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我们这里有二楼的雅座,可以看到街上的风光,又gān净又雅致,您楼上请!”很好,不用我问,已经为我介绍了不错的位置,于是微微点点头,跟着一个小二儿上到了二楼。和很多大的酒家一样,这里的二楼不仅光线明亮,而且临窗设有桌子,方便客人一边小酌,一边看点街景。目光一扫,我已经为自己选好了一处临窗的座位,径直走了过去。
“客官,您老是要喝酒吗?那可是来对了地方,别的不敢说,但说到酒,我们这里认第二,恐怕这姑苏城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我们这上等的女儿红是最出名的,要不要来点尝尝?”
说实话,我曾经是喜欢更烈的酒的,这是山中岁月养成的习惯,烈酒对我们来说,其实是有很多好处的,在没什么酒量的时候,烈酒很容易让人的神经麻醉,这样与野shòu搏斗留下的伤痕就不那么疼痛钻心了。而习惯了烈酒的人,就不会轻易醉倒,当受到来自外界的对神经方面的gān扰时,抵抗能力也就更qiáng了。所以主人从来不限制我们喝酒,一个很容易醉的人是没有资格在明月山庄存活的,不敢说千杯不醉,因为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这样的人,不过喝三五斤烈酒而不动声色,还是可以做到的。时间久了,也渐渐明白,酒量是喝出来的固然是一个道理,然而我们不会醉倒,最重要的是,我们无yù无qíng。
对于一个无yù无qíng的人来说,这个世上的一切,在眼中看来,都没有特别的意义,不会为什么事qíng而心动,酒和水就变得没什么分别了,所以可以不醉。不过一个人一旦心中有了感qíng,周遭纠缠的一切也就变得千丝万屡,斩不断、理还乱,喝酒的时候,想得太多,醉的也就太快了。
我这些年来,只醉过一次,为了一个人,不过这样也就足够了,原来酒是不能消愁的,当你的身体和神经都麻痹的时候,心却更加的痛了,和野shòu造成的伤痕不同,那种痛楚,就像心房里,cha进了一根细钢针一般,一阵阵,慢慢地撕磨着,让人很想大叫,又失去了开口的能力,这样的感觉,我不想再次尝试了。
点了一壶上等女儿红,酒香而不烈,很适合此时品尝。女儿红最早是江南人家在女儿出生时埋在树下的酒,要等到女孩长大出嫁的时候才取出当作嫁妆,现在女儿红当然是在江南的任何酒家都能买到了,不过百姓人家这种在女孩出生时于树下埋酒的习惯依旧。忽然想到,从当年主人发现我的地方看,我说不定也生在江南,不知道父母是不是也为我埋下了一坛酒,只是恐怕,这一生,我是没有一坛上好女儿红当嫁妆的……
想得太远也太多了,如此下去,只怕这清淡的女儿红也足以让我醉倒了。
自嘲的笑了笑,随手又给自己满上,想着就这么在这里消磨一个下午,应该也是不错的打算,反正原本也没什么特别的去处,加上天气虽然入秋,白天依旧炎热,一动不如一静。
点好的小菜陆续上来了,看我没有多说话的意思,小二很识趣地远远走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对着窗外的街道发呆,酒家所在的地方其实也是满热闹的地方,每走几步,就有不同的商贩,从水果蔬菜到胭脂钗环,该有的几乎都有,不过因为下午格外炎热的关系,来往的人并不是很多,商贩也懒得费力吆喝,整条街就显得格外的安静。一个人自酌自饮,没什么外来的gān扰,看来这个下午还不错……
也不知过了多久,摇了摇手边的青瓷小壶,酒已所剩无几,上等的女儿红果然不同,浓香之余,酒劲却几乎没有,虽然也知道自己是那种不知何时就会陷入打杀之中的人,不过喝酒时意犹未尽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人在江湖本来身不由己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qíng了,如果连多喝两杯的愿望也不能被满足,那人生又有什么乐趣呢?想到这里,我转身冲小二儿招手,正想着让他再上一壶女儿红时,一阵女人的嘶喊和男子的叫骂声夹杂着冲入了耳中。窗外的街上不知怎的,就涌出了一群前后撕扯的人群,安静的窗外转眼就恢复成了闹市,看来一个斗酒自醉的下午,也不能清净的过完了。
十二、风轻轻chuī过
别人的事qíng我从来不感兴趣,既然我要的清净被打破了,这里也不必多做停留,唤来小二,随手扔下一锭银子,总有十两吧,不过钱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概念,告诉小二儿多余的就给他了。
正准备起身,街上那群人竟已拉拉扯扯地到了酒家门前,我皱了皱眉,看来今天这出戏码,还是非看不可了,只好耐住xing子,且看这群人,能玩出什么花样吧。
看戏还是该居高临下,这样才不会漏掉qíng节和该出场的人物,只看了几眼,大概的qíng节就可以猜想出来了,嘶声哭喊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也不过二十出头吧,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衫,不过看得出还是很有些姿色的。叫骂的男人一共有两个,一色的短打扮,黑背心之外,露出纠结的肌ròu,武功不见得高明,不过练过是肯定了。他们中的一个人用力拖着那妇人向前走,后面的一个在和一对父子纠缠,看来那父子已经遍体鳞伤了,只是仍不肯放手。
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小二不住摇头叹气,也不用我多问,就自顾自的在我身边小声的叨咕了起来。和我想的差不多,这楼下的妇人搬来此地的时间不长,不过有姿色却是附近出了名的,相公是个败家子,据说原来也颇有些钱,不过由于嗜赌,败光了,从前也是因为有人垂涎这妇人的姿色,才被迫抛弃原本的家宅,搬到这姑苏城里的,没想到的是,来这里没多久,男人的赌瘾发作,竟在本地恶霸九头狮子的赌坊欠债。如今遇到的qíng形,就是九头狮子的打手在收帐,九头狮子和其他男人一样,惦记着败家子的美女老婆,如今没有钱,家里的漂亮女人自然要用来还本付息了。
小二摇头走开,还不忘在末了加上一句“红颜祸水”的评语,所以女人的容貌果然不是越美越好,如果你足以保护自己可能会好些吧,如果你偏偏手无缚jī之力,那最好还是不要美丽,也许会活得幸福一些。
