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风很大,萧子君不想睡觉,因为闭上眼睛,司马浩和诸葛翱翔的影子就那样的挥之不去,只要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的出现过往的种种。在以往寂寞的日子里,可以安慰自己的画面和笑语,如今却都成了刺痛心脏的利器。
悄然离开屋子,一个人来到竹林的深处,风在林中,制造出呜呜的声音,好象在哭泣一般,人临风而立,无语思量。
这些年来,看过太多的生生死死了,以为早已经麻木,却依然是痛的,有这种痛的感觉,是从雨涵的死开始,不过那痛并不如此刻来得真切,毕竟,那时,自己的一大半,还只是冷雨晨。
尝试着说服自己,他们只是失踪,未必会到死那么严重,但是,心里隐隐的痛,却仿佛另一个自己在痛哭着说:即便他们此刻没死,恐怕也再不能回来了。
没死,为什么就不能再回来了?萧子君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这忽然而生的古怪想法,但是,这样伤悲的预感,却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
站了一会之后,终究是乏了,但是却不想回去,只拣了一丛竹子,靠着坐了下来,直到朦胧睡去。
这一次,睡的却并不深沉,所以,当有人无声的停在身边时,萧子君便已经醒了,不过那种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到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也许继续着让自己看起来沉睡未醒便是最好的。
风中,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传来,让萧子君刚刚平复的心,又是一阵的刺痛,为什么要叹息,为什么要这么无奈和痛苦?
一件暖暖的衣衫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带着他的体温和他屋子里,惯常用的清慡的奇楠香的味道。
这一夜,竹林中,风没有停歇的chuī着,直到天明。
天明,晨曦中,早起的鸟雀欢快的鸣叫着,没有了风,阳光早早的就透she出一股暖意来,萧子君睁开眼睛,含了太久的泪水潸然而下,四下里,陪伴她的只有阳光、竹林和鸟雀,身上披了一夜的衣裳却已经不见了,她知道,天亮之后,那人才悄然无声的去了,还不忘带走那件衣裳,为的,是不留下任何他曾经来过,曾经像她一样,临风而立,而且整整一夜的痕迹。
这一夜,有好多次,萧子君几乎要放弃这样的掩饰了,她很想问他,但是,终究还是止住了,要——问些什么呢?“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为什么要陪我?你……”,也许这样的问题很容易开口,但是,整整一夜,萧子君却始终没有开口,甚至没有动一下或是偷偷看他一眼。
自己究竟在怕些什么?萧子君反复的想,也许,是害怕他的答案吧,害怕他的答案,更害怕自己的动摇。
这一生,她欠下的已经太多了,当年,离开明月山庄的时候,她还不明白,爱qíng,终于于自己也只是一个奢侈品,她本不该拥有,却拥有了那么多。试问,一个不幸福的人,又怎么能把幸福带给别人呢?于是,她回报给爱她的人的,就只是伤害和痛苦,她已经伤害了方云天和司马浩,实在是已经够了。
五十三、大战之前
五天,转眼间,竟是一个五天悄然走过,司马浩和诸葛翱翔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萧子君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等待,不过也好,没有消息实际上说也不是一个坏消息,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依然活着,至少也没有确定他们死了。
五天之中,当然还是发生了一件大事的,就是正道的各个门派已经在太湖集结完毕,而且,明月山庄的探子还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是这次的太湖之战,各大门派的掌门集体出面,请出了一个世外高人,据说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而且身份十分神秘,尽管已经答应要出席八月十五之战,不过到了今天,真正见过这位高人的,也只有少林、昆仑等几大门派的掌门而已。
明月山庄,萧子君起得很早,好一阵子了,因为身体的原因,她已经很久没有起过早了,不过这几天,不知是怎么了,一直困扰她的毛病好象一下子又凭空消失了,身体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运功的时候,也没有再觉得内息凌乱,早早起chuáng,练了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议事大厅。
今天楚飞扬会宣布这次和他共赴太湖之战的人员名单,还没进入大厅,里面说话的声音已经让萧子君一惊了,以为自己是最早的,没想到厅里早或站或坐的挤满了人。
“听说这次那帮没用的家伙请了个什么高人回来,武功可不错。”门内,一个柔媚声音说。
萧子君皱了皱眉,收住了自己的步伐,这个声音她当然熟悉了,声音的主人殷绝华也是明月山庄的七大坛主之一,不过,萧子君却委实不愿在此时进去,声音听的这么清楚,殷绝华一定就站在门口处,此时进去,一定会和他照面,这个殷绝华,还是少见的好。
“怎么,怕了,你殷大坛主也有害怕的时候,哼——少见呀。”一个冰冷又嘲讽的声音接着说。
这个家伙今天也起得这么早,萧子君不免叹息,今天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多在屋子里磨蹭一会,平时不常见的几个难缠的家伙,今天看来都已经到了。
“怕?你——月绅,你怎么可以这么侮rǔ我,人家不管了,你要道歉。”柔媚的声音越发甜腻起来。听得窗外的萧子君只觉得身上阵阵的发冷。
“少来,找死吗?离我远点!”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话语里却透露着一丝láng狈,月绅此时的神色,是可想而知的。
“哼——算了,还懒得理你呢,别弄坏了我梳了一早的发型。”
“哼!”
