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琢磨一番之后,长生心里有了底,暂时自己是安宁的,先慢慢站稳脚跟再说吧。
今天要做的是把白姨娘捎回的那堆礼物分送到各人手里,然后看能不能尽快见小锦姝一面,弄清她到底是什么qíng况。
看看更漏刚到卯时,今天是入府第一天早晨,盯着自己的人一定不少,长生怕失礼就起chuáng了。
她生怕衣着不当有失身份,除了应聘那天的衣服外,还在晋阳买了几套看起来简洁大方但衣料作工较好的衣物,怎么穿都不会有损她教养姑姑的身份。
对镜自揽,忽然明白明澈派管家送给她五两银子添妆的良苦用心。他大约明白嫡母绝不会待见自己为女儿聘的教养姑姑,怕她进府后衣着寒酸会让人轻视,让小锦姝脸上无光,所以才有此举,其实谢府未必有这样的规矩。
虽然他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全心全意对待小锦姝,说白了只是利用,长生还是很感动,对这个成熟重qíng又养眼的男人更生好感,一个堂堂的将军,居然疼爱女儿到这种地步。
胡乱猜测一会,正待找水洗漱,刘婆子听到响动轻轻叩门:“姑娘可是起来了?”
长生赶紧打开门,刘婆子满脸笑意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冒热气的铜壶,应该是洗漱的热水。虽然她是陆奶娘指定暂时服侍自己的,但若大年纪早起送热水,怎么都于心不安,赶紧接住道了谢。寻思着不如象在家里一样打个铁架子放在炭盆上,铜壶置于上面,随时都有热水取用,这是她不忍心娘亲和嫂子天不亮就起chuáng烧热水想到的法子。
洗漱完毕,长生大致描述了铁架子的样子,又给了刘婆子一个半两银子的荷包,让她找铁匠铺子做一个,又央她买把锁子锁住衣柜,这些最多只花三百铜钱,多余的就是跑腿费。
刘婆子欢欢喜喜地应了,狠狠夸了长生几句,说稍后送早饭过来就出去了。
长生依旧挽了自创的圆髻,抹了些茉莉头油,头发抿得一丝不乱,除了几样简单的银饰什么也没戴,再加上衣服朴素简洁,脂粉未施,整个人端庄中略带了几分刻板,甚至能让人忽略她的美貌,这就是她要的形象,呆板无趣、老气横秋,免得被人说是别有用心。
早餐有一荦一素两个小菜和清粥小笼包,荦菜是酸笋爆jī丁,素菜居然是绿油油的姜汁菠菜,比家里的粗粮腌菜好多了,只是没有了羊rǔ和豆浆。
这一天的开端不错,长生心qíng有些轻松,吃过饭仔细看了白姨娘的礼单,她很会做事,府里大小主子包括半主半奴的姨娘都没落下,虽然都是不值钱的小玩艺,但是礼多人不怪,谁都会念她的好处。
礼单上居然还有陆奶娘的,她的礼物虽不是最贵,却是用心准备的,除了晋阳特产和补品之类,还包括亲手做的袜子抹额暖袖,远胜送给老夫人的礼物。长生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到底是陆奶娘的地位值得白梅如此巴结,还是两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其他人的礼物好说,亲自送去就成,自己初来乍到,借着这个由头刚好熟悉一下环境。可老夫人那里,她送去合适吗?
正思量着,刘婆子打帘子进来:“陆奶娘来看姑娘来了!”
第52章 锦姝难见
长生飞快地思索了一下,故意不收起礼单,和一大堆礼物放在铺着桌布的圆桌上,想看陆奶娘是何反应。
她应声进来,虽是奴才却穿着宝蓝色镶灰鼠皮的锦缎褙子,身量中等,脸庞白净富态,笑容非常和蔼可亲,身后跟着刘婆子和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长生笑着迎上去福了身:“陆妈妈好!”
看到她瞄向礼单,笑着说:“妈妈来得正好,白姨娘从晋阳给妈妈捎了些东西,正想着给您送去,可巧就过来了!礼单在这,妈妈请看。”
说完笑盈盈地双手递过礼单,却看到她脸上飞快地闪过掩饰不住的欣慰、欢喜和满足,全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礼貌客套的笑,仿佛那是世上最珍贵的礼物。
她很快面色如常,笑着接过去:“姑娘辛苦了,可真会说话,到底是锦心绣口的女先生,衣着端庄大方不说,就连头都梳得和别人不一样。
嘴上说着,眼睛却一直瞅着礼单,根本顾不上看长生。长生就照着礼单把属于她的礼物挑出来码在一起,方便等会拿走。
陆奶娘的注意力终于转了过来,笑着说:“白姨娘有心了,这孩子一向又细心又周到,生怕把谁照顾不周,连我这个老奴都记挂在心。”
这孩子?长生疑窦顿生,既知道自己是老奴,有什么资格称身为半个主子的姨娘为孩子?却仍旧笑着接过话说:“是啊,白姨娘不但xingqíng好,模样更好,就是看着有些体弱,难得她还要cao这么多心。”
陆奶娘面上一僵,眼里闪过几分愧意和担心,却很快若无其事地拉长生坐下:“坐下吧,礼物不急,我有事jiāo待你。”
说完指着那名十六七岁的丫头:“她叫豆huáng,是家生子,最是伶俐仔细,在三公子那里当差,说是按照大公子的吩咐派来服侍姑娘的。豆huáng,还不快给姑娘磕头!”
