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是山西、河南的巡抚,他的辖下匪患丛生,怎么这几年竟从没听说过呢?奇怪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要去看看。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父皇开始是不想我随锦衣卫同去的,不过耐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算是勉qiáng答应了。自然,也不是全无条件的,父皇的条件就是,我要听邵洪光的,不能自作主张、擅自行动。
我满口答应,不过谁都知道,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答应归答应,但出去了,要做什么,谁还能拦住我吗?
不过父皇也显然觉得我答应得太痛快了,我前脚出来,就看到王睿思、邝逸如、徐文彬和王简芷以及文芝、文兰,都被传入殿中,看来这次我想轻装上路是不太可能了,凭空多出六条尾巴,感觉还真是,算了,省得我一个人路上闷死。
山西之行,出乎意料的顺利,这次出动的锦衣卫加上御林军,声势浩大的有些吓人,路上自然是太平了。
其实取道直接去太原,时间上恐怕至少会节省几天,不过进了山西境内后,我反而改变了主意。一个巡抚究竟能力如何,也不是我们几双眼睛看看便能确定的,倒不如在他治下四处瞧瞧,听听百姓究竟如何说。
邵洪光这次是有很紧急的事qíng要做,这从他一路上快马加鞭就能看出来,自然,他的目的地也不是太原,其实我是好奇的,究竟什么匪徒,要围剿得如此急切,不过一路上试探过几次,这个邵洪光倒是父皇忠心的好臣子,竟是滴水不漏,这让我有些怀疑,莫非真正的事实,便是他也不知道?
依我的xing子,是必要跟去瞧瞧的,不过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好奇心,我有更重要的事qíng要做,于是,按照先前的决定,进了山西之后,我们便各走各的。邵洪光自然是不肯,我是跟着他出来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也不是他能够担待的,不过,他也得能拦住我算。
忘了说了,其实他也是我众多师傅中的一个,我想,当知道我们是如何成功的绕开值夜的侍卫,无声的溜之大吉时,他一定会后悔,早知道有这样让他为难的一天,不如当初就什么都不教给我们才是。
离开京城的这段日子,关于山西的qíng况,我们也打听了大概,锦衣卫和御林军中,不少人都是出身绿林,自然对山西的黑白两道,都有些了解。
山西有几股出了名的绿林豪qiáng,同样gān的是打家劫舍的买卖,不过风评却大大的不同,当然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虽然同样是落糙为寇,然而有些人是生活所迫,有些人却为了谋取不义之财,凡事不能一概而论,人也不能一竿子全打下水,总之,小心总没有错。
和大队的锦衣卫、御林军分开之后,我便叫徐文彬和文芝去买了几套寻常质地的男装,又叫王简芷去租下一辆马车,经过简单的装扮之后,正式开始了我们的山西之旅。
其实我更喜欢骑马的,比较有速度,而且也慡利。不过回头看看身边的人,却又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徐文彬和王简芷也就罢了,这两个人比较老实听话,叫换衣服就换了,叫往脸上涂涂黑也涂了。
可是王睿思和邝逸如呢?邝逸如是换了衣服,不过涂黑这事,他笑说:“还是不必了,有些yù盖弥彰。”可是就他的外貌和气质,又怎么是一件粗布衣裳能够掩饰的,不肯易容,还不如不换衣服的好。至于王睿思,这家伙根本对那些粗布衣服不屑一顾,只拿在手里看了看,便随手丢了出去,gān脆的撂了一句:“要穿你自己穿好了。”
文芝和文兰就更不用说了,见王睿思不穿,也欢呼的丢下了手里的衣服。
于是,查点一下我这七人的小分队,感觉上就是个别扭呀,三个黑乎乎的老百姓,一个一身贵气的落魄书生,外加一男两女的三个少爷、小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人。
好在马车是租来的,就当我们是碰巧坐同一趟车去同一个地方好了。
一路上,木制的车轮和地面的每一处坑凹亲密接触着,颠得一身的骨头支离破碎一般,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坐在车把式旁边听他说这里的风土民qíng,不过到了下午,我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车把式却是个十分健谈的人,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常年赶车为生,如果不说说话,每天就这么挥着鞭子赶着牲口,这样的日子,人怎么能够忍受。于车上的旅客,在这种疲惫的时刻,有人在耳边说说沿途的典故、趣事,哪怕是神怪传说,也多少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缓解一下疲劳。
掀开身后的帘子,我预备叫一直闷头坐在车里的四个人也透透气,顺便听听故事,手却在帘子掀起的一瞬间,旋又放下。
也许是我们穿着的问题吧,在车把式心里已经自然分出了高下,文芝、文兰、王睿思、邝逸如先后上车,到了我们三个人的时候,车把式却刷的放下了帘子,示意我们坐在外面,当时我也只有些苦笑的看了看徐、王二人,看来我们的扮相还真是……不过外面有外面的好处,倒也不必十分计较。
不过马车内如今的qíng形,却让我的心qíng没来由的郁闷。
文芝、文兰姐妹对坐,他们身边分别坐着王睿思和邝逸如,这原本也是很正常不过的,在过去的好多次我们去行宫的路上,都曾经这样坐过。只是,今天,在这样一个被劣质马车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午后,在我抬手又松手的瞬间,我忽然发现,曾经一直若有若无存在与空气中的暧昧,从未如今日般,清晰而刺眼。
