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大学寝室还属于窄而拥挤的,站了六个女孩子之后,又突兀的挤进了这么几个年轻男子,瞧着屋子里乱七八糟摆放的东西,女孩子们立时都觉得微微的有些窘了。
“刘小姐,这些东西给您放在这里,要不要去跟学校打个招呼,这寝室房子太旧了,人也多……”走在最前面的年轻男子四下一看,立即的,眉毛皱成一团。
“不用这么麻烦,别人都能住,我也能的。”刘恩恩当时笑得很甜,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年轻男子于是不再说话,只是招呼后面的人把行李箱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东西直接摆放好,然后打了个招呼,下楼而去。
“刘恩恩一定不是一般人,那几个送她来得人,看着怕人。”huáng昏时分,食堂开饭,豆豆招呼凉夏,两个人手拉着手出门,豆豆悄悄在凉夏耳边说了一句。
第05章
“那你害怕吗?”凉夏的心还沉浸在因刘恩恩的美丽而产生的qiáng大震撼中,听了豆豆的话,反而有些茫然的这样问。
“有点,你觉不觉得,送她来的那几个人,虽然穿的西装笔挺,但是眼神很邪气,有点像电视里演的古惑仔。”豆豆皱眉,抓凉夏的手有微微的凉。
“暑假里,你肯定看了不少VCD,都中毒了。”凉夏笑笑,古惑仔,古惑仔是香港电影里才有的,现实生活里,哪里有那么多又帅又酷的男孩去混黑道。何况,黑道,开什么玩笑,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里有这么多坏人。
就这样,两人说笑着吃了饭,又在校园里散步消食,到了天色将黑未黑时,才携手回到寝室。
孙伊美、宋晓雨和王悦然居然都站在门旁边,远远的看见凉夏和豆豆回来,就连忙摆手,摆手的幅度不大,这会走廊还没亮灯,寝室门上的小窗口里也只有些微的亮光,两个人都没看清他们的动作,还只当他们没戴钥匙在门口罚站,豆豆走得快,已经几步到了门前,将钥匙往门上的锁眼一cha一拧,奇怪的说,“没锁呀?”
“那怎么不进去?”凉夏走得有些热,只盼着进屋喝一口自己凉的白开水,听豆豆说门没锁,当即就伸手用力一推门。
“喂!”门旁三个女孩要拦她也晚了,只集体发出了一声jiāo换,声音都很小,仿佛被人踩住了脖子。
寝室门大开,凉夏走进一步,然后被眼前的一幕定在原地。
刘恩恩垫着脚尖站在地上,雪白的手臂环在一个男人的脖子上,两个人正吻在一处,难分难解。
凉夏大吃一惊之余,倒也镇定,正想着赶紧退出去再把门关上,不想,眼前黑暗中如剪影般的两人已经迅速分开,刘恩恩猛然挣脱男人的怀抱,砰的趴到了chuáng上,而男人上前一步,似乎想看看她的qíng形,却终究止步。
然后,是很果断的转身,只是这个转身的动作,在凉夏脑海中重复的次数多了,就被分解成了慢动作,那天明明就很黑,但是凉夏偏偏就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有刀削一般坚毅的下巴,薄薄的嘴唇,高鼻梁,单眼皮大眼睛,眼角上挑,额前的头发微有凌乱的挡住了眉毛,削减了脸上的摄人的气魄,多了一分说不出的俊秀,当目光掠过凉夏时,男人似乎也是一愣,不过,却不停留,只一步一步,走到门口,然后与凉夏擦身而过。
很淡的古龙水香味混合着淡淡的烟糙味,瞬间钻入凉夏的鼻子,然后又迅速消失,毫无踪迹可循。
对于那天傍晚的事qíng,寝室里的女孩都选择了沉默,虽然这很不符合年轻女孩的生活特xing,但是,一想到刘恩恩身边那个男人摄人的气魄,再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也自然被咽了回去。
开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军训,六个女孩中,豆豆、刘恩恩与凉夏同系同班,身高也差不多,军训时被编到了一个班。刘恩恩就如同她的长相一样,娇柔脆弱,第一天站队列,阳光底下站了半个钟头,人就毫无预警的昏倒在地上,当时把教官弄得手忙脚乱。
教官是个四川兵,说话嗓门响亮,只说从没见过这么娇弱的城里小姐。
不过抱怨归抱怨,还是得让凉夏和豆豆将刘恩恩送到校医哪里,接受治疗,刘恩恩是轻微中暑,她身子太弱,校医嘱咐她休息,豆豆和凉夏也趁机偷了一会懒。
稍息立正,第一天就这么点训练内容,下午站在烈日下,豆豆挥汗如雨,好容易等到休息,忙拉着凉夏诉苦,“从小学到高中,军训参加多少次了,稍息立正还要反复练,这不是折磨人吗?”
