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宅记_落日蔷薇【完结】(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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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眉远仍没一丝好转的迹象。御医留了张方子就离开,魏眠曦叫人照方抓药煎了汤汁喂她服下,却没起半点效果。她的痛苦越发qiáng烈,面上血色尽退,唇愈发鲜艳,整个人颤抖不已,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不放,口中痛哼不断,一会说着冷,一会叫霍铮的名字。

  除了抱紧她,把体温借她取暖,魏眠曦别无他法。

  她已痛到流泪。

  她嫁他十二年,他也没见她因为哪种病痛伤而落过泪,可想而知,这痛苦已超出常人承受范围太多。他心乱如麻,自也无暇再管她嘴里叫唤的是什么人,只想早点解她痛苦。

  脑中忽然记起一物,魏眠曦从袖内摸出一只瓷盒来。

  青色的瓷盒打开来,里面是纯白的膏体,他以指尖挑起一小坨置于她唇间。

  “阿远,张嘴。”她紧抿着唇,他劝她开口。

  俞眉远正被一阵陡然浮升的刺疼扎的神智一醒,眼眸半睁,先看到了魏眠曦的脸,而后目光又落到他手间瓷盒。

  她认出此物。

  欢喜膏。

  拼着最后一丝清明,她挥开他的手。

  “魏眠曦,是你?你别碰我!也别指望能用这东西来控制我!”

  她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没想控制你,欢喜膏虽然能让人上瘾,但是也能镇痛。阿远,你吃一点,就不会这么难受了。”魏眠曦解释着,急劝她。

  “你以为我会信你?”俞眉远咬牙切齿道,她用尽全身余力劈手夺过他手中瓷盒,往地上用力一砸,瓷盒四裂。

  魏眠曦失语,看着碎裂的瓷盒,心头怒起。

  “俞眉远!”他怒吼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她沾着泪痕的脸,又将怒气咽下。

  半晌,他埋头进她脖间,低声道:“我没想控制你,只是不想看你痛苦至此,你何必如此倔qiáng,何必……”

  “离我远点。”她挣了挣,挣不开他。

  门外又有人推门而入。

  “你这么急地唤我过来,就是叫我看你们亲/热?”进来那人看到屋里qíng景,先是一愣,而后尖锐地嘲起。

  俞眉远转头,模模糊糊地看到这个人。

  魏眠曦见到来人就将俞眉远缓缓放到榻上,他下了chuáng,忽然间身形一晃,化成疾电掠到那人眼前,手掌毫不留qíng挥出,重重拍在那人胸口。

  一声砰响,进来的这人猝不及防地被他震飞,后背撞壁落下。

  “俞眉婷,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对她出手了,你竟敢给她下慈悲骨?”

  怒恨的目光望来,夹着杀意,像割喉的刀刃。

  “咳咳。”俞眉婷咳了两声,挣扎站起,“我没有。”

  “你没有?慈悲骨是你们月尊教的东西,若你没下毒,那她为何会中这毒?”魏眠曦手凌空一抓,将剑抓到手中,他要杀了她。

  “我真没有。慈悲骨一共只有三颗,是前朝皇帝跟前的太监所炼制的奇物,毒方并没流传下来,所以这毒用一颗少一颗。二十年前给霍铮用了一颗,十多年前喂了她母亲一颗,只剩一颗,现在还留在我那里。你若不信,我可以拿给你看,你也可以去教中问问,此毒是不是只有三颗。”见他真起了杀心,俞眉婷急道。

  “那她身上的毒是从哪里来的?”魏眠曦握紧剑柄,并没放过她的意思。

  俞眉婷捂着胸踉跄走向chuáng边,抓起俞眉远的手腕,握着她的脉门探了许久,方道:“真是慈悲骨……”

  她也觉得奇怪,思忖了一阵忽道:“我知道了。慈意斋……悲航道人有一门独创针法,可以引血而出,将毒化进另一人体内,昔年他就用这针法解过鹿长天的毒。杨如心是他的亲传弟子,自然也会这门针法。她身上的毒……是霍铮的。”

  魏眠曦沉默了。

  只不过他虽不开口,俞眉婷却觉得他更加可怕起来。

  “霍铮!你口口声声爱她,却将毒引到她身上?”片刻后他狰狞笑起。

  难怪霍铮一个人去了皇陵也没带上她,原来如此。她上辈子因慈悲骨而亡,恨了他一世,这辈子仍中了此毒,她为何不恨霍铮?

  这并不公平。

  俞眉婷不敢接话。

  “你可有办法先解她现下痛苦?”他收笑问道。

  “可以。她目前的痛苦是因为妄动内力的缘故。慈悲骨对普通人是不会造成痛苦的,但是中毒的人若有内力,一旦动了内力就会引发寒毒侵体。你想解她痛苦,封了她的内力即可。”

  俞眉婷说着又笑了。

  “封了她的内力,她便失去武功,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第174章 血簪

  chuáng上的人终于睡去。许是连日来的疲倦加上毒发时的痛苦,俞眉远筋疲力尽,这一觉睡得极沉。

  京中局势大变。一场大火将玄天阁烧成了灰烬,帝后二人都在火海中离去,广胜自缢殉主,惠文帝的死因自此成谜。诸人只知众目睽睽之下张妃推倒烛台引发这场大火,崔后扑进火海救驾,一时间京中猜测纷纷,然而所有言语到底驾不住霍简、张家与魏家的猝然发难。京畿要地落入魏眠曦手中,张轶控制了朝堂,两人拥立霍简为王。

  qíng势紧张,魏眠曦的事很多,然而这几日他却一反常态地呆在靖远候府,足不出户,不论是霍简还是张轶来请都没能将他请出,只将事务搬到俞眉远屋子的外间处理。俞眉远被他封了xué道,内力全失,痛苦已去,他稍安了些心,然而到了第三日早上,她仍旧没醒,他又有些沉不住气。

