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_月下箫声【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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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人异士大都脾气古怪,这点书上都有写,我点点头,也不多问。

  这边的山很多,路也并不平坦,我沿途踢着小石头,平稳呼吸的同时,飞快的想着一些事qíng。

  “小心!”当一阵奇怪的风自chuī来时,陈风白的手猛然搭在我的肩上,下一刻,我被他推得踉跄了几步,而我原来站立的地方,一排暗器以非常完美的姿势飞过,齐刷刷的钉在几步之外的松树上,几乎整根没入。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暗器,形状怪异,多棱多角,而且露出的头颜色乌黑。jīng钢铸成的暗器颜色应该雪亮,那么,这些暗器周身乌黑的唯一解释似乎就是上面涂抹了巨毒。

  山路上依旧是寂静的,除了我和陈风白的呼吸声之外,这里没有半点其他的声音,安静得有些让人觉得恐惧。而一直在我身边暗自保护我的侍卫们,居然没有一人现身。

  我和陈风白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开始仔细的留意四周的qíng况。

  没有异常,不仅我没有发觉出有任何异常,即便是陈风白,也是如此。刚刚的暗器,袭击了我们的暗器,倒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了。

  “这里有埋伏,我们还是尽快回城吧。”陈风白说,只见嘴动,却没有声音,不过我也看明白了,这个qíng况之下,又是敌在暗,我在明,冒进的结果的确不乐观,这我何尝不懂,只是,敌人又是有备而来,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摆脱得掉。

  于是我点头,做了个深呼吸后,陈风白猛然拉起我,纵身飞跃,向来时路上狂奔起来。

  暗器在背后再次出现,啸风而来,陈风白不再躲避,只拉着我猛跑,待到风声近在咫尺的时候,再一挥衣袖,暗器被他打得失了方向,或者落地,或者飞到其他地方。

  我想,今天,还真是我有生以来,最危险的一天。虽然上次遇到袭击也很危险,但是当时身边有逸如还有王睿思他们,所以危险却不觉得恐惧,总觉得这次就有些不同了,保护我的人仿佛都人间蒸发了一般,而敌人却一直没有露面,只有无处不在的暗器,每每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飞来。

  书到用时方恨少,想不到武功也是到了用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距离到家还有很远。如果没有陈风白的内力不时自手上传来,我绝对跑不了这样快;如果没有他抵挡无处不在的暗器,大约我早就被穿了无数个透明的窟窿了;如果……

  如果能有多一点的时间,也许我可以整理出更多的如果,但是,没有……溜号的瞬间,一枚暗器自地底冒出,陈风白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身后,而我,根本没有察觉,直到刺痛,自手上传来。

  我没有吭声,虽然利刃割破肌肤的感觉是那样的痛。暗器来自四面八方,这一时忽然多了起来,陈风白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只靠他的力量,终究是吃力的,于是,我举起另一只手,让没有来得及出鞘的剑也舞动起来,阻挡侧面袭来的暗器。暗器的形状很怪异,让我想到了东瀛的忍者,只有他们才能潜伏在地下吧,毕竟,中原并没有如此厉害的忍术。

  只是,这样一想,问题就复杂了,牵扯到了东瀛,这些忍者又是为什么来到大明,为什么袭击我呢?

  “藏头露尾的鼠辈!”身边,陈风白乍然开口,我拨开了飞到眼前的三只暗器,余光中,只觉得身边一道白虹飞起,我想,那是道很凌厉的剑光。

  过后,前方原本密集的暗器雨稍停,我长出口气,却被眼前的qíng形吓了一跳,我们刚刚跑过来的平整的路面,此时竟然凭空出了一道两指宽,半尺深,十来丈长的小土沟。而随着土沟的出现,半尺深的地面竟然汩汩的涌出鲜红的液体,那场景,诡异之极。

  暗器一停之后,重又飞快的she来,竟比刚刚更密集也更疯狂,陈风白的剑已出鞘,这时挥舞之间,却在我们周围构筑起一道剑气jiāo织的屏障,我只能看到眼前的白光闪烁,感觉着他一只手拉着我的,且战且退。

  他的手很热,那种热透过我的手腕一直传到我的身体里,很热,很温暖。

  我一时有些分辨不清方向了,只任他拉着我走,不知为什么,很相信他,虽然自己也知道,那是一种没有理由的信赖。

  后来发生的事qíng更加的惊心动魄,暗器中,开始夹杂霹雳雷火弹。过去的几年中,我只是听我的侍卫师傅们说起过,这种暗器威力如何如何惊人。当时也想过,只是我对这时火药的威力估计不够,只想大约和礼花差不多吧,杀伤力不大。没想到眼前的东西一旦落地后,便炸得震天动地的响,而且连路两侧山上的巨石都能够炸得粉碎。

  “怕吗?”一脚将一个对方掷过来的霹雳雷火弹踢飞到一边,陈风白忙里偷闲,转头问我。

  “还好!”我用力笑了笑,手上的伤开始有些不对劲,整个手掌都麻麻的,渐渐竟然感觉不到陈风白握着我的力度了。

  “你怎么了?”陈风白却很敏锐,他将几个不能用剑直接对付的霹雳雷火弹以掌风bī开后,一把举起了我们jiāo握的手,“你——”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住,剑气猛然涨起,竟隐隐有雷霆滚滚之势,剑气过处,地上很快有血渗出,一块一块,我细数,到这一仗结束,地上留下了十八块大小差不多的血印。

