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眉远被她拉着离开了长斋堂。
……
庆安堂今日人很少。自从大房二房闹矛盾以后,两房的人总不一块去庆安堂请安,往日热闹的场面,如今很少见了。
俞眉远进了明堂,便见杜老太太坐在榻上正拔着手里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祖母!”她不像从前那样,一进屋就亲热地扑进她怀里,而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阿远,过来祖母这里坐。”杜老太太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慈爱地笑着,“我这里有你喜欢吃的果子,过来。”
俞眉远偏头笑笑,上前坐到她身边,被她一把揽入怀中。
“祖母,阿远长大了,不爱吃果子了,你别老拿这些哄小孩儿的东西来骗人家。”
看似孩童撒娇的话,却一语双关。
杜老太太一怔,不知她话中之意几成真,几成假。
俞眉远仍旧笑着,手还是伸过去摸了几颗丹果糕,眼里几许馋光。
杜老太□□安心,半搂着她道:“小猴子很久没来看我了,是嫌我这老太婆烦了?”
“明明是祖母嫌我们闹你,又反过来责怪我们,哼。”俞眉远眉头一皱,做了个鬼脸。
“又派我的不是了,都是你对,你这小皮猴!”杜老太太乐呵呵笑起,忽又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仔细打量一番,赞道,“果然长大了,出落得越发水灵了。你的笄礼还没行吧?”
“没呢。”俞眉远吃着丹果糕,不以为意道。
“让祖母给你挑个日子,请个德望重的贵人回来给你主持这笄礼吧。”杜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一下下摸着。
“不劳烦祖母了,蕙夫人说了,改天自会替我好好cao办一场笄礼,必不输给阿安。”俞眉远说着像小孔雀般翘起尾巴,很是得意。
杜老太太的笑一淡,转了话题。
“听说你昨天在飞凤行馆闹了不小动静出来?什么时候认识的晋王殿下,怎么没告诉我们?”
俞眉远舔舔唇上丹果,道:“在东平的时候遇见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没说了。”
“我听人说,晋王殿下颇为看重你?”
“那又如何,他看他的,横竖跟我没关系。”俞眉远满不在乎地开口,似也不将晋王看在眼中。
“小丫头大了,转眼也要议亲。你告诉祖母,心里头可有人了,祖母替你做主。”杜老太太又试探道。
“祖母,我是个女儿家,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遵从父亲与……蕙夫人。”俞眉远脸一红,垂了头。
杜老太太闻言眉头微皱。
“那你觉得燕王世子如何?昨个儿你二婶过来说了,想给你说这门亲事,我寻思着也要你自己中意,才好与你父亲开口。”她便又道。
儿孙亲事,本由父母安排,她这祖母也不好越俎代庖,如今既然想cha手她的婚事,必然要先寻个源由,才能开口。
这源由,由俞眉远自己来才最好。
世子妃的位置,她不信俞眉远不心动。
“霍昭?祖母,我不喜欢他。”俞眉远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为何?阿远,世子妃,将来可就是王妃,这门亲难得。”杜老太太整张脸都皱起,不由自主往她手里又塞了两把果子,哄孩子似的。
“不要。”俞眉远直摇头。
“我知道世子昨天鲁莽了一些,惹恼了你,但那是少年心xing,你别放在心上。”杜老太太仍在劝着,想想忽又道,“还是你心里有人了?晋王殿下?”
俞眉远叹口气,红着脸道:“我不喜欢霍昭,更对晋王殿下无意,蕙夫人说了,给我安排了更好的去处,我听夫人的。”
连皇子都不放在眼中,那更好的去处自然只有一个地方。
杜老太太眼一沉,连带着脸色也不好看了。
大房果然存了这样的心思,难怪将这小霸王给收买了,看模样她也是个心xing高的,想拣着高枝飞上去做凤凰。
也不想想自己有没那个命!
看着馋相大作的俞眉远,杜老太太捏紧了手里的念珠。
俞眉远自顾自吃着手里的零嘴,也不再开口,心里却是冰凉的。
果然,个个都没安好心。撕了这层皮,让她们自己争去吧。
屋里正沉默着,外头突然有婆子来报。
“老太太,靖国候府的魏将军带了冰人亲自上门求亲了。”
“哦,求得俞三?”心qíng不好,杜老太太口吻也显得冷漠,俞眉安与魏眠曦的亲事已经议了许久了,没什么惊喜。
“不……他求的是……”那婆子顿了顿,道,“求的是四姑娘。”
“噗——”俞眉远满口果子毫无形象地喷出。
这人还真敢上门啊?
