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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日,几个夜不收策马奔入舜乡军的营中,当王斗接到夜不收百总温达兴递上的qíng报时,他正与各将在帐内商议军务。
王斗军中的夜不收,行军时放出几十里,哨探时放出几百里是常事,接到这封来自赞皇境内的qíng报后,王斗细看良久,神qíng似在沉吟。
温方亮在下首试探道:“将军,是什么事?”
王斗微笑道:“便是当日舜乡堡逃军许月娥之事,她有消息了。”
将qíng报递给温方亮观看,帐内各人一听都是兴奋,其实许月娥之事,在舜乡堡算是热门话题。她的身世凄凉,不过在舜乡堡学到本事后,却是做了逃军,跑到真定府赞皇县做起山大王来了。
她其qíng可悯,然其法难容,今年上半年时,王斗接到韩朝传回许月娥的消息后,就命令韩朝将许月娥逮捕,部下视qíng况或收编,或剿灭。不料许月娥飘忽不定,韩朝等人一直找不到她的确切下落,此事便不了了之,没想到现在又得到许月娥的qíng报。
看着手中qíng报所写,温方亮大惊小怪地道:“不得了,这小娘子不得了。”
韩仲一把抢过他手中qíng报,睁大一双牛眼细看,随后也是啧啧道:“这小娘子,了不得哦!”
帐人各人传看,都是啧啧称奇。
qíng报上言,许月娥己将自己的马贼部下改名为“杀奴军”,在境内与骚扰的清兵gān了几次,斩杀近两百人,整个赞皇一带都是轰动,人人盛传。当地官府闻报后,有意收编许月娥全军,并给出了高官厚禄,当地知县与卫所将官,更是亲自拜访,不过许月娥没有意动。
qíng报上还收集一些秘闻,言许月娥利用自己骑兵与熟知当地地形优势,频繁伏击袭击小股清军,足迹遍布元氏,高邑,临城一带,成果丰富。抓获的俘虏中,有多人被活活剥皮。“杀奴军”中还有一种奇怪的折磨人方法,便是使用鸟铳的火绳将清兵俘虏的小腿活活锯断,堪称骇人听闻。
“杀奴军”并不要首级,他们将清兵折磨死后,便将他们钉在各大树上示众,并在他们的胸脯肚皮上刻上“许月娥”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当地一些胆大的官兵也因此多出一条生财之道,便是找寻各地死去的清兵尸体,然后砍下脑袋回去邀功,这可是硬打硬的鞑子首级啊。砍个几颗回去,就能升官发财了。
因此许月娥等人在当地官兵中风评极佳。当然,这些官军并不敢动那些清兵的尸身,仍让他们挂在树上,否则“杀奴军”牵怒他们,他们可是想要自己的脑袋。
这能打行事又狠辣,使许月娥成为赞皇县一带让人敬畏的存在,“许娘子”之名远近传扬,说一不二,俨然一方霸主。
“哼!”
qíng报传到镇抚官迟大成手中,他细看qíng报后,重重地哼了一声,立时中止了各人的兴奋议论与窃窃私语。
迟大成冷然道:“从我保安州学了本事,却跑到外面去做山大王,耀武扬威,成何体统?”
温方亮嘻笑道:“迟镇抚,许小娘子也算是个苦命之人。她一个弱女子,能做到这一步,很难得。”
帐中各人都是称是。
迟大成还是冷冷道:“军纪律法如山,我保安州不论男子还是女子,均需严守军法。如果人人都学许月娥一样,学了本事就做逃兵,我保安州何以为军?”
温方亮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说话,这迟大成在舜乡堡以古板闻言,与他争论只是自讨没趣。
王斗沉默良久,说道:“迟镇抚,依我保安州军纪,对许月娥该如何处罚?”
迟大成不假思索地道:“抓捕回来,重责三十军棍,没收田地,全家驱逐出保安州境。”
说到这里,他呆了一呆,众人也是恍然察觉,似乎这里面有漏dòng,相关的军法条律,好象对许月娥这种qíng况处罚不力。
迟大成对王斗郑重施礼,道:“将军,我保安州军纪律法,颇需增复修补之处,这是下官失职,待战后回到保安州,下官这就增补。”
王斗缓缓点头,环视众人道:“许月娥曾为我舜堡逃兵,依我保安州军律法纪,需做相关惩戒。她麾下诸多杀奴勇士,本将有意收编,谁愿前往?”
