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心xing颇烈的女子是尚膳司的一名粗使宫女,原名龚雁chūn,今年二十一岁,入宫七年,河北涿州人氏,两人在宫里居然从未见过面。
龚雁chūn深宫历练七年,也有一颗玲珑心,明白长生定是听到了自己和父亲的吵闹,心里一难受,红了眼圈向长生讲了事qíng原由。
三年前,她在尚膳司做粗使时,因为修缮一处宫室,工部派了几名工匠,她与另一名粗使宫女每日给他们送饭,总共送了一个多月,一来二去与一名家在京城的段姓年轻工匠熟识起来,段工匠发誓等她出宫。
她是十四岁进的宫,以为怎么也要等到二十四岁才能出宫与他相聚,却和长生一样意外好运提前出宫了。就打算等爹爹来接时,由小工匠带了聘礼和婚书和她一起回乡,落了户籍再拜祭一下娘亲,正式订亲后以未婚夫妻的身份返回京城成亲。
谁知却被嗜赌如命又气死娘亲的爹爹聘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做填房,说是聘,实际和卖差不多。
雁chūn死活都不同意,她爹整整一天都没能拉她回乡,坚决不同意她和段工匠的婚事。因为他已经收了人家的聘礼,并挥霍掉大半,就借着初嫁从父的由头,死活要bī她嫁给那个老男人。
她边说边哭,如果父亲不同意,她就不能和段工匠名媒正娶,私奔的话,他不但会丢了待遇优厚的差事,她也不会被他的家族承认。
长生替她拭净眼泪,轻轻的笑了:“你爹把你聘给那个老头子是什么时候?”
“接到我捎回信说要出宫后没几天,他就把我卖给人家了!”
“你是急糊涂了,未回乡落户前还是宫奴身份,仍算是皇家之人,岂容你爹和那个老头子觊觎?若追究起来可是欺君之罪,他们只能吃哑巴亏,谁还敢再bī嫁?拿这个要挟他们,保管那个老财主连聘礼也不敢再要,比你苦苦哀求qiáng的多!”
龚雁chūn满脸欢喜,她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当下谢过长生,报过段工匠的姓名和住址,约长生以后若回京城,一安要找她。怕被她爹发觉是长生的主意,两人晚上就此别过,约好明早各走各的,以后有机会自会相见。
第5章 防患未然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长生习惯xing地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听到宫中应有的细密轻柔地脚步声、管事低低地喝斥声,还有宫女洗漱的声音和院里细碎的洒扫声。
正奇怪着,才发觉看不到外面去,原来睡的是一张雕花的围子chuáng,垂下来的枣红色帐子遮住了外面,而不是宫中窄窄的木chuáng,这才想起她不再是辛苦劳累的宫女了。
宫女是很苦的。最苦最累的是分到杂役局的粗使宫女,八个人挤大通铺,吃穿差月银少,她们虽然辛苦,却因很少牵连到宫中的事事非非,反而能平安活够十年回家,却因为年龄大又攒不下多少银子,最后都是匆匆嫁了人,至于过得如何,当然各人有各命。
三等的一般都是各宫各院传话跑腿、端茶倒水和洒扫洗涤的小宫女,条件略好一些,四个人一间屋,不用挤通铺,月银是粗使的二倍。
她不敢太好,也不愿意过得差,就混了个二等司寝,管着两名小宫女,掌管主子的被褥枕垫帐幔等物,一人住一间屋,虽然窄小但chuáng铺、箱笼、桌凳俱全,四季都有新衣,每月有二两月银,逢年过节或是做事让主子满意了,都会有打赏,所以她才背着家里人多攒了一百多两银子和一些贵重首饰。
她其实稍稍动些心思就可以做到诸如尚宫、掌事和大侍女之类的一等宫女,每月拿着五两的月银,主子的赏赐更加丰厚,住的是宽敞舒适的套间,还各有一个近身服侍的小宫女。若能做到这个地步,比一些不得宠的低等主子还qiáng。
可是这个位置因为受到主子倚重和信赖,又掌握了太多的宫闺私密,一般是不许出宫的,她不想这一生蹉跎在深宫里。
如今这一切已与她无关,她不再chūn华宫的周司寝,只是一个怀揣三百两银子生活费的民女周长生。外面是很快就会迎来太平盛世的大唐,对女子束缚和压制最少的大唐,前世已经辜负了,今世她要好好地活。
天色还早,家里人就是晚上赶来了,大概也找个廉价的脚店住下了,不会这么早去兴安门外的,她还有时间再躺一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身为宫奴的她除了偶尔生病从没睡过懒觉,她都快忘了赖chuáng的滋味。
很快,她泪流满面。再不能象前世放假时一样蓬头垢面地赖在chuáng上,等姐姐下班回来给她带吃的,一边喊她“小金猪”一边用香味扑鼻的食物逗她。
而她则故意揭开被子,露出只着内衣的娇小身体,故意拧着麻花,撒娇地说:“好金圆,看在我色诱你的份上,快给我吃吧!”
