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舜乡军在宣大军中斩获最多,不过王斗却高兴不起来,仅仅这几天的战事,自己部下伤亡已经高达三百余人。单单方才那场ròu搏战,短短时间内,死在对方标枪与长枪下的舜乡军高达六十余人,还有数十人受伤。
如果激烈的战事再持续几天,自己军中士兵还要折损多少?
算起来,从京师东郊之战到定州之战,加上现在,王斗入卫以来,军中士兵先后伤亡人数已经在五百人以上。他的优势只不过有源源不断的人马补充罢了。
前几次伤亡两百多人,都经过补充。不过此次被围,却没有人员再过来补充,死一个少一个。
更让王斗担忧的是两翼的守军可否坚持住,如果他们顶不住溃散,河边这一万人……
……
打扫打战场后,卢象升又下令生火造饭,犒劳将士。
不过集中在卢象升中军大帐中的各将都是yīn着脸,气氛沉闷。
杨国柱与虎大威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沉痛,他们清点自己军中将士后,都是吓了一跳。从昨日下午激战到现在,二人军中,杨国柱伤亡近达五百人,虎大威伤亡也在四百多人。
虽然二人军中伤亡人数,阵亡的只是小半,各约一百几十人,余者大多中箭暂时失去战斗力。不过这天寒地冻的,随便一个小小伤口,都有可能让这些人失去xing命。最终受伤的人中,可能有一半的人活不下来。
二人各两千战兵,如此高的伤亡率,严格来说,他们的正兵营已经被打残了,如果换成别的明军,或是野地làng战时,大伙早崩溃,争先逃命去了。
杨国柱与虎大威清点人数后,都从辅兵中补充了一些人进入战兵队。不过那些辅兵多是卫所的军户,他们补充进来,更进一步降低了军中的战斗力,二人也没有办法。
在场众人各怀心事,宣府参将张岩一直位于卢象升的中军部没有参战。当然从明日起,他也不能再置身事外,杨国柱提议他军中两千人,各分出一部分协防左右两翼,虎大威表示赞同。
王斗严守正面,压力极大,想必已经分不出兵马,他又战功卓著,麾下骁勇善战,自然没人抢他的兵。
张岩区区一个参将,平日不显山露水的,自然不能违抗两个总兵的提议。
王斗看他仍是威严立坐,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张岩道:“我军作战已是五日,敌众我寡,援兵不至。督臣,两位军门,王将军,不若我们从蒿水桥往西面突围吧,那边敌少,以我宣大军的骁勇,当可冲出重围。”
卢象升,杨国柱等人还没有说话,王斗已是道:“督臣,万万不可!我将士坚守营寨,全凭一股锐气。若是一退,军心斗志尽失,敌骑数万穷追,后果不堪设想!”
这张岩真是晕了头了,不比坚守城寨,这一退突围,定是全军逃命,重演松山之战的翻版。卢象升,杨国柱,虎大威军中多骑兵,或可快速逃离。自己与张岩营中多步卒,能逃得xing命的,定然十不存一。
而且全军这一逃,恐慌之下,粮糙辎重尽失,便是卢象升,杨国柱,虎大威等人短暂逃离,这大寒的天气,饥寒jiāo迫的,他们军中的骑兵同样会大片冻死,累死,饿死。余下的军士,能活的也是少数。
这也是多尔衮等人围三阙一的险恶用心,所以虽说有蒿水桥可以往巨鹿西面撤退。不过王斗等人始终不敢动这个念头,唯一道路,血拼,让多尔衮等人知难而退。
或许援兵到来,解除围困。
主动撤离,想也不能想。
卢象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厉声道:“奴贼虽是势大,然我军坚守营寨,未必没有存活的希望。我军虽然损失大,但奴贼损伤更大,如王将军所言,坚守营地,与敌最大杀伤,待高监军援兵到后,我军内外夹攻,奴贼定可一鼓而除,我大明再无东事之忧。”
他环顾众人:“此为舍身报国之时,众将均需勇猛杀敌,若敢言后退怯缩者,本督当请出尚方宝剑,就地正法。”
张岩大惊,跪伏在地,诺诺称是。
卢象升喝斥后,又对众人好一番鼓励,老实说大敌当前这类阵前斩将,他也只得说说。
大明到了现在,文贵武贱的局面早已不在,特别对各有实力的将头军阀们,各文官早从以前的随意指使变成低声下气甚至委曲求全。以卢象升在宣大的威望,也只得尽力激励各将杀敌,浇灭他们心中保存实力的想法。
杨国柱与虎大威是老军伍,当然明白撤退突围的祸害。撤退就是全军覆没,坚守,就算战死一半人,至少还可保留一部分军中种子,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得指望高起潜了,各人都议论起关宁援军何时会到达。
王斗静静听着众人议论,内心却是愤恨,足足五天了,他不相信高起潜等人没有接到求援消息。他们还在旁观?在他们内心中,党同伐异就如此重要,党争胜过一切国事?