  坐到她身后,让她倚在自己胸前,魏眠曦方从丫头手里接过拧gān展好的帕子,细细擦拭她的脸颊。神采奕奕的脸庞如今苍白憔悴,鼻间气息浅弱,叫他心里一紧。

  擦过脸颊后,丫头又捧来药汤,他便拿了瓷匙舀了药撬开她的唇,这几天都是他亲自喂的药,她没醒,喂药只能用灌的。几口汤药灌下,有些药汁沿唇角溢出,他没照顾过人,手脚忙乱,只拿指腹拭过她的唇。

  她的唇被药浸得湿润,一触之下软糯细腻。他手僵了僵,目光落在她唇上。挥手遣退房里服侍的人,他俯头印上她的唇,轻轻摩挲着。染了药的唇尝来苦涩,于他而言却是难喻的甜。他有多久没这么碰过她了……他记不清,回忆里她唇瓣的味道和身体的绵软,都让人彻骨思念。

  俞眉远做了个很长的梦,可意识回归后她却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眼皮颤了颤,她缓缓睁眼,第一眼入目的,是男人靠近的脸庞。她脑袋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在做什么,心惊起,她想也没想便聚力出掌。

  奋力一掌打在魏眠曦胸前,只将他推离几分,却没能伤到他。

  她以手背狠狠拭唇,心里却惊疑万分,她没办法再聚起内力了。

  “阿远。”见她醒转,他眼里绽出喜色,并不介意她的动作和厌恶。

  “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魏眠曦再度靠近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扬手甩了他一耳光。

  “魏虑曦,别靠近我。”森冷的声音响起,俞眉远离开他的怀抱。

  房里安静下来。

  他目光风云变化,良久方沉。

  ……

  “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带来这里要做什么?”

  知道内力被封,俞眉远反而镇定下来,她只想知道如今外面的qíng势和魏眠曦的打算。

  魏眠曦已盘膝坐到屋中的方案前,案上有壶酒,是他夜里在这儿守她时饮的,还差了半壶。

  “你不记得了?这是你住了十二年的屋子,这里是你的家,我只是带你回家而已。”魏眠曦取来酒杯,缓缓倒酒。

  俞眉远转头四望,打量起房间。墙上的弓,窗下的琴,记忆渐渐清晰,这里的确是上辈子在靖远候将军府所住的屋子,樊笼似的地方。

  她被他带回靖远候府了。

  “这屋子我已经准备了很久,不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找人重新修缮。”他呷了口酒,温言道。

  听他话中似有软禁她的意思,俞眉远眉头大蹙,赤足踩到地上走到他面前,居高而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再娶你一次。”

  “你是不是疯了?我已经嫁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晋王妃,霍铮的妻子!”俞眉远无法理解魏眠曦的想法,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明白过这个男人,“你可知你若娶我,外人会如何诟病你?你的仕途官道都不想要了?”

  “不会有人敢诟病我,多话的人通常都活不长久。”魏眠曦从来都不担心这些,若手中握有重权,便能藐视天下所有礼法,一切……他说得算。

  “我记得我已经与你说得清清楚楚,我不会嫁你魏眠曦。皇陵的地图已经不在我手上了,如果你想要《归海经》,只要你放了我,我就给你。”她当务之急就是离开这里,可她武功尽失,深陷候府,要想离开只能想办法与他jiāo易。

  魏眠曦忽然笑起。

  “我娶你不是为了这些。”

  “那你为了什么?”俞眉远握紧拳,忍着怒问他。

  “因为我爱你。”他满饮一杯酒。

  “你爱我?魏眠曦,到今时今日你何必还与我说这些?你以为我会信你?”她冷笑。

  他不答,她便又道:“好,你说你爱你,那你先把俞眉婷杀了。那天晚上在这里出现的人是她吧?上辈子杀我的人,也是她吧?你把一个杀我的人留在身边,却说你爱我?”

  俞眉婷与她母亲的声音很像,以至俞眉远一直以为当年自己死后听到的那个声音属于丁氏,后来俞眉婷身份曝露,她知道月鬼有两个之后方察觉不对。一直以来和魏眠曦有接触的人都是俞眉婷,可见上辈子他接触的人也是俞眉婷,丁氏只是对她母亲下了手,而对她下手的人则是俞眉婷。

  魏眠曦没有解释,只是拔着佛珠站起:“阿远,我想你弄明白一件事,我已经不需要你相信我了,也不必你爱我。你只要知道,上辈子我没同意与你和离,这辈子我也不会允许你另嫁他人,你是我魏眠曦的妻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在乎你信不信我,也不管你心里有谁,我不会放手。”

  “……”俞眉远气得胸口起伏不停,却找不到言语能反驳。对魏眠曦,她连骂他都觉得在làng费时间。

  “你好好休息,我过一会再来看你。候府你可以随意走动,不过别想着离开,这儿才是你的家。”魏眠曦说着往外走去,“俞眉婷现在不能杀,不过我答应你,等我事qíng了结,就将她jiāo给你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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