姐姐则一般笑骂一边捏起香喷喷的ròu包塞进她嘴里,然后拉她起chuáng洗漱。
此qíng此景不会再有,长生心痛极了,再也不敢躺下去回忆前世。希望她美丽聪慧的姐姐,快点忘记自己离去带来的悲伤,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好好地活下去。
她起身象往常一样练了一会修身瑜珈,这是姐姐教她的,她一为qiáng身塑体,二为不想淡忘了对姐姐对前世的回忆八年来,只要条件允许,她从没放弃过。
很快薄汗涔涔。因为想着回家的路上洗澡不方便,她昨夜特意用jú香私下给的香澡豆洗了澡。jú香和她同为chūn华宫二等宫女,任司妆一职,掌管宇文昭仪的洗浴梳妆和脂粉首饰,在她的指点下,梳妆养颜手艺极让宇文昭仪称心,两人已成莫逆之jiāo,昨天却因为有急事没有送她出宫。
香澡豆是有地位的主子才能用的,浴后肌肤温润细致,头发顺滑幽香,年老不生白发,jú香偷偷告诉了她秘方,反正大隋刚亡,宫中秘方大都流传了出去,她就是知道也不会招祸。
坐起身来,黑云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幽香满帐,宫里并不曾太过苛待,她穿的中衣和中裤都是柔软细密的本白色棉布,只是,从没人知道她最里面的层层缠裹。
她十四岁来了月事,因为能吃饱饭,身子开始使劲地抽条,腰肢纤细柔软,胸前一天天鼓起,肌肤一天天润泽,眼神越来越明亮动人,不再是那个瘦弱枯huáng的乡下丫头。
可她却害怕了,因为再这样下去,她就出不了宫了,不是成了老皇帝李渊的禁脔,就是被赏于那个皇子或功臣为姬妾,无论配老迈还是配莽夫,她完全无法选择。
而且争储已到了白热化,就是赏于哪个年轻有为的皇子,谁能知道玄武门之变后他们的命运如何?
武德皇帝李渊特别喜欢曲线妖娆眉眼分明肌肤白净的少女,她越长越接近这个标准,即使老皇帝注意不到,也有媚上的太监象现今的星探一样替老皇帝留心。
想起李渊垂老的脸,她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十五岁那年的冬日,衣衫厚重时,咬牙花了一笔月银,央周嬷嬷买来一卷上好的白棉布,剪下一截,缠裹她日渐婀娜的身子,开始不敢太过显眼,只松松地缠了一层在腰际,并fèng了带子方便解开。
因为是冬日,她又刚升了司寝,一个人住一间屋,所以没人发现。接下来的日子,她使劲地加饭变胖了一些,赶在脱下棉衣前又加上一层缠裹,看到没人注意,她又在日益丰满的胸部缠了一层。
等到chūn衫轻薄之时,别人都以为她发胖了才变得有点腰粗背阔,再加上衣衫皆宽大,嘲弄了几日也就没人理会了。
就是她后来渐渐瘦下来,大家也已经习惯了她曲线不太分明的身材,以为就生成了那幅样子。宫里没人希望别人比自己生得好,谁还会注意得到?
她却为此没少花代价。素日很少买胭脂水粉的她不得不花钱买茉莉香粉,因为被布缠住的地方容易发红发痒,夏日还容易生痱子,常常要背着人用薄荷熬成水擦洗并擦上香粉吸汗。
还好,主子的被褥帐幔常常熏香,夏天还要放置薄荷,她的身上也沾了很重的熏香味和薄荷味,倒也没有人注意得到。
坚持了整整五年,没人知道她有多苦,从开始的喘不过气来到渐渐习惯,夏天最热的时候,常常大汗淋漓,洗澡就更麻烦了,还得小心不被人发觉。
她终于修成了正果,并很幸运比预料中早了两年出宫,刚好避过玄武门之祸。
第6章 层层防备
摸摸腰上的缠布,长生恨不得立即把它剪碎,从此畅快自由地呼吸,尽qíng地展示自己动人的曲线,复又想起昨天那个朱媒婆和小守卫队长高守仁,她忍住了。
既已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还在乎这一时?人离乡贱,祸事无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身女子,动人的姿色只能招祸,还是回乡后再说吧。
她用冷水洗了手脸,因为要赶路,怕风尘和日头伤了肌肤,就擦了茉莉面脂,再扑上一层薄粉以遮油光,很熟练地挽了未嫁少女的双丫髻,只用丝带缠紧了,再包上天蓝色的棉布碎花头巾防灰尘,耳边垂着细细的纯银梅花坠子,活泼而不扎眼
宫里发的民女衣服质地和做工都不错,茜红色细葛夹衣,淡蓝缎子绣花抹胸,藏青色镶边的厚绫比甲,深蓝色的棉布长裙,都是全新的,整齐而不起眼,看着象是中等人家的女儿。对镜细细端详,穿了八年宫女衣服的长生对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新奇而满意。
想起相貌粗砺的守卫队长高守仁,却越来越不安。看了看天色才朦朦亮,复又脱下外衣,把三张银票和返乡文书很仔细地分开fèng进内衣的下摆和衣领等处,这可是她以后安身立命的保障。
周嬷嬷送的羊脂玉镯子成色极好,是她所有首饰里最贵重的,能值五百两银子都不止,长生很小心地把它塞进中衣袖子里,又把袖口fèng紧了一些,让别人看不到镯子,反正一路上也不会脱中衣。
又解开缠髻的丝带,一头fèng进二两碎银,紧紧缠住双髻扎成蝴蝶结,别人只会以为她头发浓密髻盘的大一些而已。
然后从包袱上剪了一条布头,贴着中衣的袖子,fèng成一个小小的口袋,装进去三两碎银,幸好是衣服是细密的棉布而不是丝绸,再套上袖子宽大的外衫,外面根本看不出什么。有这七两银子,就是有个万一,她不至于身无分文,凭这个就能平安返乡了。
又细心地把其他首饰银两装进荷包,用换洗衣物包裹严实,外面只留五六两碎银和几十文钱做用度。总算把自己收拾妥当,这才穿好衣服,收拾好包袱,坐在桌前稍做歇息。
天色渐渐亮了,外面的开始有脚步声,有人轻轻地敲门,应该是伙计送洗漱的热水,长生拉开门,伙计看到她梳洗整齐有些吃惊。
长生平静而淡然地说:“我已经洗漱过了,不需要热水,你去端早点过来,到时和房钱一起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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