迟大成起身道:“下官愿意前往。”
王斗点头道:“好,迟镇抚,此事就jiāo于你了。”
迟大成郑重施了一礼,然后笔直坐下。
帐中很多人都担心地看着他,这老家伙,古板不知变通。不要到了许月娥寨中,当着她部下的面要打许月娥军棍,被一gān如láng似虎的马贼撕成碎片。
……
就在初二日下午,衡水。
城池周边,密密麻麻布满了清军营帐,各色旗号飘扬,连衡水城内,都飞舞着清兵正白旗的旗号。
从十一月下来,清军连续攻陷衡水、武邑、枣qiáng、巨鹿、jī泽、元氏、临城等座城池,他们的兵锋,已经遍及真定府,顺德府,广平府等地。无数的百姓家园被毁,子女财帛被掳掠。
原本的大明衡水州衙,此时已经cha上一杆巨大的织金龙纛,宽阔的大堂之内,坐满了身着鎏金盔甲的清将,各人头盔取下,尽是铁青发亮的前额头皮,脑后也均甩着一根细长的金钱鼠尾猪尾辫。
密密麻麻身着水银盔甲的正白旗巴牙喇兵在堂外巡视,大堂之内,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高声说话声。那些话,如果是明人百姓当然听不懂,因为他们说的尽是满洲语。一种阿尔泰语系,源自蒙古人,传自西方人,不论语言还是文字,都与中原汉人完全不同,与北宋女真人的汉系方块字,也一样不同。
众清将中,正白旗旗主,奉命大将军多尔衮,与正红旗旗主,扬武大将军岳托分坐上首两旁。下首左侧,八旗满洲各旗主,镶白旗旗主多铎,镶红旗旗主杜度,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等人傲然而坐。下首右侧,则是八旗蒙古各旗主分坐。
“我大清兵所向披靡,入关两个月来,深入千里,攻占明国州县数十计,杀明国守备、千总以上将吏百人计,俘获人口财帛数十万,如此大捷,自崇德元年后我大清勇士又可饱掠而归。”
说话的是多尔衮,他的话,引起在场各清将一片嚎叫。
坐在多尔衮右旁的岳托也是矜持而笑。还有下首的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自认资历年长,自然不能与在座小毛头一样喜形于色,也是轻抚自己鼠须,缓缓点头。
“趁此大捷,我大清勇士需鼓起余勇,继续南下,再挥师山东,攻破济南!”
多尔衮的话又让众人兴高采烈。
随后多尔衮的话让众人安静下来:“可虑的是,明国兵部尚书卢象升,已经领军南下。同样明国监军高起潜,也率领数万关宁大军,集于真定府城。”
“高起潜不足为虑,不过卢象升颇为善战,麾下更有明将王斗……”
堂内一片寂静无声,王斗连连打破八旗满洲镶白旗与镶红旗,更有八旗蒙古二旗,打得诸旗筋断骨折,元气大伤,也让余旗心寒。便是上月卢象升与王斗领军前往高阳时,连多尔衮都不敢触其锋芒,主动避开。
第252章 王斗此人必除
一片安静中,八旗满洲镶白旗饶余贝勒阿巴泰忽然站起身来,对多尔衮,岳托等人道:“奉命大将军,扬武大将军,诸位王爷。卢象升,王斗等明国军队南下,末将认为必须极为重视!”
他正色道:“末将更认为,此二者必除,否则我大清勇士饱掠所得,恐难以运送出关。”
镶白旗旗主多铎也是道:“饶余贝勒所言极为有理,卢象升,王斗等部到了真定,料想很快南下,他们虎视在侧,亦步亦趋的跟随,什么时候奋起一击,这qíng况……实是堪忧。”
多铎以前对大明军队不屑一顾,不过定州大败后,到现在他仍是心有余悸。对王斗等宣大军队的重视,比起阿巴泰来,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八旗满洲镶红旗旗主杜度也道:“饶余贝勒与豫亲王所言在理,那王斗部火器犀利,骁勇敢战。他部下步卒多悍勇,敢于堂堂对决。卢象升,杨国柱等人便倚仗他的势头。杨国柱,虎大威等明国总兵麾下多骑卒,彪捷轻灵不输我军,王斗部也有倚仗。他们步骑结合,可正面对决,又可远击……望眼明国上下,便是宣大部对我军威胁最大。”
八旗蒙古正红旗旗主恩格图与镶红旗旗主布颜代均道:“如杜王爷,豫亲王所言,那明国王斗部非同小可,现在他们南下,我等需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多尔衮急招各旗主议事,便是杜度、恩格图、布颜代等人远在通州,也是急急赶来。说起王斗,三旗旗主在通州与之jiāo过手,自然是惨痛记忆在心头。
各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认为卢象升,王斗等人南下,需慎重以待。听他们这样说,就算余者各旗没有与卢象升、王斗等人jiāo过手。但有这八旗满洲与八旗蒙古四旗的前车之鉴,他们不小心也得小心。
岳托叹道:“自崇德元年来,虽有饶余贝勒对王斗此人的告诫,我等却是认识不足,算算前后折损在王斗部下的勇士xing命近三千人,这些勇士……”
他摇了摇头:“都是我等轻敌大意,终酿苦果。”
八旗蒙古正huáng旗旗主阿代说道:“比起崇德元年,此次我大清兵虽攻掠顺利,不过比起上次战事,还是艰难许多。现在敢于抵挡袭击我部的明国军士越来越多,如果不将王斗部打破,如饶余贝勒所言,末将也担忧我大清勇士所得,难以运送出关。”
王斗现在可说成为大明军士武勇jīng神的象征,在他连连大捷的鼓舞下,越来越多的明军敢于出城野战,阿代等人的担忧不无道理。如果王斗再取得几场大捷,此次入关的清兵,有身陷泥潭的忧虑。
多尔衮轻咳一声,立时众人都安静下来。
多尔衮缓缓道:“如诸位旗主所言,明国卢象升,王斗部南下,我等均需慎重。且,王斗此人,本王必除之!”
“如任他坐大,我八旗勇士一旗一旗被他打残,将士们望风披靡,还何以为战?”
八旗蒙古镶红旗旗主布颜代唯诺地道:“睿亲王所言,是要与明将王斗qiáng攻硬战?……这,血战过后,末将恐……”
阿巴泰又是起身,他神qíng严厉,环视众人道:“众位旗主,崇德元年时,那王斗只是明国一个小小防守官。当日本贝勒因惧折损数百勇士而城下退兵,未料王斗因此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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