妇人的哭喊和那对父子的撕扯显然消磨了两个打手的全部耐xing,前面走的那个忽然甩开了妇人,转回去照着那个还想救回妻子的男人的心窝就是一脚,根本没有还手余地的男人,哼都没哼出一声,就飞出了几丈远,落在地上的时候,口中喷出了鲜血,眼见就要一命呜呼了。孩子和妇人都哭喊着扑了过去,该是一幕人间惨剧吧,只是为什么我看得如此平静,其实只要抬抬手指,这里目前都在我暗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也许刚才的一幕就不会发生,只是,今天,我只是一个看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永远不同qíng任何人,是我曾经学过的重要一课,而且,一个很多人yù杀之而后快的杀手的同qíng,绝对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看吧。
那妇人试了试丈夫的鼻息,半晌,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两个打手也不为所动,照旧上前,要拖那妇人离去,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过度的刺激和惊吓,那妇人倒不哭不闹了,随手推开依偎在身旁的孩子,顺从的站了起来,打手很高兴,嘴里嘀咕着早这样不就没事了之类的话,也不再抓她。向前走了几步,围观的人群也四下散开,妇人却一声尖叫,向着街角立着的栓马青石一头撞去,距离又近,又出乎意料,所有人都愣住了,竟没有人拦阻。
眼见那妇人已经扑到了青石上,众人一片惊叫声还没停住,却忽的眼前一花,我忽然有了再来一杯的兴致,看来这哭闹、自尽的戏码今天总算加上了些许新的内容,也不枉我在这里旁观一场,只是想不到这姑苏城里,却也来了如斯高手,在这么一个瞬间,救下了人。
对普通看客来说,刚刚发生的事qíng不过是眨眼的瞬间,那妇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想来连番的事qíng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而她身旁的人影站定,竟然是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此时背对着我,看不到长相,不过身材高挑却不见魁梧,裹在一件飘逸的白衫当中,临风而立,倒把周遭的人全比了下去。如果不是刚刚露过一手,还真看不出来是身怀绝迹的高手,唯一奇怪的是,这个背影在我眼中看来,却有些似曾相识,只是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为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两个打手看起来一定经常见这种寻死觅活的场面,微愣了一下,就恶狠狠地奔那妇人走了过来,就像刚刚的事qíng本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事qíng变得有点意思了,本来都意兴阑珊的我,这时终于克服了午后自然的困倦,坐直身子,反正今天心qíng不错,与其回到客栈去胡思乱想,倒不如好好看看侠士们是如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两个不知死活的打手此时已经走到了那书生面前,其中一个大咧咧的向那书生一挥说:“闪开闪开,敢碰我们大爷要的女人,你不想活了,爷们今天心qíng好,就不跟你小子一般见识,还不哪儿凉快,闪哪儿去。”
另一个此时倒也没闲着,一弯腰,就想一把抓起那妇人,不过眼前白影一晃,不知什么直奔眼睛过来了,本能的,自然是向后连退几步了,再抬头时,一把折扇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再偷眼看同伴,那一个一脸痛楚,想来也是吃了暗亏了。
一直没开口的书生此时却好整以暇的说话了:“二位好汉,不知道这妇人一家有什么得罪之处,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得,你们已然当街bī死一条人命,天大的梁子也该揭过了,两位还是请回吧!”
想不到这书生说起话来,气势还真是很凌人的,说到请回两个字的时候,已经是qiáng硬得不容别人反驳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觉得,这个人很像楚飞扬。不过楚飞扬是不会救这种女人的,更不会和这种下三滥的打手说话,如果碰到了,也许他会直接一挥手,了解了他们,然后当什么也没发生般离开。一想到他可能的反应,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溜号的片刻,两个打手已经大吼着冲上去了,看来我实在高估了这两个家伙的智商,连刚刚人家如何出手都没弄明白,就敢往上扑,不是活够了是什么?不过那书生的反应也很奇怪,以他的身手明明可以立马宰杀了这两个欺压乡里的“恶犬”,为什么还要一再闪躲?
几招下来,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看出了门道,开始大声叫起了好来,两个打手平时仗着九头狮子的权势横行无忌,此番却是吃足了苦头,一拳打过去,不但没有捞到书生的一片衣角,反而被带得脚下不稳,狠狠地来了个狗吃屎。另一个学乖了,上面虚晃一拳,下面抬腿就踢,结果不知怎么,就狠狠踢在了同伴身上,几次下来,两个家伙被对方的拳脚打得鬼哭láng嚎,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绝不是对手,匆匆放下了句“有种就别走”的狠话,逃命去了。那书生却也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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