成一条条黑色的线。

  挥起,甩下,墨点飞溅,聚纹成阵。

  商四的动作依旧是随xing的,然而今日这随xing中仿佛也带上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虔诚意味。他专注的眼神,仿佛带着某种特殊意味的步伐,让四周的空气忽然都沉静下来。

  没有人出声打扰他,就连最闹腾的太白太黑也安静地坐在一旁,大眼睛乌溜溜地盯着商四,充满了好奇。

  笔峰转过一个弯,锋利的一竖接连刺破三根线条,却又在收尾时忽然宛转,画出一个圆弧,绕回了圆阵的起点。

  最后一笔落下,商四微微喘了口气,目光却不曾离开建木分毫。挥一挥手,九歌做好的那些灯笼悉数朝他飞去,而后在他指尖划动间,一个个自动挂上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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