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逍无话可说,他想说一个青楼女子能迷得二弟如此神魂颠倒,怕手段不凡,一旦进府,是否会闹得jī犬不宁?然而回想一下,夏清语那可是和自己生活了五年,前科累累的女人,自己如今不也是坚持要娶回来吗?而且还是做正妻,所以他真觉着自己没有资格在这件事上再发表意见。
叶夫人却看出了儿子的担心,微笑道:“你放心吧,你弟弟说过,那水幽兰是个极柔顺懂事的,和你弟弟在一起,从没提过任何要求,全不是青楼女子的贪婪嘴脸。你弟弟历练了这么些年,眼光还是有的,你爹爹和二叔都夸赞他眼光好呢,所以我想着,他也不会娶一个狐狸jīng回来。至于盈丫头,她本就出身名门,又是正房大妇,夏清语也说过回来后不要掌家之权,如此一来,那水幽兰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还敢忤逆她吗?将来若真是能为遥儿诞下一儿半女,她想养,谁又敢拦着?”
陆云逍也就无话可说了,又陪母亲说了会儿别的,可儿便送上一盅jī汤,陆云逍见她眼圈儿似有些红,便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可儿连忙摇头,又听叶夫人问,她便擦了擦眼睛,轻声道:“回太太的话,奴婢刚刚看见……看见蓉儿从许姨娘院里出来,奴婢就去问了胭脂,原来她是来姨娘这里借钱的,如今她在家,竟是一文钱都得不着,连儿子都快养不活……”
可儿说到这里,声音便哽咽了,陆云逍怔怔听着,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极美的如花面孔,好半晌方黯然道:“她如今竟过得这样辛苦吗?我记得她当日是嫁了人的,莫非她丈夫死了,她没了生活来路?”
可儿忙道:“她丈夫是个不争气的,对她们母子并不好,蓉儿如今生活的越发艰难,原本许姨娘去年说要给她在府里找个差事,赚点钱自己用。偏偏……之后爷回京城,大奶奶也……”
蓉儿是被夏清语毁了容貌然后又故意把她嫁给了一个凶恶的鳏夫,这事儿陆云逍是知道的,他从前和夏清语关系恶劣到那个地步,实在是这样的事发生好几起,最终心灰意冷,对这个妻子彻底失望,方才毫不犹豫的休妻。
此时听了可儿的话,心中就有些愧疚,也知道许姨娘是因为害怕夏清语看见蓉儿发火,所以就不敢让对方进府来做事了,因低头想了想,他便对叶夫人道:“母亲,清语如今和从前完全不同,蓉儿这样可怜,也是因儿子而起,不如就给她在厨房里找个活计吧,月钱丰厚点儿。清语即便嫁过来,每日里在家的时候也不多,她大概也不会往厨房去,我倒不是怕她又生坏心肠,她如今真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两下里碰见,总难免尴尬。”
叶夫人沉吟道:“你说的对,既如此,我就让盈丫头安排吧。”
陆云逍点点头,将jī汤喝了,便起身告辞。出了叶夫人院门,他看着府中各处,忽然想起之前夏清语不愿意再回来时说过的话,忍不住便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清语,你说的没错,即便你嫁回来,这府里也真未必能平静得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在你身边,所有的一切,我们一起面对,我必不会让任何一点伤害降临到你身上,绝不。”
又叹了口气,方迈步往自己院子走去。进了二门,又走一段路,就见远远一座桥上似是站着个女子,陆云逍心里一惊,停下步子看了会儿,见那女子一动不动,他心中就更惊疑了,暗道这该不会是哪个丫头受了什么气,竟然一时间想不开要做傻事吧?
因便抽身赶过去,这座桥下的河水乃是从花园里引出,因为园子里有活泉眼,所以常年不结冰,然而这冬日里,跳下去在这水里泡一会儿,不淹死也冻死了。
到了近前才看清楚,原来竟是秦书盈的六妹妹秦书湘。这要是真让亲戚家的姑娘跳了河,寿宁公府还不得让人指着脊梁骨骂啊?因此陆云逍连忙上前道:“六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秦书湘扭头看见是他,便伸手擦了擦脸,那上面分明是泪痕jiāo错,她却qiáng笑着摇头道:“没什么,世子爷怎么会来这里?”
陆云逍道:“哦,我只是随意走走。”话音刚落,就见秦书湘的小丫头匆匆走来,看见她便哽咽道:“姑娘,您可吓死奴婢了,到处找您,不料您在这里……”
说到这里,她才看清旁边站着的是陆云逍,不由心里一惊,连忙屈膝行礼,却听陆云逍淡淡道:“你们姑娘怎么了?”
小丫头看了眼秦书湘,见她微微摇头,但她心里清楚主子的意思,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假装不忿却又不敢多说的样子,呐呐道:“也……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二奶奶心qíng不好,看见六姑娘,训斥了几句……”
“清露。”
秦书湘呵斥了一声,于是小丫头就立刻垂下头去,不敢再说。
第337章 国公府日常
这里陆云逍便明白了:秦书盈这是在叶夫人那里碰了壁,回去大概恰好碰见异母妹妹,所以忍不住就发了火,她虽jīng明厉害,却是个直慡脾气,在长辈丈夫和下人们面前还能隐忍,维持自己的形象,但这个异母妹妹,恰是有些亲近却又不十分亲近还不必顾忌的那种,可不就把火气撒在对方身上了呢。
因叹了口气,这事儿秦书湘明显是受了委屈,只他却是劝不了的,只好沉声道:“天气寒冷,六姑娘还是回去吧,着了凉不是玩的。盈妹妹今日……受了点委屈,大概说话有些不妥当,你是她妹妹,让着她些吧。”
秦书湘见陆云逍迈动脚步,果然就跟着走下桥来,一面轻声道:“我是知道二姐姐委屈的,不然也不会自己跑来chuī冷风,只是平心而论,二姐姐也太要qiáng了些,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常的?更何况是姐夫和她这样的qíng况,叫我说,姐夫待她真就是够宽容了,偏偏姐姐心太高,唉!这世上事,有数的,不如意十之*,她若总是这么个拔尖要qiáng不肯受半分委屈的xing子,将来可怎么办?”
