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眼含笑意,高守仁总让她感到无形的压力,被他惦记着可不是什么好事,看到他们吃瘪,心qíng还是蛮好的。
高守仁不过是借机发火,却没想到招惹了惹不起的人,想怒不敢怒,想服软又下不台,憋得黑脸通红坐着发愣。流年不利的样子让长生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想了想,如果真的打起来,难免高守仁为了在随从面前挽回面子和她过不去,她可是实在不想再招惹这个人了。
她快速回屋取了二两碎银,拽拽衣裙,压下脸上的笑意,轻盈地下了楼来到他们旁边,朝几名家丁福了身说:“这几位是小女的熟人,有幸异地相逢请他们喝酒,我不便在此陪客,就让他们自个尽兴,他乡遇故知难免喝的兴奋,动静大了些,其实并无恶意,几位请回吧。”
几位家丁却都看向那个小厮,长生明白他才是关键人物,计上心头走过去附耳对他说:“你家公子不过是为看书清静,若闹得更大岂不是扰了他的兴头?说不定还怀疑小哥的办事能力?再说太平盛世,若为小事闹将开来,岂不有污你家公子的名声?”
说话些已把二两银子塞到他手里,银子感觉到了,话也听进去了,小厮马上换了笑脸,对几位家丁躬手道:“一点小事,打扰几位大哥了,公子不喜欢吵闹,你们自去歇吧,明早还要赶往晋阳。”
晋阳?长生一喜,不正是与她们同路?能有家丁护送,又喜看书,这位公子非官即贵,如果明早随他们一起上路,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路上若有状况大概不会坐视不管吧?虽然看起来高守仁已经拿她无可奈何了,但长生还是觉得稳妥一些好。
心里一轻松,脸上愈发柔和,笑着对高守仁说:“没事,一点小误会,几位不要扫了兴,酒菜不够随便添!”
高守仁望着灯光下她柔和的笑容,心里全是苦涩,早知道自己就不来这一趟,不但没有达到目的,还愈陷愈深不能释怀,果真英雄气短儿女qíng长。
看她刚才的神qíng,分明是听那位奴才说去晋阳,打了主意明早随人家同行,她还是不放心自己吧。事已至此,虽然输了又怎能被她小觑了去?
他酒气熏天地站起身来,往桌上按下几两碎银:“这是酒席钱和刚你送给那位奴才的银子,事是我惹出来的,怎好让你破费?若真当我是朋友就不要推辞!”
长生有些感动,他是个细心人,居然看见自己往家丁手里塞银子,不推辞显得自己想沾人便宜,若推辞肯定激怒他,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
高守仁一心想挽回形象,又叮咛长生说:“看样子那位公子可能是富贵人家,明早我去找人家商量一下,能否带你们一起上路,也安全些,如果人家不同意,我留下两个弟兄送你们一程,我有公务在身,明天一大早必须返回京城。”
长生有些赦然,自己的心思居然被他猜透了,他以明天一大早就返京来告诉自己不会再纠缠了。至于留人护送,也是清楚自己明早想跟别人一路走了,为了挽回一点面子才说的吧。
她展颜一笑,自取了洁净的杯子斟上酒,又给他们一行五人添满,举杯相邀:“长生谢高大哥关心,既然公务在身还是不要麻烦派人送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不过跟在那位公子后面各走各的,他有什么允不允的?明早匆匆成行,怕是来不及和各位告别,今以这杯薄酒谢过各位大哥!”
高守仁看着她年轻细致的面容和虽然不大但却聪慧明亮的双目,心里有一丝丝的痛意,怎样的男子她才能瞧得上眼?明明是世人眼里做过宫奴的大龄女子,又不是绝色,偏偏这般心高气傲,让人丢不开得不到,还不得不服。
第14章 大路朝天
临睡前,长生怕自己睡过头人家早走了,就吩咐掌柜安排人明天早些起来喂马备早饭,又让舅舅检查车子收拾行礼以便随时出发,这才放心地睡去。
第二天很早醒来梳洗停当,舅舅也套好了车放好行礼,客栈里不时有人声响动,赶路的人都起来了。
高守仁看来一心想挽回面子,居然比长生他们起得还早,都已经吃过早饭正在喂马匹。看到一夜好睡容光焕发的长生,他神qíng一黯,大约是摆脱了自己这个麻烦吧,她的神qíng那么轻松自在。
牵马出客栈大门,他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对长生说:“一路小心,遇店早歇莫要贪路,以后若来京城,还请来兴安门口找我,一打听就能找到。”
长生赶紧福身谢过,高守仁贪恋地看一眼晨曦中的她的容颜,互相挥手告别,一行人很快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长生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还在张望的舅舅说:“走吧,咱们去吃饭。如果那位公子要走,可不会等咱们。”
王chūn发迟疑着说:“其实那位高队长行事虽然鲁莽些,倒也是真心对你,除了年龄有些大其他还都不错,回去未必能找到这等条件,他说的对,你在宫里久了,怕是不能适应乡里生活。”
长生哭笑不得,她好不容易摆脱了,舅舅却打起了这个主意,跺跺脚佯怒地说:“我知道你们都不待见我,扔到那里八年了还不许我回乡!算了算了,不带我这个累赘了,就在此卖了我补贴家用吧!”
