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高度,烈天得以和这个陌生人对视。那是一名彪形大汉,狮子般乱蓬蓬的棕色头发像稻糙一样向着天空肆意生长,脸膛很黑,一脸络腮胡几乎遮住了原来的样貌,身上套了一件脏兮兮的生锈的链甲。此刻他的一对牛眼凶狠地瞪着烈天。
“小子,新来的吧?”络腮胡歪了歪脑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阵子烈天,松开了手,烈天才得以双脚落地。
烈天戒备地看着络腮胡,没有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新人都是这种表qíng。”络腮胡哂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新……人?”烈天疑惑地问。
“啊,从其他世界过来的人。”络腮胡说,“以前总是难得出现一个。不过,最近来的新人有点多……”
“那么大叔你也是从其他世界过来的人吗?”烈天问。莫非,那些从他们世界中“消失”的人都来了这里?
“啊,很久以前,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吧。那个时候的事qíng基本都记不清了。”络腮胡搔了搔头,他忽然反应过来似地瞪着烈天,不满地嚷嚷:“喂!我才不是大叔,我才三十岁而已啊!”
“抱歉。那么……这位大叔,不,大哥,怎么称呼?”烈天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认真辩解的样子有些可爱,不由得笑了笑。
“纳加。”络腮胡回答,不过他耸了耸肩:“当然,这是来这个世界后取的名字。我原本的名字已经忘了。”
“烈天。”烈天想了想,报给对方自己的游戏ID。尽管理智上已经认同了这并不是原来那个游戏世界,但他感qíng上还是很难把这里和他曾经生活工作过的那个世界相等同,所以报了游戏ID。
纳加盯着他看了看,咧嘴一笑,白森森的牙在胡子中闪闪发光:“走,我带你去我们的村子。”他说着,拍了拍烈天的肩膀。
他们现在处于西莲大陆的huáng金戈壁。有如闪闪碎金一般的沙粒一直延伸到视线的深处,隐约可以看到林立横陈的残垣断壁,像是某个曾经繁华而又废弃的国度所留下的遗迹。而纳加所说的村落正位于某个废弃的都市群中。因为长年使用而看不清原来颜色的帐篷随意地搭建在废城区的角落。一些和纳加差不多蓬头垢面穿着或部件不全的盔甲或者破衣烂衫的人三三两两站在路边,虎视眈眈地看着烈天。烈天感觉到他们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埕亮的盔甲、做工良好的盾还有锋利的长剑上。那种眼神就好像饿了三天的老虎忽然发现了一块ròu。他们jiāo头接耳了一阵,像一个圈一般慢慢地围了上来。
“嘿!看什么呢!这些玩意不属于你们!”纳加冲上前对着那些人拔出了腰里的一对短斧,示威式地挥了挥。不知道是惧怕纳加还是纳加手里的斧子,他们悻悻地对视了一眼,鸟shòu状散去。其中有一个年轻人,临走时看了烈天一眼,那眼神里的yīn狠贪婪让烈天不由得内心一震。
“他们来的时候和你都是一样的。”纳加在烈天身边淡淡地说,“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日子久了,人无一例外都成了鬼。”
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能够催生出这种眼神?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烈天心底里,不安和恐惧jiāo织着。
“来吧,我带你们去见我们的头。”纳加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头领的帐篷其实就是一顶比其他帐篷稍大的帐篷,颜色看上去也没有那么久,勉qiáng可以看到帐篷边角上快掉光的花纹。一个灰色头发的身影背对着他坐着,从背后看,这个人的盔甲除了看上去旧了点,部件齐全并无损坏。和外面那些只残存了腿甲或者胸甲的乌合之众比,不知qiáng了多少倍。
“我们又见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背对着他的人转过身来。那是一个瘦长脸的汉子,乱蓬蓬的银色长发在脑后随意扎成一个小辫,肤色有些黝黑,颧骨很高,两颊略有些内陷,深陷的眼窝中一对冷漠的深蓝双眼,高高的鹰钩鼻下,深深的法令文从鼻翼两侧延伸到嘴角,薄的仿佛两片纸片的嘴唇呈一字型咧向两边,嘴唇的周围是一片青青的胡茬。这个人竟然是两年前离开游戏的——寂寞月影。
生命之源
“这是一个和我们过去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在听完烈天来此一系列的遭遇之后,寂寞月影平静地说,“公平、秩序、道德在这里都不存在。”
“那……存在的是什么?”烈天犹疑地看着寂寞月影。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告诉月影这些事,也许他所遇到的一切比之前所有加起来更加离奇,而这些离奇郁积在心中,需要有一个人和他一起分担。
“弱ròuqiáng食。你必须比别人qiáng,这样才能活下去。”寂寞月影说着站起身,忽然解开了胸甲,在胸甲下面,一条银链悬着一个散发着rǔ白色光芒的球状坠子。细看,那坠子似乎是各种元素粒子聚合而成,光华流溢。
“这是什么?”烈天想伸手去触碰,却被寂寞月影阻止。
“我们的生命之源,我管他叫能量珠。”寂寞月影淡淡地说。在烈天身旁的纳加也从盔甲里取出了另一枚球状坠子,只是他的坠子远没有寂寞月影光芒旺盛,甚至有些发灰。
“自从我们进入这个世界之后身上就多了这个东西。”寂寞月影重新穿好胸甲,“这玩意里储存着我们的生命力,光芒越亮代表着生命力越旺盛。我们必须在它完全黯淡下去之前不断补充能源,才能保证我们能继续活下去。”