车内的几个人都闭着眼睛,是不是睡了我并不十分清楚,我只看到:
逸如闭目而坐,神qíng泰然,而文兰却如熟睡了一般,那么自然的将头依在了他的肩头。
文芝明明醒着,在我掀起帘子的瞬间,我看到她凝视的目光,只是,却在与我目光相接的瞬间,匆忙的将眼闭上;而她看的人,自然是一旁即便是假寐,也在唇角挂起一丝若冷然若嘲讽般微笑的王睿思。
原来,却是如此。
收手、回头,却看到了坐在身边,一向大而化之的王简芷,脸上还没来得及退去的一抹震撼和失神。
重新坐正身子,没有再说些什么,而坐在另一边的徐文彬也似若有感应,不过他一贯的保持着自己的沉默,既不问,更不好奇的向里面窥探。
于是,寂静的路上,便真的只有车把式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了。
成长,是任何人也不能忽略的事实,而与之相伴的那份虽然懵懂却不能掩饰的爱qíng,倒给人一种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的感觉。
我不知道王简芷那一刻的震撼和失神是为了谁,就如同我也说不清自己忽然放开帘子,心qíng郁闷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一样。
我不懂爱qíng,尽管我是一个带着前世记忆而来的人,我依旧不懂爱qíng。
也许由于不懂吧,就觉得爱qíng,并不是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自然懂得的,那需要机会,也需要缘分。
爱qíng是什么样子呢?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的邂逅,只要一个回顾,甚至只要一个眼神,就决定了一生的相守,这才是爱qíng吧。
由于短暂,更显得璀璨而夺目。
也许,换个时间,换个地点,王睿思也好,邝逸如也好,我和他或他,原本也有这样一见倾心的机会吧,毕竟他们都是如斯的出色。
只是,时间上,差了一点,差了一点而已。
不过我知道,在过去的若gān年里,他们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不愿割舍,更不能忍受分享,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文芝和文兰,这就是人xing吧。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到了平定州下的一个小镇。
古朴的小小民宅,不大却流溢着浓郁酒香的小小酒肆,街上正忙着收摊回家的百姓,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平静祥和。
小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名字却也有趣,招客来,开店的确是为了招客来,于是跳下马车,看着这写在一块很普通的木板上,很随意挂在大门口的牌匾时,我笑了。
小店里上房不多,今天刚刚好剩下两间,自然,小二将王睿思送进了其中一间,另外一间,请进了文芝、文兰姐妹;旁边一间gān净的厢房,让进了邝逸如,至于我们剩下这三个人,几乎一股脑被赶进了一旁的一间耳房,幸好我们坚持,并且先付了两串钱,才勉qiáng允许我们要了两间这样小小的耳房。
忘了说了,这里地处jiāo通要道,往来的客商很多,也难怪小二如此势力了。
自然,小二转身走后,王睿思和邝逸如都来敲我的房门要求换换房间,不过我心里还是不舒服,于是一概不理会。只赌气的一屁股坐在了chuáng上,旋即又站了起来。
真是,真是太久没睡过这么硬的chuáng了,竟然只有一chuáng薄薄的甚至看不出颜色的褥子,细闻闻似乎还有一种怪味道,当下睡意全消。
不过我却没有开门出去,我们住的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我知道,此时他们几个都站在外面,在等什么,自然是等我忍不住自己跑出来要求换房间了。
我承认自己有些洁癖,又有些娇贵,不过,这不等于我一点苦也不能吃。这次,就要让他们知道,我并不是宫里生长的娇嫩牡丹,我也可以是一株青松,在任何地方,挺拔生长。
大概一直僵持到入夜,逸如轻轻敲我的房门说:“永宁,他们都睡了,你还好吗?”
“不早了,逸如,你也睡吧,我很好。”我回答,烦闷的心qíng微微舒展,一头躺了下去,竟然真的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出发的时候,我依然决定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乡下人的样子,粗布的男装,一脸的黝黑,从房间里出来,便看到了王睿思紧皱的眉头,我却只是眨了眨眼,徐文彬和王简芷也和我同样打扮,邝逸如却换回了自己本来的长衫,不奢华,却也和质朴挂不上边。
于是,我决定分两组走,他们四个依旧坐马车,而我们三人改为步行。
并不是我热爱走路,不过比较起那颠簸的马车来,我宁可走路,而且重要的是,到下一站平定州,即便是步行,也不过是半日的路。
对于我的决定,王睿思没说什么,我们必须要有代步工具,因为文芝和文兰都裹着小小的脚,没有马车,这种道路根本寸步难行。我很庆幸当年自己的坚持,而父皇同意时说的话也让我感到很幸福,他说:“朕的宁儿是大明最尊贵的公主,不缠足又有谁人敢挑剔。”于是今天,我可以幸福的大步走路。
邝逸如却明显的露出了忧虑的神qíng,马车和步行很难保持步调一致,外一彼此间的这段距离造成了什么危险的存在或发生该怎么办?他的眼睛在问我,而我嬉笑的拍了拍腰间,我惯用的暗器和软剑,此时都安静的呆在那里,有他们在,就有了保障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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