这话明明是带着点抱怨的,偏偏以关心的口吻说出来。陆云逍心里就觉着有些不舒服,他从前丝毫不在意后宅中事,却在休妻后接二连三见识了后宅争斗的手段,加上夏清语也马上就要嫁过来,自己若还是像从前那般懵懵懂懂。妻子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所以此时自然而然就留心上了。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如今一留心。还有什么能逃过他的观察?秦书湘觉着自己这三言两语说的妙极,又找了个和陆云逍说话的借口,却不知对方早看出来了。
这看来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啊,难怪盈妹妹并不十分喜欢她。
陆云逍心里想着,见秦书湘跟在自己后面,他便停下脚步,微笑道:“我还要出门一趟。姑娘受了寒气,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让厨房给煮两碗姜汤去去寒。”怎么说也算是亲戚,场面上的关心还是应该有的,这也是礼数。
秦书湘就不好再跟着走下去了。只是她心里却是十分高兴,暗道都说世子爷是个十分冷静淡漠的人。如今他竟然还能考虑到让我喝点姜汤去去寒气,这可不是一份关心呢?若不是对我有亲近之意,哪里能想到这一层?“这样一想,登时把从秦书盈那里受的委屈尽皆丢开,心满意足的看着陆云逍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这才和清露转身往自己的住处去。
等到她们离开后,从许姨娘的院子里便走出三个人,桑绿枝望着秦书湘和清露离开的方向,忽然问旁边的粉黛道:“刚才那位姑娘是谁?是府上的姑娘么?长得可真是太美了。真如同天仙下凡似得。”
粉黛刚才就和她以及桂花站在院子的台阶上,将远处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此时便笑着道:“那是我们府里二奶奶的异母妹妹。如今住在二奶奶院子里,不知怎的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桑绿枝目中异彩一闪,假装疑惑道:“她还未出阁吧?这样的人放在二爷院子里,似乎不太合规矩呢。”
粉黛笑道:“来了也没几天,偏偏这些日子府里上下都忙碌的很,二奶奶也一时间没腾出时间安排她。大概过了这几日。就要搬去园子里和姑娘们一起住着呢。”
“哦,是这样啊。”桑绿枝点点头。想想又笑道:“你们大奶奶快要回来了吧?也难怪二奶奶如此忙碌。”
粉黛笑道:“可不是呢?不过这也不关我们的事,如今姨娘身上不大好,倒盼着大奶奶赶紧回来,也好把大房这点儿权力jiāo出去,奶奶反正也是要掌家的,恰好一并管了。”
桑绿枝微微一笑,心道这寿宁公府的二奶奶,谁不知道是个厉害的?不过是先前那夏清语更跋扈罢了,才始终踩着不让她抬头。如今夏清语都被休出去三年了,再回来,想夺回掌家之权,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呢。好,真是好,只可惜我不能住在这里,看寿宁公府后宅这一出热热闹闹的好戏。
一面想着,便对粉黛道:“行了,不用送了,府里的路径我熟悉得很,你赶紧回去照顾你们姨娘吧。”
粉黛答应一声,目送她转过假山,这才回去向许姨娘禀报刚才看到的一切去了。
——
“听说日子已经定了四月十八,怎么就那么晚呢?我们都盼着姐姐三月十六便嫁进来,也好多听你说些外面的新鲜事。”
余老太君房间里,夏清语原本端端正正坐着,和余老太君叶夫人沈夫人等说着话儿,不料秦书盈和几个女孩儿进来后,这厅中便立刻热闹了起来。此时女孩儿们便都围在夏清语身前身后,攀着她肩膀叽叽咯咯的笑说着。
秦书盈冷眼旁观,只见夏清语脸上满是笑容,应付着女孩子们的纠缠,她心中暗自疑惑,心道这回真是长见识了,从前她是最喜欢端着架子的,便是来老太太这里请个安,也必定穿戴的一丝不乱,坐的如松树般,别说这样围着她攀着她说笑了,便是和她打趣一句,也必定要生气的,哪里还能看见这样的笑容?
正疑惑着,就听女孩儿们纷纷抱怨为什么要选四月十八的日子,她便上前笑道:“姑娘们可别只为了听外面的新鲜故事,便不管我们这些当家人的死活,天知道我如今为了她的婚事,已经是忙得脚不沾地,就是四月十八,还怕色色预备的不周全,若是取了三月十六的日子,那真是要了我的命去。”
陆明芳咯咯笑道:“盈姐姐说这样话,当真是让人小瞧了,平时你最能gān的,这会儿那些jīng神哪里去了?”
秦书盈冲夏清语摊手道:“看看,她们素日里吃的穿的玩的,但凡有需要钱的主意,必定要来我这里缠磨,这两年我也不知道填了多少银钱在她们身上肚子里,如今翻脸无qíng,不说体恤我,倒讽刺我jīng神不够才gān平平。大奶奶,不是我挑拨离间,只是您可真得擦亮眼睛,看清这几个姑娘的真面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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