“而补充能源的方法只有一个,夺取别人的能量珠。”纳加的话如一记重锤敲在烈天心头。
“所以……双胞胎才会袭击我和艾莲娜?零才会杀斐诺安?”烈天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一个人活下去的前提是建立在一个或者数个人的死亡之上,想到这里,他觉得胸口沉闷透不过气来。
忽然他感觉胃里一阵烧灼,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炙烤着。烈天忍不住弯下了腰。紧接着那灼烧感慢慢蔓延上食道、喉头,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涌出。这异物感让他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对着地gān呕。
一枚光彩夺目的能量珠落到了地上。烈天捡起能量珠,那珠子通体呈火红色,表面有缕缕金红色的光芒波澜一样浮动着,仿佛燃烧着的火焰。
“把自己的灵魂捧在手里的感觉很奇妙吧?”寂寞月影走到烈天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记住它最初的光芒和色泽吧。因为随着他人能量的补充,它的颜色会逐渐消褪,最后变成苍白。”
烈天怔怔盯着掌心中的火焰般的珠子,良久,他把珠子收到了盔甲内衣服的袋子里,他目前唯一能够储存东西的地方。
尽管深渊的天空是永恒的星空,可是huáng金戈壁这一片地域的天空却是异常接近白天。淡紫罗兰色的天幕中悬挂着一颗巨大的火红色恒星。恒星发出的光芒折she在一望无际的沙海中,远远望去像一地碎金。这颜色会让他想起斐诺安的金发。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斐诺安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小号。金发飘扬的牧师站在高大的银发圣堂武士身边,一柔一刚,那两人就好像水墨淡彩与浓烈油画的相遇,占尽了天地的所有色彩。尽管在此之前他一直怀疑斐诺安曾经在两年前颜行歌消失的时候做过什么,可是斐诺安已死,这一切疑问都已经无从解答。
如果,斐诺安真的是让颜行歌消失的“元凶”,自己会杀他么?假设,这一切发生在一个杀人也无需“偿命”的世界之中。烈天忽然在心中问自己。
如果不需要负责……那么,就杀了他吧?心底一个声音细细地说着。这个声音让烈天很害怕。
一个人不违反“规则”,有时候并不能说明他是一个好人,往往是因为他害怕被“规则”制裁。
可悲吗?你当了半辈子“好人”忽然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你权衡了得失之后做出的“最佳利益选择”。道德是最不值得推敲的东西。
烈天赶紧抑制自己继续向下想的念头。他用力摇摇头,想把这个可怕念头从脑海中去除。
不对,你没有资格结束他人的xing命。就算所有人都一起做一件事,也不能作为这件事一定是正确的证据。烈天紧紧捏住了拳头。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他一定要离开这里。不然迟早有一天,他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麻木残忍,他看了一眼远处墙角里三三两两不怀好意盯着他的人们,心底又打了一个冷战。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冲着他的方向过来。
等到那个人走得近了些,他才看清那人的样貌。那是一个不过20出头的青年,微卷的短发,脸上有些脏,一双琥珀色的瞳会让你想到某种猫科动物。那眸子中闪烁着的贪婪yīn狠让烈天猛然想起,这是早上曾经围住他的其中一个人。只见青年的一只手垂放在体侧,另一只手可疑地背在身后。
“你找我有事吗?”烈天不由得暗自戒备了起来,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装备不错。”青年咧开嘴笑起来,露出黑huáng的牙齿。他一边说着,仿佛不经意一样地凑上来,伸出那只垂放在体侧的手,仿佛要摸烈天的肩甲一样。而就在那个瞬间,他背后寒光一闪,一把短剑就向着烈天没有盔甲仿佛的喉咙刺来。说的迟那时快,烈天一把抓住那青年握剑的手腕,随后屈膝冲着对方腹部一拱。青年就蜷缩着倒在了他的脚下。虽然那一下他并没有用全力,可是这身铁家伙的重量摆在那里,哪怕是轻轻撞一下对只着残缺不全链甲的青年来说都是不小的重击。
“我不想杀人,可是并不代表,我就会任人宰割。”烈天低着头看着捂着腹部呻吟的青年,不带任何感□彩地说。
“我错了,我不应该不自量力地袭击您……请饶了我吧!”青年蜷缩着身体艰难地爬起来,俯在烈天脚下,不住求饶,拱起的背脊,瑟瑟发抖。
也许有的人会因此感受到凌驾于他人的满足感,但是烈天却从不是这样的人。青年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他觉得不自在,他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可是他退一步,青年就爬着向前一步。
“得了,又不是封建社会,别动不动就跪。”烈天皱眉。
“请您务必要原谅我刚才的鲁莽。”青年没有抬头,语调带着恐惧的颤抖。
“我原谅就是了!”烈天哭笑不得地就要去拉青年的胳膊。此时,青年也应声抬起头来,猫眼中露出一抹笑意。等烈天感觉到笑意中的不对劲时,那闪着森冷光芒的短剑锋芒已经距离他的咽喉不到两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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