长生心里窃喜,明净并不象他一路表现得那么轻狂随意,给自己挑个丫头还懂得抬出明澈的名头打掩护,这样更好,不会招惹什么麻烦。
豆huáng过来就要磕头,长生打量着她健康红润的脸色,相信明净挑中她定有其因,说不定这个其貌不扬的丫头真有特别之处,赶紧拦住她不让跪:“可别,我也是被雇来做事的,又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子,不须行此大礼。既是大公子的安排,你我照做就行,我大你几岁,以后姐妹相称吧。”
说完摘下腕上沉甸甸的绞丝银镯,拉过豆huáng圆润的手腕给她套上:“拿着吧,我虽不是主子,但总长你几岁,见面礼还是应该给的。”
刘婆子满脸的艳羡,恨不得挑中服侍长生的人是她。陆奶娘心上一凛,这个周长生真会来事,只是她有那么多银财打赏下人么?
长生见豆huáng接过镯子感激地笑笑,却丝毫没有流露出贪婪或得意之色,看来明净果真是jīng心挑选过。只是,豆huáng?青苗?这家丫头的名字可真奇怪,居然不是花糙琴棋chūn秋之类,全是地里的庄稼,不知道有没有麦子谷子之类?
陆奶娘象是看够她的心思,啧啧赞叹着说:“姑娘可真大方,赏的东西不比正经的主子差,豆huáng以后可要细心服侍,别负了大公子所托。姑娘莫要奇怪,豆huáng和青苗的名字都是家中老夫人起的,老夫人说天下以农为本,郡城周围全是田地,以这些为名正好。不瞒姑娘说,家中还有冬麦、金谷、穗儿等等。”
长生暗服陆奶娘心思细致,更加打起jīng神应对,就笑着赞道:“大俗乃大雅,老夫人果真非常人可比。”
“既然姑娘对豆huáng没有意见,这就让她回去拿行礼,以后就在厢房住下,天天近身服侍姑娘。礼物我带走了,多谢姑娘费心,以后有机会再谢白姨娘。老夫人和二房的礼品我也一并拿走,然后找人送过去,府上这几天忙着准备过年诸事,怕是没有功夫见姑娘。”
长生赶紧谢过,陆奶娘这样安排很妥当,心中越发对她不敢小觑。自己以后的生活主要在这个院子,外面的事事非非与她没有什么关系,能不打jiāo道就不打jiāo道,有人代送礼物再好不过。
只是,她为什么闭口不提小锦姝?看到她让刘婆子捧上礼物抬脚yù走,长生心里一急之下喊出来:“妈妈且留步!”
陆奶娘跨出去的脚生生停住,转过头神色有些僵,长生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一闪而过的戒备,意识到自己心急了,她一直不提去见小锦姝,必有其因,或许是怕锦姝日后和自己亲近影响她的地位吧。赶紧笑着掩饰地说:“妈妈把东西忘了!白姨娘送给老夫人和二房主子的礼品还未带。”
陆奶娘神qíng轻松下来:“到底老了不中用,多谢姑娘提醒。”
长生走到桌边照着礼单把礼物挑出来递给豆huáng,终究按耐不住笑着说:“长生在府里举目皆生,妈妈和家母年纪相仿,长生看着亲切,还请以后多多提点一二。只是将军远远巴巴地送我过来,长生不敢白白食人俸禄,妈妈若有空,还请早日带我去见大小姐。”
陆奶娘再次神qíng一僵,赶紧笑着说:“姑娘有心了,难怪将军大老远送回来。这样吧,姑娘赶了好几天路,上午就先歇歇,该jiāo待的给豆huángjiāo待一下。大小姐极怕见生人,老奴瞅她高兴时哄劝一下,如果她愿见姑娘我就带你去,冒然见面会吓着她的。至于提点,老奴不敢,姑娘可是在宫里服侍过贵人的,自是伶俐过人,老奴只是粗人而已。”
说完打帘走了,豆huáng最后一个出去时,回头朝长生笑笑,眼里似有深意,长生安下心来,豆huáng拿了行礼就会过来,该让自己知道的她一定会告诉自己。
长生断定陆奶娘一定不会让自己很快就能见到小锦姝,下午她一定会托辞锦姝小姐听说是生人,说什么也不愿见。
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长生却猜不够其中深意,小锦姝的娘是她养大的,小锦姝也是她养大的,难道谁还能替代她的位置?她到底为何推三阻四?
第53章 莺莺燕燕
长生以为豆huáng很快就会过来,谁知好大一会儿也没等到,一个人举目皆生又不愿出去,就在自己的小地盘上转悠起来。
东厢房除了简单的桌椅chuáng榻,还放了些杂物和箱笼,朴素洁净而不寒酸,昨夜刘婆子就在此陪夜,应该是豆huáng以后的住处。
西厢房极是雅致洁净,隐隐透着奢华。茜红色如烟似霞的窗纱,正对房门是一幅色彩鲜艳的蝶戏百花工笔画,窗前面对面放着两张雕花的长桌,上面笔墨纸砚齐备,高背椅上铺着绣花的锦垫,墙角有兼做书架的多宝格,放着一些线装书和瓷瓶绢花熏炉等物,门口置有茶水台和小杌子,是丫头侍墨的地方。
而且窗外大树环绕,等到夏日定是十分荫凉,冬日炭盆烧的暖暖的,环境实在不错。长生暗喜,以后在这里工作,每日心qíng要愉悦的多,只可惜自己不会抚琴。
想起小锦姝,心qíng一黯,虽然还未见过,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牵挂她。闲步走到院里去看那几株长青的树木,却听到有青年女子的谈笑声渐近,思量间,一群姹紫嫣红进了门,带来香风阵阵,长生简直以为是chūn暖花开了。
只可惜身边没有人告诉她这些人都是谁,长生飞速的扫了一眼,看到其中有三位象是主子,被丫头簇拥着,却无一身穿大红,想起白梅的话,明白她们三个是谢明澈留在府里的三位妾室:通房丫头抬上来的李姨娘卢姨娘和买来的贫家女秋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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