“也不是单折磨咱们。”凉夏坐在地上,土地被bào晒得有些烫,她害怕虫子,从来不肯坐在地上,但是今天累急了,也不管了。
第06章
“喂,你听见了吗,那边在唱歌呢。”休息了一会,罢工状态下的身体器官有开始恢复功能,豆豆捅了捅凉夏,往右边一指,原来休息过后,男生女生都重新活跃起来,围绕在教官身边,要学唱几首军歌。
“听见了。”凉夏点头,她天生五音不全,对唱歌从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时只能用满含羡慕的眼神,看向学得像模像样的同学们。
“咱们也去。”豆豆听得心动了,撺掇凉夏。
“不要,我去学唱歌,准把教官吓跑了。”凉夏慌忙摇头,见豆豆一脸的向往,便推推她说,“你去吧,我在这边听着。”
豆豆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步一回头的挪向了人群,凉夏微笑着看她,直到豆豆隐身进了人群。
下午的阳光很足,只是,凉夏却觉得孤独,身边零星坐着的同学都叫不上名字,她也不习惯主动去和陌生人搭茬,一时百无聊赖,只听着不远处的歌声——“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
这首《军中绿花》凉夏不是第一次听,只是歌手在舞台上的演唱,和此时一群刚刚离开家乡,漂泊异乡求学的年轻孩子们的感悟明显是不同的。她听着,渐渐垂下头,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想家,不去想爸爸妈妈,只是眼睛里还是渐渐弥漫出水雾,为了消化这些水雾,她开始用手去揪一旁一株蒲公英的叶子,一下、两下……
晚上回到寝室,疲劳并没有让人早早入梦,相反的,熄灯之后,因为不停翻身而造成的chuáng板咯吱响声不断。
“我们班的教官长得可真帅。”终于,宋晓雨在翻了若gān次身后,忍不住低低的嘀咕了一句。
“我看见了,人长得确实很jīng神,但我觉得他说不上帅。” 孙伊美很快的接了一句,又问王悦然,“然然,你说,那天在门口迎新的那个学长怎么样?”
“别提了,一提这个就让我懊恼得想撞墙。” 王悦然从chuáng位上激动得翻身坐起,颇为懊恼的说,“那天我提着大行李,天又热,头发和衣服都弄得乱糟糟的,结果一下车,他就迎了过来,还对我笑,他的牙齿长得可真整齐,雪白的,整个人在阳光地下,周身感觉都在闪闪发亮。”
“然然,这是艳遇呀,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然后呢?他帮你提行李了?” 孙伊美从chuáng上探出身去看王悦然,说不出是羡慕或是嫉妒。
“还说呢,后来是我提起行李,转身就没命的跑掉了,都跑出去挺远了,还能听见后面男生的大笑声,我当时真恨不得有个地fèng钻尽去,真是糗死了。”王悦然拍了拍chuáng板发出“砰砰”的声音,力道太大了,把chuáng板上积年的旧灰震了出来,隔着帐子渗入下铺,片刻后,豆豆猛的掀开蚊帐,窜出来一阵猛咳。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王悦然十分乖巧,一见闯祸,马上道歉,还手脚麻利的从上铺爬了下来,想倒水给豆豆喝。
黑暗中,凉夏只听见“嗷”的一声尖叫,接着是“哐当”的一声响,后来就是大声的哭泣,这连串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隔壁的寝室开始敲墙抗议,她自chuáng头摸出电筒,向地上一照。
王悦然坐在地上,抱着脚,手电的光一晃,她的脚掌上居然沾了什么东西一般,鲜红一片。
“然然,你怎么了?”孙伊美一连叠声的问着。
凉夏执了手电下地,在王悦然身边蹲下身,才确定,那鲜红,居然是血,不知道是谁丢了几颗订书钉,被王悦然踩了个正着。
“谁把订书钉乱往地上扔?”孙伊美也下了地,和豆豆一左一右,将王悦然扶到豆豆的chuáng上坐下,这句话一出口,室内半天没有人出声。她们在外面军训一天,回来都散架子一般躺在chuáng上,只有刘恩恩在傍晚的时候,给几个笔记本装订过花花绿绿的皮子。
“是我不小心碰掉了几颗钉,当时天有点黑了,没找到。”许久之后,刘恩恩在自己的柜子里悉悉索索的找了半天,拿着一瓶红药水来到王悦然身边。
没有人搭茬,仿佛都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般,刘恩恩的手臂伸着,头垂得很低。
“幸好你有药水,不然等到明天早上,这么热的天怕会感染。”凉夏把手电塞在豆豆手中,接过了红药水,又找来软软的纸巾沾了药,先帮王悦然把钉子拿下来,伤口不深,其实血也止住了,用药水把伤口和周遭擦了擦,才轻轻拍拍王悦然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伤口很浅的,不要紧。”
“我怎么这么倒霉?”王悦然却又伤心起来,“第一次见到学长就是那么糗的样子,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傻跑什么,今天说起他,居然还能踩到钉子,呜呜……”
“你为什么不想,因为你受了伤,明天可以不必军训了,等我们一个月下来晒成黑炭的时候,你还是雪白的肌肤,站在人群中一定醒目,你的帅哥学长一定会在人群中第一个注意到你,这不是因祸得福。”宋晓雨调侃了一句。
“教官会不会以为我是自残逃避兵役?”王悦然一阵欢喜后,又一阵发愁。
“管他怎么想呢,你就一口咬定自己伤得不能走路就好了。”孙伊美出主意。
……
那天晚上过后,凉夏的寝室里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法学院才子欧阳逸从此成为女孩子晚上卧谈会上必然出现的话题;另一件是众人开始孤立刘恩恩。
说不出是什么理由,凉夏常常想,订书钉不过是一根导火线,也许是因为刘恩恩太美了,开学之初,就不断有男同学委托他们带各式各样的礼物和qíng书给她,而她从不看一眼,就直接将这些东西扔进垃圾桶。也许是因为刘恩恩太神秘了,每个周末,都有一台黑色的奔驰车等在校门口,周一一早再将她送回学校来。更也许是,她和她们确实不是一路人,在寝室里所有的女孩还都在对异xing进行朦朦胧胧的幻想时,她常常在周一用高领衫和纱巾掩饰脖子上的一块、一块的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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