  “什么是武林高手,我今儿算见……”我想说,今天,我算是见识了,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陈风白紧锁的眉和他身后一抹无声袭来的闪亮。

  “闪开!”我用力推他,陈风白一楞,被我推得退开了两步,而我只是有些茫然的看着闪亮的寒星扑到面前,堪堪让开了一步,避过了要害。

  很痛,是锋利撕裂皮肤、肌ròu直入骨髓的感觉,当然,在我完全感受这痛苦的同时,陈风白的剑光,也为这片土地又留下了第十九块血印。

  力气已经被抽光了,手和手臂一样,痛过后渐渐失去知觉,只是觉得冷,那冷意,自后背一点点的扩散开,到四肢、大脑、最后是心脏……

  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沉浸到了一个绵长的梦中。

  那是一个夏日的清晨,我故意背不出那段拗口的《大学》,“康诰曰:‘克明德。’大甲曰:‘顾是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

  这已经是一连几天发生的事qíng了,师傅那样好脾气的人也气了,于是照旧命王睿思代我罚跪,罚跪的时间就是我抄写这段书五十次的时间。

  其余的人都放了学,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我,王睿思则跪在院子里日头底下。

  我正襟危坐,慢条斯理的、一笔一画的抄我的书,大多数时间却有些好笑的看王睿思在日头下额头的汗一颗颗聚集,然后再成串的滑落。

  “小坏蛋,这次还不整死你?”我看他,得意的端起桌上的冰镇酸梅汤,大大的喝了一口。此前,也有小太监送了这个给他,却被我大喝一声,给吓跑了,别的地方王振那太监一手这天,但是我的一亩三分地,却是我最大不是吗?

  王睿思却只是看着我微微一笑,痞痞的,不急,更不恼。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qíng了,很多年前,我只会为他这一笑,而加倍找他麻烦,但是在梦中,人却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清明,王睿思……

  一叫他的时候,场景忽然就变了,俨然是那夜,他挡在我身前,血如飞花般四she,在那寂静的夜中,妖娆而惊心……

  “不要!”我猛然惊起,入目,却是一堆篝火,火上一根树枝上穿着的兔子,正烤得滋滋的冒着油,不时有一滴落入火中,发出“哧”的一声轻响。

  “你醒了?”陈风白的声音悠悠的传来,我这才抬头四下一看,一个不大的山dòng,我躺在dòng内的一丛gān糙上,隔着火堆,陈风白站在dòng口,不知是不是火光跳跃的缘故,我总觉得他的神qíng忽明忽暗,而一种距离感,也油然而生,加上他白衣迎风,真有一种飘然yù飞的感觉。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我开口,却是问他。

  “你伤得还真是不轻,”陈风白忽然笑了起来,不是大笑,只是轻轻的动了动嘴角,“脑子都不好用了,你刚刚差点死了,手上中的暗器有毒,还那么用力的推开我,结果手臂又挨了两下,幸好是右手,如果是左手,这时大罗金仙怕也救不了你了。”

  “是吗,我当时没多想,大约是脑袋确实因为中毒不好用了,”我的心忽然一沉,有莫名的委屈,这些年里,还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要是我多想一下,我才不会推开你,”话有些赌气,更多的确实委屈。

  “那就对了,这次当买个教训吧,以你的身手,下次再遇到同样的事qíng,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命吧,”陈风白的语气讥讽,完全不似平日的温文,只高高的站着,冷漠得如同路人。

  “我记住了,谢谢你教诲,”怒火在我心头熊熊燃起,本来他杀掉刺客又救了我,这时我该感谢他的,但是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却改变了一切,我只想离开,就在现在。

  深吸了口气,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很好,我的剑仍旧在身旁,一把抓在手中,迈步,脚下虚浮,可是迎着前面人冰冷的目光,我还是撑住了,心里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你去哪里?”经过他身边时,他问。

  “回去!”我勉qiáng回答,终究不肯示弱。

  “你现在能回去吗?”陈风白忽然说,我并没有注意他语气已经迅速和缓下来,只是想在眩晕到来之前,走得远远的。

  “别逞能了!”身后,陈风白叹了口气,这样说着。

  “不劳你费心,我……”我想说我能回到太原城,只是身体被夜风一激,却忽然卸了力,一头栽了下去。

  我并不肯定自己是晕了过去,还是累极困极了睡着的,只觉得自己陷在一个冗长却温暖的梦中。

  梦里有母亲最温暖的怀抱,她的手指轻柔的抚过我如丝的发,也抚过我柔嫩的脸,很慢的反复着,让人安心而舒适。梦里,也似乎有人在我身边长长的叹着气,给人的感觉是在懊恼也在犹豫。

  梦,总会在天亮后结束。

  我睁开眼睛,身边的火堆只余袅袅青烟,陈风白则不知去处,手和手臂的伤都处理得很好,起身时仍旧有些头晕,不过睡饱之后的好处就是,旺盛的生命力似乎又回到了我的身体中,人只略略摇晃了一下,就站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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