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准备离开了,环视这间小小的,却非常jīng雅的房间,我的心沉落在了谷地,为什么每一次的离开,都要如此这般的láng狈呢?离开明月山庄如此,如今,离开这里也是同样的。在这里其实也没住上几天,不过,却是我这许多年来,笑的最多的日子,开心的笑。原来,笑也可以伤人,这是我现在才有的感觉,过去,我总是羡慕那些能够一直笑的人,如今我才知道,开心的记忆,在失去之后,就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兵器,在人的五脏六腑里尽qíng的挥洒,让人变得血ròu模糊、痛彻心肺。而且,这开心的记忆越多,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多,所以,这一刻,我的心好痛,痛的我几乎改变了主意,准备依旧留下来。
就是这种痛,让我在房间里徘徊犹豫,举棋不定,心里有好几个声音在同时说着话,她们一会说:留下来吧,方云天对你是有感qíng的;一会又说:快走吧,如果他发现你是杀手,一定会出手杀死你的……
不过,上天终究是没有留给我太多的思考空间,小院里极轻的脚步声把我惊醒了,有人进来了,不止一人,青天白日,却放着大门不走,翻墙而入,看来是来者不善了。我下意识的抽出了剑,开始屏息倾听,不止院子里,还有附近的大树上、甚至我的屋顶,都有人在潜伏,而且各个是高手,竟然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做好出手前的部署,以实力论,恐怕也不会和我差得太多。
想到刚刚方云天的匆匆离去,我的心如坠冰窟,我终于还是没能提防住身边最相信的人,始终还是摆脱不了被出卖的命运,被自己喜欢的人出卖,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没有体会过的人,是永远不会知道的,人的心在痛极了之后,就会变得出奇的平静,平静的你几乎感觉不到它在跳动,真的,我的心好象不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血的渴望,对于好多鲜血的渴望,这才是本来的我吧。
不必再等外边的人有所行动了,我的暗器在瞬间破空而出,他们没有想到,我的暗器竟然能够透过头顶的砖瓦,直接刺进他们的心脏,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今天,连饭都没吃的人,竟然还能使用如此霸道的暗器,而且能够一击即中,不过,我终究还是做到了,不是吗?
随着房顶的人应声滚落,我也飘然从屋中闪出,除了那个中暗器死了的家伙,院子里还有五个人,看打扮是丐帮的弟子,想着昨天方云天就是去了丐帮的分舵,看来这事和他脱不了gān系,只是,他本人怎么没有露面,害怕吗?哼……
没有人开口说话,我的剑已经是毫不迟疑的出招了,今天这一战其实是早晚避免不了的,不过丐帮和方云天这样快就发现了我就是冷焰,还是让我挺惊讶的,实在不知自己那里出了纰漏,不过,不管了,反正问题也出了,再多想也是枉然,还是赶紧解决了眼前这几个乞丐,先离开这里好了。
丐帮弟子的功夫和中原其他门派都不相同,不是进入丐帮就能得到本帮的真传的,事实上只有极少数的丐帮中人能学会帮主的一部分武功。从另一个角度看,其实丐帮中人,武功非常杂乱,高手的招式就更没有一个明确的轨迹可寻了,这也给我带来了很多的困绕,不过,这些人在我眼中,依旧是乌合之众,他们的招式再独特,终究也只是一个姿势而已,动手的目的是让敌人在眼前倒下,只要能达到这个要求,就可以了,而我的招式,就恰恰是这样的。在一群丐帮中人分飞的兵器之下,我的剑幻化成漫天的飞雪,随风飘动,看似杂乱的毫无章法,实际上,却是片片粘衣的“chūn雪”,当这雪随着风飘落,撒在每个人身上,然后消失无踪之后,院子里又剩下了我一个人,每个丐帮弟子的脸上都写着惊讶,眼睛都睁得好圆,也许我其实并不比这些丐帮七袋、八袋的长老高明很多,但是,我却比他们狠太多了,对于敌人,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仁慈,所以,一场杀戮过后,我能够全身而退,他们却要永远的留在这里。
方云天还是没有出现,忽然好恨这个男人,给了我最纯真的希望,却又把我推向了绝望的深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人之无qíng,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想,再见面,我会杀了他,不过今天我的剑已经喝够了鲜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早晚还会见面,作为敌人,就等到那天,再和他算今天这笔账好了。
二十四、同生和共死
回到房间里,拿起我的包袱,我才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红霞山庄里留下的伤口,经过激烈的一战,已然重新裂开,刚刚竟然也没觉得疼痛,胸前却早已红了一片。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连痛的感觉都丧失了,试着深呼吸,还好,除了这一处的皮ròu伤外,没有其他的伤处,只是累了也饿了,不过还是要快点离开这里再说。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不妥了,午后的巷子里,安静的不太象话,而且,浓烈的杀气让人呼吸困难,就知道不会如此简单了事,看来,更jīng彩的事qíng,果然会发生在后面,不过,我是谁呀,明月山庄最出色的杀手冷焰,从来只有我杀人,既然外面的这些人活得比较不耐烦了,我也无话好说,动手就是了,全当做做好事,送他们一程好了。
我很随意的一下子拉开大门,迎着风,衣带飘然,冷冷的扫视着周围刀剑出壳、紧张得鸦雀无声的人群,丐帮、武当、崆峒、峨眉、少林,江南的几大帮派,很整齐的都来了,把个窄窄的巷子挤得连回身的余地都没有,看来,今天他们是预备用人海战术,打不死我也预备累死我,有趣,我的嘴角不由露出了笑容。眼前的人群中,不知有多少面孔露出了我最厌恶的神qíng,惊艳与鄙视,都是我最讨厌的神qíng,因为他们不配,不过,我依旧在微笑,反正今天这些目不转睛看着我的人,都只会有一个结局,就是死。
我的笑容在看到人群的一角时僵住了,是他,方云天,一个无论站在那里,都永远那样夺目的人物,他站在那里,手上拿着的,分明是一些食物,脸上,却是一种似哭似笑的神qíng,写着不信,写着痛苦、甚至是绝望,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神qíng看着我,不是他透露了我的行踪,为我引来了这样的一场杀戮吗?为什么他的神qíng却那样的无辜、那样的痛苦,让我在生死的一线之间,连恨他一下都做不到,为什么?