“你哼什么?”
“我哼什么?殷绝华,我是为你难过呀,别人也做男人,你也做男人,瞧瞧你把自己弄成个什么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一点气势也没有,让人看了恶心。”
“气势当什么吃呀,你稀罕我却不放在心上,人活着就要让自己顺心如意,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爱恶心也是你的事,与我何gān。”
“懒得理你。”
“别走呀月绅,我要说的话还没完呢,急什么?”
“有话快说,不然就等我吐过之后再说。”
“我要说的是,想不想打赌。”
“赌什么?”
“当然是赌这次那帮废物请来的什么高手的人头了,敢不敢?”殷绝华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度,尖细的有点刺耳。
窗外的萧子君是一愣,殷绝华和月绅抬杠、打赌是家常便饭,不过这样轻敌的赌注,就……
议事厅里的众人也因为殷绝华这一句话而暂时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大厅寂静的可以听到个人的喘息声,不过这寂静持续的时间却太短了,片刻之后,更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压一百两,赌殷坛主。”
“我二百两,月坛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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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此类的声音一làng高过一làng,庄严的大厅,瞬间沦为赌场。
笑容浮现在萧子君的脸上,迎着清晨的阳光,明媚的让人睁不开眼睛细看。
只是那么不经意的一瞥,只是那样一个灿若朝阳的笑容,让刚刚踏进院子的楚飞扬猛然的站住了,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笑容了,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他以为,穷尽今生,也不会在她的脸上,再看到如斯的笑容了,但是,终究还是看到了,瞬间的回眸,她没有看到他吧,应该是没有,不过他却看到了她,这样更好,不是吗?
微一沉吟的工夫,再抬头,萧子君已经推开议事厅的大门,轻盈的进入了,屋里的声音没有停歇,反而更大了。
楚飞扬却忽然改变了主意,没有进入大厅,反而是找了处gān净的石凳坐了下来。
身边的护法yù要进大厅,也被他挥手制止,大厅里,诸人正在兴奋的回顾着自己参加过的重重大行动,顺便畅想着届时太湖杀敌的慡快。
一抹极淡的痛楚在楚飞扬的眼中闪过,虽然消失的很快,但,却真实的存在过。
大厅里,是明月山庄的jīng英,一群视生死于无物的汉子,很多时候,楚飞扬会觉得,其实这些人不是杀手,只是一群快意恩仇的江湖豪客,活的潇洒惬意,活的自在从容。
然而,这些人却都是不折不扣的杀手,就如同自己是明月山庄的主人,一个杀手中的杀手一样,这里每个人的双手都染满了鲜血,看惯了刀光剑影,对付惯了各种各样的对手,只是他们可能都还不知道,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是不同的。
进入大厅,和萧子君预想的差不过,殷绝华倚门而立,身上穿了件粉红色绣着大朵牡丹的长裙,头上jīng致的梳着一个彩凤戏水的发髻,腰肢纤细,站在冷眉冷眼的俊美青年月绅的面前,这样一个角度看去,虽然双方剑拔弩张的样子,但是,却和谐而美丽。
不过,这样的画面也只能从这样的角度欣赏,只要稍稍的挪动一下,到了眼前的娇媚身影的侧面,突起的喉结,平坦的胸部,过于锋利的视线,还有脸上浓浓的脂粉构成的画面,可就叫人……
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角度的工夫,殷绝华已经回头,看到萧子君颇有些踌躇的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浮现,转身一把捉住她的手,娇声对黑着脸的月绅说:“懒得理你们这些臭男人,还是我们子君最好了。”就拖着萧子君走了开来。
据说早些年,殷绝华少年时并不是这样的,还记得司马浩曾经说过他和殷绝华联手御敌时的豪qíng万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风度翩翩、少年得志的殷绝华忽然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萧子君曾竟听司马浩和诸葛翱翔讨论,讨论的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了,因为他们的结论竟然是,既然是自己的兄弟,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头,也还是自己的兄弟。
从前,只要远远看到殷绝华,萧子君总是尽量躲闪,惟恐被他拉住,要求jiāo换什么“女孩子”的小秘密,只有今天,同样的人,给人的感觉却不同了,不知是什么样的心理造成的,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司马浩调皮的笑容一般,让人觉得亲切。
“子君,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子出门前,要对着镜子一照再照,这样才不会出纰漏。”殷绝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收摄心神,一抬头就看到殷绝华严肃的表qíng,萧子君迟疑了片刻,今天早晨起得很早,练功之后直接过来这里,照镜子,好象根本没照过镜子,难道脸上蹭上什么了?正想着要不要擦擦脸,殷绝华又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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