听到“不待见”、“不许回乡”,王chūn发脸色有些变,赶紧宠溺地说:“好好好,舅舅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回乡是正主意,可怜离家这么多年,回去让你娘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长生笑着挽起他:“好了,回乡以后再说吧,我现在饿了,咱们先吃早饭吧!”长生第一次觉得,有这么一位真心疼她的长辈在跟前,宠着她管着她,任她撒娇撒痴,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有很久没这种感觉了。
正吃着丰盛的早饭,昨晚那个小家丁用托盘端着早饭就要上楼,大约是给主子送饭。长生起身小声喊住他:“请问小哥姓名,你们真是去晋阳?”
家丁为一点小事收了二两银子,心qíng不是一般的好,笑着说:“我叫墨儿,就是去晋阳,等用了饭就出发!”
长生注意到,他很小心地不说出姓氏,大概是那位公子不想张扬吧,暗嗤他们故弄玄虚,搞得象皇上微服出访一样。
“那能不能让我们跟着你们一起走,路上也好相互照应?”其实所谓相互照应,不过是希望别人照应她们而已。
家丁迟疑着说:“小子不敢作主,须问过主人,等我下来再答复你。”
长生点点头继续吃饭,她并不担心人家会不会答应,官道是大家的,无论他答应不答应,她跟着走就行,看他们有什么辙?相问,只是一种礼节。
吃完饭,那位家丁下来了,神qíng有些奇怪,对长生说:“我家公子说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姑娘不过跟在我们后面各走各的,有什么允不允的?”
长生“呀”了一声,脸上有些发烧,这不是昨晚自己对高守仁说的话吗?竟被那位公子偷听了去,他是何时站到那里偷听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自己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问他也是因为尊重他,值得他一个大男人如此小心眼地记着吗?再说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是君子所为,早知道就不问他了,直接跟着就行。
索xing对大纳纳地说:“公子说的也对,那等会我们就一起出发了!”
结账时,却得知高守仁已经把账全结了,长生无奈地摇摇头,她并不想为一点小钱欠别人的人qíng,但若为小钱太过计较,却显得小家子气。不过也无谓,反正欠不欠的她以后都不打算再去京城了。
看着那几名侍卫已经吃过饭,应该快要出发了,长生忿忿地想起墨儿刚才的话,忽起恶作剧之心。
她拉起舅舅回房检查一遍行礼有无漏掉,然后向掌柜的作了别,看到侍卫去牵马套车,就让舅舅先把车赶出大门。
过了一会儿,才看到一位身披斗篷,身形挺拔的青年公子在墨儿的陪伴下走出来准备登车,因天色还未全亮,看不清他的容颜。
长生抿嘴一笑,对舅舅说:“快点走吧!抢在他们前面!”
王chūn发摇头笑笑,说了一声调皮,“驾”地一声,一甩鞭子马车急驰而去。
长生想象着后面人的惊愕表qíng,坐在车上笑痛了肚子,半晌才止住了,塞了一个猫耳朵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嚼起来,忍不住揭开帘子回头去看,后面十丈之处,那一行人远远地跟着。
王chūn发有点担心地说:“你只顾调皮,他们可是官家,咱们惹不起!”
晨风中,长生揭开前面的棉帘子,脆生生地说:“别担心,他不是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吗?咱们勤快起得早,难道还非得跟在他们后面?不过舅舅,你能不能保证一直走在他们前面不让他们超过,又不离他们太远?”
王chūn发哈哈大笑:“你这孩子,放心吧,你舅舅赶二十年的大车,技术那是没得说,肯定能按你说的做到。原想着在宫中规矩压制人,你恐怕出宫后变成闷葫芦,我看你倒象董老爷养得那只八哥!”
长生好奇地问:“董老爷是谁?”
“董老爷是咱们乡里的财东家,有一座三进的大宅子,光是长工和家奴就有就有十几名,还纳了三房姨娘。他家的姨娘都穿着绸缎衣服,戴着金钗,比一般人家的正室还阔气,听说他们家天天都有酒有ròu!”
长生扑噗一声笑了,觉得舅舅真是厚道得可爱,天天有大ròu吃算什么?一大家人有十几名奴才算什么?而且长工又不是家奴,只是雇的种田人而已,董老爷不过乡间的土老财而已。
大唐后··宫完全延袭隋炀帝宫中的制度,饮食用度极尽奢华排场,所谓初唐的节俭朴素,不过是李世民即位后长孙皇后才开始倡导的。她的主子宇文昭仪一个人,连同管事到洒扫浣衣就有二十四名太监宫女服侍,衣食之jīng致奢侈岂是乡间人可以想象的?
第15章 各走一边
长生打量了一下,因为地势不平坦,官道也不是很宽阔,只能容两辆马车并行通过,如果他们走在中间,后面的马车根本没路可以超过。
她揭开一旁的小帘子向外看,后面的马车果真没有超过去的意思,她轻轻地笑起来,不停地叮咛舅舅走在路中间,不要让后面的车有机会超过,王chūn发一面笑着责怪她调皮,一面自得地赶着车。
因为放松了警惕,长生被摇晃得打起盹来,马蹄声骤然急起来,长生揭开旁边的帘子一看,过了山路之后,官道变得宽阔了些,就是走在中间,后面的马车也能超过,马匹正加速驶来,明显是想超过他们,不服气地大喊:“舅舅快点,别让他们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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