空气在我的周围似乎停止了流动,一整条巷子里,站满了人,拿着十八般兵器的江湖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的一丝声音,在这样的一个秋日的午后,等待着一场命运的宣判。我面前的每个人都很紧张,江湖中人,虽然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人都对死亡无所畏惧,只有无知的人才会无畏,熟悉兵器、熟悉杀戮的人,对死亡是无比畏惧的,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刀锋和剑刃的可怕。如果说,今天我在这重重的包围中,还有一线活下去的希望,这希望就来源于这些人的胆怯,他们既想杀死我,又不想付出代价。有的时候,人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人一多,遇到事qíng就会互相推委,都想坐收渔翁之利,试问,世上又有几个人有那样的运气?
对面的这些人就这么互相瞄着对方,等待有人先冲上来送死,于是就所有的人集体站在原地,不对,不仅是站在原地,甚至还有向后退的趋势,人人都想退后一步,好把身边的人显露出来,让身边的人抢先送死,大家抱着同样的念头时,队伍就开始缓慢的向后,真好,看来我能争取一点时间,恢复一点体力,至于一会,杀一个是本钱,杀两个就赚到了,凭我的本事,就算最终难逃一死,在死之前,也足以让这里血流成河了,说不定很多年后,人们说起今天的一战,仍然会胆颤心寒,承认中原武林正道,多年以来,从未经历过如此损失惨重的战役,身为一个杀手,即便是一死,也足以快慰平生了。
人群渐渐的向后退去,眼角余光扫过,方云天依旧站在那里,是现场始终没有后退的不多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只是那眼神,让我的心犹如针刺一般,很痛。
也许是感受到了人群后退的速度在加快,丐帮中一个五十上下,目露jīng光,长相粗矿的人站了出来,这人手持一根长五尺的木棒,样子虽然不起眼,不过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却都认得,这木棒是天山上特有的降龙木制成的,坚逾金铁,正是丐帮历代相传的宝物,想来这人就是丐帮现任帮主许慕然了。
只见许慕然大步向前,转眼已到了我的面前,手中降龙木向天一指,人群的后退瞬间止住了,看来丐帮多年以来,与少林齐名,号令武林,气势果然非凡。这一刻,生死于我,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了,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我只期待和他的一战,和一个真正的高手,生死一战,人生至此,也算了无遗憾了。
冷冷的眼眸这时也终于有了光彩,我转过头来,不再看方云天,而是对上了许慕然圆睁的双目,他的眼神里是切齿的痛恨还有必杀的决心,我记的没错的话,他当丐帮帮主也有二十年了,纵横江湖,大小战役经历无数,其中还有几次,将明月山庄的高手打成重伤,这样的人物如今站在我的面前,而且顷刻之间就会对我出手,我该感到害怕吧,如果是正常的时候,我真的会害怕,因为取胜的机会太渺茫了,不过,今天,我不害怕,死于我来说,也许更是一种解脱,这样我就不用面对太多自己不愿也不知如何面对的事qíng了,不用面对方云天,不用和他一战定生死,所以,我的眼眸里透出了笑意,是的,我笑了。
我的笑容也极大的震撼了许慕然吧,当然,他的年纪,当然不是为我的容貌,因为他分明是很惋惜的开了口:“你很有胆量,这些年,江湖上的少年英豪我见过不少了,但是,在现在这种qíng况下,还能笑的,你是第一个。”
我冷笑,清脆的声音在巷子里回dàng:“许帮主谬赞了。”
“我帮中的兄弟收到线索,明月山庄的杀手冷焰身在姑苏,藏身在这小巷的宅院里,当真就是阁下吗?”许慕然问。
“如果许帮主没有确切的消息,又怎么会率领这千军万马包围这里,既然已经包围了这里,又何必多此一问呢?”我好整以暇,轻松的好象这时我正和一个熟人品茶闲聊。
身后一声轻响,不是什么人出手的声音,倒象是什么物事掉在了地上,我微微侧目,是方云天手中的食物,为什么他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qíng,为什么好象是我的话带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看你年纪轻轻,又有一身的本领,也不象是正邪不分、善恶不明的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如果你诚心悔过,愿意自废武功,并且说出明月山庄的位置,我许慕然可以替天下英雄保证,过往的种种都会算在明月山庄身上,一切与你无关,你也可以过几天远离江湖的安稳日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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