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家的多方探听下,老夫人终于弄清了新皇上之所以放他们一马,没有要了命,也没有深究,完全是看在已故的丈夫谢无涯面上。
谢无涯不仅在李渊起兵之初暗中以大量银钱相助,更是在隋唐战争最关键的时候,秦王李世民举步维艰之时,毫不犹豫地变卖家产,最大限度地资助粮糙,与秦王早是忘年之jiāo。
还打听到谢无涯病重之时,李世民奉李渊之命前来探望,谢无涯曾于病榻前告诉李世民他要求谢家每个人都要誓死为秦王效命,但他若离世后,谁也不能保证儿孙一定会听他的话,又恳求李世民谢家人若做出背主之事,千万放他们一马,好歹留一条活路。
所以才有了李世民盛怒之下将谢家抄家下狱,不打不骂地关了几个月后,除了让他曾抱着极大的希望到最后却失望至极的谢明澈,其余人都放了一马,并且再未有过什么迫害打压行为。
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去世多年的亡夫救了谢家满门。谢家和裴家本是秦王阵营中的人,她和明清,再加上裴家,看到太子日渐盛起,而秦王日渐势微,到最后都明明白白的投了太子,而且怕秦王万一继位后报复他们,拼命地为太子效力,希望他最终胜利,希望自己的背叛物有所值。
本来,以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没有明澈脚踩两只船的事,秦王也根本不可能放谢家一条活路,因为裴谢两家联手做了许多伤害秦王利益的事。幸好谢无涯始终看得很清,为以防万一提前求秦王承诺留谢家人一条活路,也幸好秦王是个重qíng守信之人,在谢无涯离世多年后,依然记着他的恩qíng和自己的诺言。
可是对明澈,大概因为爱之深恨之深吧,明澈的背叛确实激怒了他,也伤透了他的心,所以一直没有松过口,朝中竟无人敢提及明澈,更无人替他讲qíng,一切皆看新皇能否念及以前的qíng份原谅他,否则真的是生死莫测,看样子虽不想要了他的命,但谁也不知道明澈被关押在什么地方、要监禁到何时、会给谢家带来福还是祸。
老夫人弄清了谢家被赦竟是因为亡夫的恩惠,实在大出意料之外,她痛哭流涕,感慨莫名,方才想起昔日的夫妻qíng份,就亲自备了酒水糕点去丈夫坟前祭奠悔罪,回来之后就病倒了,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却也缠绵病榻十几日。
老夫人病好之后,长生去探望她,她虽能下地走路,却憔悴而黯淡全然失去往日的风采。长生暗叹岁月催人老,以前那个端丽能gān、jīng力过人的中年美妇竟然一下子步入老年,可是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中,却不时流露出让人心惊的目光,仿佛一不如意就会使出什么手段。
长生本以为,她因着对亡夫敬畏之心,会对明净和锦姝好一些,他们毕竟也是谢氏子孙,可是她想错了。在老夫人眼里,永远只有她们母子是嫡子嫡孙才是真正的谢家人,其余人不过是奴才生养的贱奴而已,都是为她们母子服务的,有什么资格享受这一切?以前富贵还好说,就当养几名闲人,还要搏得好名声。可是目前这种qíng况,主子们的生活都很清苦,哪里再能容人来分一杯羹?
明净借着寻找生母,这几天几乎天天出去,直到很晚才回来,虽然他故作轻松,有时还带回来一点吃食,长生还是感到他的心思越来越沉重,似乎事qíng并不象想象的那样顺利。
想想也是,一个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就算曾经是朋友,谁又敢冒险相助?莫怪世人势利,趋利避害不过是一种本能而已。
姝儿因为有长生和明净在身边,几乎都忘了生母,毕竟失去母亲时她只有四岁,也很少再问及父亲的下落,似乎有长生和明净就心满意足了。
一日,长生试着问她:“姝儿,如果有一天我们在这里过不下去,要过下去就要受气,可是离开有可能无家可归,甚至吃不饱饭,你选择怎么做?”
姝儿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选择和姑姑、三叔在一起!”
“你不怕苦吗?”
“不怕,只要有姑姑和三叔在,再苦我也不怕!”
锦姝gān脆利索地回答之后,心里涌上了不好的感觉,脸色一白,一把抱住长生:“姑姑在说什么?我不许你走!娘不见了,爹爹也不见了,如果你和三叔都走了,姝儿怎么办?”
长生心里一暖,原来被人需要,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她紧紧的抱住姝儿,动qíng地说:“傻姝儿,姑姑不是说过吗?绝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就是你爹爹回来了,如果你还需要姑姑,姑姑还是会留下的,放心吧!”
“放心什么?”正说着,明净进来了,长生迅速地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虽然笑着,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倦色和眉宇中的烦闷,看来事qíng又不顺利。长生怕伤他自尊不敢多问,只笑着告诉他锦姝刚才说的话,心里却暗暗着急。
关键时候,竟然真的连一个相帮的人也没有吗?堂堂一个男子,如果离开了这个家,却还要为饭碗发愁。是确实无人相帮,还是明净高不成低不就?
想着也是,一个富贵之家长大的人,忽然与原先的阶层成了两个队伍的人,哪里那么容易就会谋到出路?或许明净肯放下身段,但是要么别人不敢用他,要么用不起他,反正饭碗不是那么好找。
明净闻言也摸摸锦姝的头,笑着说:“放心吧,我和长生姑姑就是要走,也一定会带上你的,反正走哪带哪就是了,就是你不跟我们走,我们也不答应!”
