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尴尬的收起了长剑,上前一步问他:“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你?”
书生抬头,脸上重又现出了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没什么”,只是却迟迟没有站起来,我有点愧疚,只好伸手去扶他,借着我的力,书生总算是重新坐回了chuáng上。变成两截的被子自然是不能再用了,我从他手中抽着被子,准备让小二去换一条回来,只是他却紧紧抱着被子,不肯放手。怪人,刚刚连站起来都不能了,这会儿偏又有力气抢被,算了,随他去好了。我松开手,问他:“你流了很多血,要好好养养了,这会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叫小二准备?”
他只是抬头看着我,有点勉qiáng的笑着说:“还真是有点饿了,什么都好吧。”
也好,不挑食的是比较容易糊弄,我转身出去,叫小二准备一点热粥,这是给书生的,另外准备点花雕酒和下酒菜,这当然是给自己准备的,不能舒服的睡觉,如果连舒服的吃点东西都不能的话,人生还真是了无生趣。当然,最重要的是,吩咐小儿多送了两chuáng被子,看那书生的qíng况,恐怕一两天之内,我还得继续收留他,多几chuáng被子,也可以打个地铺睡觉,当然,最好他主动点去睡地铺。
整理好屏风,彻底挡住了睡chuáng,小二也正好端着食盒进来,看着他放下食物,转身出去,我也站起来,从小罐中舀出了一碗清粥,端到了chuáng边。书生依旧牢牢的抱着被子,我轻轻推了推他,正想告诉他可以吃饭了,他却随着我的动作歪倒在一边。
这人明明都醒过来了,怎么还这么娇弱,有时候真怀疑他究竟是不是男人,我挠挠头,只好先把碗放下,在chuáng边重新扶他坐好,怎么又晕倒了,这坏了的薄被也不松手,有什么好留恋的?
我顺手扯开了薄被,正准备拿刚送来的被子时,破了的薄被上,一抹鲜红让我止步,我很肯定,昨天疗伤时,并没有鲜血粘到这chuáng被子上,而且这血迹未gān,分明是刚刚染上不久的,我猛然回身,书生胸前的衣服上,一道两寸多长的血痕触目惊心,这不是昨天的旧伤,而是,我刚刚朦胧中挥剑造成的,难怪他刚刚跌倒,难怪他站不起来,难怪他昏倒,只是,他为什么要牢牢的抱住被子,不让我知道呢?
不知道他伤的qíng况,虽然男女有别,不过也只好勉qiáng解开他的衣服查看了,是我剑痕没错,因为我朦胧中出剑,剑是由下而上挥出的,所以他的伤口下深上浅,看来他自己点了xué道止血,不然这会的qíng况恐怕更加的严重。找出金疮药,帮他包扎好伤口,看来他这身衣服是基本不能穿了,后面是我夜里施救时用匕首割开的,如今前面也破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包袱里有没有可以替换的衣物,不过,这是他自己的事qíng了。
重新替他盖好被子,药物的作用也让他又一次醒来,见我已经知道了刚刚的事qíng,他倒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所以我问他被我刺伤了为什么不说出来时,他脸色微红的半天才说:“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看到兄台的剑,脚下却没力气后退,真的,是我自己没能闪开,兄台一直照顾我,已经够辛苦了,没想到我还在一边一直制造麻烦……”
听着他左一声兄台,右一声“是我的错”,我忽然很想笑,世界上怎么会生存着这样的人?什么都是自己的错,连预备杀自己的人都是qíng非得已,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个血腥的江湖上生存的,他如果不是在这里一味惺惺做态,便真是难得一见的真正好人了。只不过,师傅曾经一再说过,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在江湖行走,欺世盗名的所谓英雄人物,我见的也太多了,江湖之中,纷争随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有什么真正的好人。我倒要看看,这人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想听他说的太多,我果断的端起chuáng边的粥碗递给他,就准备去尝尝我的花雕酒,天转眼又快黑了,早点吃完,也许还能睡上一会呢。不过他的伤还真是很重,一只手端着碗,另外一只手是怎样也举不起勺子了,我除了在心里暗暗叹气,然后接过碗来帮助他之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也许我该一剑解决掉他,这样一了百了最好,不过那么珍贵的碧灵丹都给他吃了,岂不是糟蹋了,算了,就当,看在灵药的面子上吧。
吃饭的空挡,忽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叫他书生吧,于是塞给他一口粥后,我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书生失笑说:“是吗?原来我们还没说过彼此的姓名,还不能算做认识呢,是我病糊涂了,我姓方,双名云天,还未请教?”
“萧子君”
“原来是萧兄弟”
……
将最后一口粥塞到他嘴里,我忽然想起其实和我呆在一起,对一个重伤的人来说是很危险的事qíng,而他的口音又像是本地人,说不定家就住在城里,倒不如送他回去,反正我还可能在这里住很久,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也不难,于是问他:“听你的口音,像是江南人氏,你家住在那里?”