从今往后,请叫她香饽饽远吧。
第93章 子嗣
不用动脑,俞眉远也知道蕙夫人和俞眉安此时的脸色定然jīng彩到极点。
这半年来,为了俞眉安和魏眠曦的亲事,蕙夫人同魏眠曦他母亲许氏来来回回相看了好几次,才有了口头约定,只等魏眠曦从东平回来,便让人上门提亲,行三书六礼。
结果可好……他人是来了,求的却不是俞眉安。
恐怕这会浣花院里头该闹翻了。
俞眉远从庆安堂出来,摸摸自己的鼻子,没走两步就遇到前来寻她的青娆。
“姑娘,早饭都没吃就出来了,也不叫上我,饿吗?”青娆见到她脸色一喜,走到她跟前就摸出两块苏饼。
昙欢离开后,俞眉远嘴里没吭声,心里却是苦的,青娆看着也不知如何安慰,就只暗中下了决心,要把从前那胆小脾xing都给改了,好好帮衬自家姑娘。
“不饿,在老太太屋里吃饱了。”俞眉远满肚子丹果松仁,正不舒服呢,便推开青娆的手。
“姑娘,魏将军来提亲了,听说送了对活雁过来,你要不要去瞅瞅?”青娆便扶了她慢慢往回走,一边小心翼翼问她。
“活雁?”俞眉远顿住脚步,微诧。
雁为qíng挚之禽,一旦认定配偶,哪怕生死分离都不再另寻新偶,古往今来,都被视作婚姻之祥物,亦是纳采之时的重礼。只是活雁难抓,如今大多以鹅代替,取其好兆头罢了。以活雁求亲,就算在京城都是件稀罕事。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上辈子,她就是如此期待的吧,什么帝后赐婚,什么郡主封号,到底都比不上这份心意。
可惜。
她不是上辈子那个俞眉远了。
如今她会再想起魏眠曦,就只剩下一件事,那便是猜测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爱qíng,她不会再信了。
纵然是真的,也与她无关。
……
活人她都没兴趣了,更何况是活雁。
俞眉远只想回暖意阁去好好梳理一下从何氏那里得到的消息,可才到暖意阁的门口,便又被蕙夫人派来的人给拉去了浣花院。
她在长斋堂里与何氏说了半天话,又在杜老太太那儿坐了许久,如今已临近午时。浣花院里人进进出出的人颇多,每个人见到她时都拿异样的目光望她,俞眉远只当没看见,径直往里走去。
小丫头替她打起帘子,领着她穿过抱厦,进了明间。蕙夫人正歪在榻上,两边太阳xué上都贴了西洋的膏药,丁氏站她后头轻轻揉着她的太阳xué,见俞眉远来了,便俯到她耳边轻道。
俞眉远上前行了礼,道了声:“蕙夫人。”
“嗯。”蕙夫人鼻子里哼了声,并没睁眼。
俞眉远并不等她发话就自己站了起来,环视着四周后开口:“蕙夫人这儿是遭贼了?”
从进来时她就已经发现,屋里有些láng藉,地上水渍斑斑、角落里有些碎瓷,桌角滚着笔、香炉等小物,屋里原有的摆件少了许多,外头来来去去的人都为收拾屋里的乱象,显然还没彻底清理完毕。
这不是遭贼,是有人大发脾气了。
显而异见,是俞眉安。
蕙夫人听到她的话,将眼一睁,素来温和的眸里she出一片寒光,冷嗖嗖地望向俞眉远。
“是遭贼了,不过是家贼。”
“哦?”俞眉远只作不知。
“你们都出去。”蕙夫人将人都遣退,才直起身来,冷道:“你倒还平静。”
“我需要激动吗?”俞眉远一边笑着说,一边自己寻了椅子坐下。
见她镇定自若,蕙夫人反而无法保持冷静。
“你姐姐的亲事被你抢走了,你竟一点都不愧疚?”
“夫人是在说魏眠曦?”俞眉远仍是笑着,“女儿家的亲事又不是东西,怎么可能我说抢就抢走的?再说了,我可不想嫁他。”
“你若没招惹他,他怎会不惜忤逆他母亲的意思,不顾俞魏两家先前口诺,临到头将求亲之人换成了你?”蕙夫人目光如剑。
只要一想起刚才俞眉安哭泣的模样,她就心如刀绞,如今她和俞眉安怕要成为整个兆京的笑话了。
她不能不恨,恨魏家,也恨俞眉远。
“夫人不信我,我也没办法。我只是前来告诉夫人,早上老太太也来问我意思了,我已表明我的心意。什么将军、世子、王爷,我都不稀罕,我想要更高的位置。”俞眉远倨傲道。
“老太太找你说什么了?”蕙夫人一震,暂时放下魏眠曦这事。
“夫人不是知道吗?这还是你提醒我的。”俞眉远眼角勾了勾,脸上飞出几许羞意,又娇又媚。
蕙夫人简直想撕了这张脸。
“好,你既然要走我这条路,却为何又与我对着gān?魏家的事暂时抛开,飞凤行馆时你怎么不帮你孙姐姐一把?倒在章华面前数落了他们一通?”她还是克制着qíng绪。
杜老太太果然把主意打到大房身上了。
“没什么,我讨厌孙盈那张脸,看不惯她的作派罢了。”俞眉远眼里显出几丝嫉妒。
“只是这样?”蕙夫人狐疑,不过孙盈那丫头确实容易招人厌恶,尤其女人,倒也不奇怪。
“夫人,你若不想她受罪,就让她以后见了我绕路走。反正我就是讨厌她。”俞眉远连借口都懒得想,嚣张跋扈的样子装了个十足。
“你这丫头,怎么生了个霸王脾气?以后若真去了那里,可别冲撞了贵人。”蕙夫人转了转手上的宝石戒指,缓道。仔细想想,她这样霸道的脾气,进了宫难免得罪人,等吃了苦头,就该来求她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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