谁知姝儿听了以后却面露古怪:“可是如果你成了亲,长生姑姑也嫁到别人家,我们三个还能一起走吗?”
长生有些哭笑不得,姝儿渐渐年长,本身又是一个聪慧敏感的孩子,居然连这个问题都想到了。如果明净成了亲,她嫁到别人家,当然不能一起走了,除非明净娶的是她,她嫁的也是他。
明净却乐得呵呵大笑起来:“姝儿担心得很对,如果我给你另娶了一个厉害的婶婶,她肯定不会允许我跟长生姑姑这么漂亮的女子在一起,她会吃醋的!如果长生姑姑嫁了人,肯定要乖乖地呆在夫君身边,哪里还敢抛头露面,岂不是不守妇道?”
姝儿脸上一苦:“那该怎么办?锦文哥哥说长生姑姑没人要,将来嫁不出去是要做姑子的,我不想让姑姑剃了头做姑子,也不想姑姑嫁给别人,也不想三叔娶一个厉害的婶婶,到底该怎么办?”
明净和长生相视一眼,不用问一定是明清和林心慧背后诽谤她被锦文听到了,这两口子,见天地都给孩子教些什么!就算是林心慧不在乎这个庶子,明清也不在乎吗?幸好她从开始就对这个孩子敬而远之,要是管得严了,明清两口子还不知借机生出什么事来。
明净yù安慰长生,却不知说什么好,索xing岔开话题继续诱导姝儿:“放心吧,你长生姑姑一定嫁得出去,她绝不会嫁不出去!不过呢,如果你长生姑姑不想离开你又要嫁人,如果我又要娶亲又不想离开你们,你说说看该怎么办?”
长生见明净一个劲地诱导姝儿,脸上一红,白了他一眼,正yù阻止,姝儿仿佛茅塞顿开一般,兴奋地说:“我想到一个主意啦,不如三叔娶了长生姑姑吧!我们既不用分开,姑姑也不会剃头做姑子,三叔也不会娶厉害的婶婶,好不好!”
明净抚掌大笑:“姝儿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所言甚合我意!甚合我意呀!要不你劝长生姑姑嫁给我,如何?”
长生脸上有些挂不住,怪他教小孩子乱说话,正yù责备,满屋慌慌张张地进来了,说是老夫人请明净速去见她。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明净冷笑一声说:“她要生事,横竖都是有理由,我且去会会,看她还能生出什么事?”
长生怕他冲动之下和老夫人闹翻,轻劝一句:“既已不要乎她,何必生气?你过去看看,不理会就是了!”(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262章 人为刀俎
明净走到老夫人的屋子外面,稍停了一下,努力地静下心来,尽量心平气和走进去,如以往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仿佛老夫人依旧坐在谢府鹤居堂那间富丽堂皇的厅里。虽然今不比昔,但在这处不起眼的宅子里,谢家还是奉行礼不可废。
老夫人神色松驰了一下,怒气淡了些,示意明净起身落座,谢明珠送来的丫头婆子都很有眼色的掩上门出去了。
明净以为她要发脾气,正想着如何应对,老夫人却貌似平静地说:“明净,你弱冠已过,论理早该成家立业,却一直推脱至今,如今我们谢家这个样子,别说大家闺秀,就是普通的52书库也不肯再把女儿嫁过来。我们谢家虽败了,但总不能男不婚女不嫁,本来已经让人看尽了笑话,再不能让人耻笑了,若你一直不婚,我九泉之下有何脸见你的父亲?”
听到她又提及婚事,明净警惕起来,但又一想刚好借机提出与长生的亲事,老夫人现在不是颇为信任长生吗?何况她又说谢家已败,就连普通人家的女儿都不肯再嫁过来,那么他和长生的亲事不就有希望了?老夫人总是一家之主和唯一的长辈,他要明媒正娶长生,必须要有老夫人请媒说合并写下婚书,否则长生一辈子都是低人一等的妾室。
明净心里一热,禁不住看向老夫人的眼神也热切起来,正要开口说出自己的心愿,老夫人却挥挥手示意他不要打断,然后继续说:“我那日去你爹坟前祭祀,晚上他就托梦给我,说我不贤不良,不尊他遗命背叛秦王,让谢家被抄,让你大哥身陷囹圄,让你至今无妻,我深深痛悔之,所以才病了这一场。细想起来,我确实对不起他,不听从他的安排,更没有照顾好这一家人。谢家被抄一事,我一介老妇没有能力让皇上回心转意,你大哥下狱我也无法施救,你爹就是在九泉之下怪我,我也无法。我目前能做的只有先安排你的婚事,多少算是对你爹有所jiāo待。”
明净见她圈子越绕越大,口口声声是亡父的心愿,心里顿时警惕起来,她到底想说什么?索xing耐下xing子听她说下去,反正谢家今非昔比,自己也不同往日那般被她压制得死死的,且看她怎么说,若说的好了自己自然听从,若说得不好,就让她白丢那张老脸吧。
老夫人脸上却浮起了喜色,长舒一口气说:“明净,你知道吗?刚刚你姐夫派人送信,说是皇上昨天把他传去,下口谕说念及与你爹的qíng份,正式赦了谢家,从此贬为庶民,耕读传家,万不许做出有违三纲五常有违大唐国律之事丢了你爹的脸面,否则他严惩不怠。若搁以前,我听到后还会很失望,毕竟曾经的富贵从此无缘,可是受了这么些日的折磨,我已经想开了,一家大小能得平安就行。我已吩咐下去今晚准备酒菜,一为庆祝谢家得平安,二为表达对皇上的感激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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