注:各位,给点意见吧,不然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住。
十五、你从那里来
不知为什么,屋子里的空气在我发问之后,变得有点怪异,是安静吧,忽如其来的安静总是让人的心里有一丝的不安,我不想方云天发现我的不安,好在,粥碗空了,我可以暂时走开一下。
把碗放在了外面的桌子上,转回身的时候,方云天依旧低着头,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回答自己的家住在那里就有这么难吗?虽然他是受了伤没错,但并没有伤到脑袋,难道会忘记了自己的家住在那里?还是,他的背后,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就这样的僵持了半晌,方云天重又抬起了头,室内的光线已经非常的暗了,不过这对我来说基本没有什么影响,即使在更黑的环境里,我也能够第一时间发现she向我的细小暗器,这是生存的本能,不是吗。所以,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那双明澈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晶莹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看来,家对于他来说,也并不是一段如何美好的回忆了。
方云天接下来的反映,又一次证明了我的判断,他是个绝对的怪人,刚刚还是一副qiáng忍着泪水的模样,才一转眼,俊美的脸上已经又浮现起了笑容,虽然很淡,但是却是那种很温暖的笑容,让幽暗的屋子,一下子也变得明亮了很多。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反问:“听不出萧兄的口音是那里人,你的家住在那里呀?”
“是我先问的,所以你先说。”我坚持,其实如果我知道自己的家在那里,说不定我会慡快的回答他,只是,我实在是不知道,天山、明月山庄、还有许多我住过的地方,那里是我的家。
“还是萧兄先告诉我吧。”方云天依旧笑着,却很固执的回答。
“不行,你先说。”
“萧兄先说”
……
我忽然闭上了嘴,屋子里的气氛真是怪透了,从小到大,除了偶尔会和司马浩聊两句天之外,除了会常常用拳头回应他的玩笑外,我从来没和任何人有过这么孩子气的对话,如果说冷漠开始是一种保护色,那么时间长了,也就成为一种习惯了,是的,我不习惯用嘴说话,我只习惯用剑表达自己喜恶。好讨厌现在的自己,还是出去走走好了。
看着我突兀的转身向外走,方云天也愣了一下,在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轻声问到:“萧兄,你生气了吗?”
是的,我很生气,倒也不是为了他不肯说出自己的家乡在何处,大家萍水相逢,今天是朋友,但是也许明天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互相知道的太多,出手的时候,也许顾忌也会很多,反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我气的是自己,刚刚说话的人,不是我熟悉的自己,而是一个陌生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萧子君。
“我没那么幼稚”丢下这句话之后,我拉开门出去了。晚风席席,chuī在人脸上非常的舒服,只是心qíng太差,差的非常想喝酒。
屋子里有一个基本没有反抗能力的人,终究是没有远走,在客栈的大堂找了个位置,点了点酒菜,也不觉暗自嘲讽自己,萧子君什么时候也变成一个会为别人着想的好人了,一个好人,笑话,我是一个好人吗?
人在心qíng不好的时候,思维总是异常清晰又凌乱的,二斤花雕转眼就见了底,我却连一分醉意都没有,大堂里的客人渐渐散去了,屋子里从开始的喧闹变得安静下来,累了一天的小二开始在一旁小心的打盹,抬头向外看了看,月亮已经升起来了,虽然不qíng愿,但是,还是回去吧。
绕过回环的长廊,我租的小跨院已经到了,从院子一直到屋子门前,我努力的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小心的推开了门。早晨推开的窗子一直没关,月光这时正透过那里,为小屋铺上了一室的银白,屏风外面的地上,这时却多了一样东西,不,确定的说,是一个人。因为我的推门而入,地上的人挣扎着欠起了身子,正是那个原本该一动不动躺在chuáng上静养的方云天。看到我进来,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使得他的眼睛闪烁着温暖的光亮。
“萧兄回来了”
“谁让你躺在地上的?”
两个人看清彼此后的第一句话,让我离开时有点尴尬的气氛又变得和谐了,白天让小二拿来的几chuáng被子,其中的一chuáng已经被方云天包裹在了身上,看来另一chuáng被,此时该在他空出来的chuáng上,只是他的旧伤加上新伤,真不知道他用了多少时间做了这些。
同我打过招呼之后,方云天重又躺在了地上,看见我站着没动,他的头略略向chuáng的方向晃了一下,“快点休息吧”,他笑着轻声说。
我恍然,赶紧关好门,快步绕过他,来到屏风后的大chuáng边,是我听错了吗,为什么我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耳语般的喃喃说着“你回来了,真好”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呢?
真的有点累了,只是屋子里还躺着一个男人,虽然他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但毕竟也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还好我不是什么弱女子,男女大防这种话也从来没有老人在耳边时时提醒,所以我只是小心的把剑抱在怀里,和衣躺在了chuáng上,月光柔和的洒在下面的地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我的心qíng也忽然变得好了起来。屏风那侧,方云天的呼吸已经变得非常的平缓,睡着了吧,想不到这个人还很有这么细致的时候,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过,却让人心里很暖和,其实这也是他一直给我的感觉,如果不是这种奇怪的感觉,他中毒后,我会想都不想的掉头走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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