孤军被困,最怕就是外界没有消息,又算高起潜等人作个姿态,也可以极大鼓舞军心,连这个都不愿意?
……
在宣大营地东面,清军密密布下的营帐,一直从漳水河边绵延到营地前数里。
似乎望不到边际的营帐旗海中,在多尔衮的豪华火炎金顶大帐内,济济满帐的清将正在议事,一个个八旗满洲及八旗蒙古的旗主们,正将他们旗下的伤亡人数报上来。
第267章 红夷大pào
在巨鹿围困宣大营地的清军中,有八旗满洲正白旗,正红旗,镶白旗,镶蓝旗的全部军队。八旗满洲镶红旗旗主杜度与八旗蒙古正红旗旗主恩格图留守通州,不过他们已经派遣一部分军士,押解几门巨大的红夷大pào,很快就会到来。
除了这些八旗满洲军队外,清营中还有八旗蒙古正huáng旗、镶huáng旗、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镶蓝旗、镶红旗的全部军队。还有外藩蒙古三旗军队,十几个东北、蒙古高原等降附小部落。
此外还有两万多的阿哈杂役,如果这些人算上,围困宣大营地的清兵计有六万四千多人。
今日攻打宣大营地,多尔衮的正白旗领外藩蒙古喀喇沁部,八旗蒙古正白旗、镶白旗,还有一些东北降附小部落,也就是后世的布特哈八旗一部分,加上三千多的阿哈等杂役攻打王斗正面。
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领本旗大部军士,外藩蒙古土默特右翼,八旗蒙古正huáng旗、镶huáng旗,一些降附小部落,加上四千多的阿哈等杂役攻打杨国柱左翼。
岳托的正红旗大部,领外藩蒙古土默特左翼,八旗蒙古正蓝旗、镶蓝旗,加上四千多的阿哈等杂役攻打虎大威防守的右翼。
八旗满洲镶白旗旗主多铎没有出战,领军留守大营,督促旗丁杂役等制造器械,四处掠获粮糙辎重等。
“今日之战,我各旗勇士伤亡八百八十七人,其中披甲人一百八十四人,旗丁一百二十八人……”
这是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的禀报。
岳托作为扬武大将军,理论上与多尔衮平起平坐,自然没必要向多尔衮禀报什么,不过他也向众人通了气:“……各旗勇士伤亡七百五十三人,其中披甲人一百二十四人,旗丁九十四人……”
多尔衮神qíng平静,听完各旗的伤亡数字后,心下还是松了口气,还好,八旗满洲与八旗蒙古的勇士伤亡数目不大。这仗,还可以继续打下去。
今日之战,他正白旗领数旗攻打王斗正面,各旗伤亡人数近千人,不过披甲人与旗丁伤亡人数合起来不到三百人,损失虽大,但对多尔衮来说,还可承受。
也怪不得多尔衮这样想,他们八旗军的结构有些特别,大体为阿哈、披甲人、旗丁三种。
阿哈即奴隶,或为汉人、或为朝鲜人,或是东北各部落中人。这些人无甲,甚至有些人连兵器都没有,随军出战时,他们一般只是作为杂役或pào灰使用,或喂马造械,或填取濠沟,或挖掘城砖使用。
每次随军人数虽多,有时可达数万人,不过并不列为清国军队人数。这些人是清军辅兵中最大头,由于这些人家小留在后方,他们如果逃跑,家小就别想活命,由不得他们不卖命。
而披甲人多为东北各降人部族,民族多样,多为黑龙江与松花江流域的鄂伦chūn人、锡伯人、鄂温克人、索伦人、达斡尔人、赫哲人、苦夷人等,满洲人称他们为野人,多从各个山地河流搜罗而来。
由于这些人战力qiáng悍,所以他们是清军中pào灰的主要对象。死兵在前,锐兵在后,该处死兵,很多便是这些部族中人。由于战事频繁,这些被充为pào灰的东北部族兵,到了后面,很多部落都消失了。
便如赫哲人,明中叶时,还是几万人口的大部落,到了满清入关后,全族死得只余几千人。一直到了后世,全球赫哲人的总人口不到三万人。这便是东北pào灰部族的典型代表。
他们虽号称死兵重甲,其实也是奴隶兵,没有自由,不可逃跑,否则就是全部落等着被剿灭的下场。
披甲人地位高于阿哈,最后才是满蒙八旗的旗丁们。
八旗以牛录为单位,三丁抽一,一丁披甲,余者为散丁。这些披甲兵中,一部分为巴牙喇兵,余者为步甲、马甲兵。战时披甲旗丁为主力,余者旗丁作为普通士兵使用,大多要随军出战,上阵撕杀。
皇太极时改革军制,设立巴牙喇营,阿礼哈超哈营,噶布什贤营后同样如此。
在八旗制度完善后,清军与明军jiāo战,向来第一波先驱汉八旗作战,第二波驱蒙古部落兵作战,第三波驱东北各部落兵作战,第四波驱蒙古八旗作战,最后才是八旗满洲的军队上阵。
虽然现在清国八旗蒙古与八旗汉军的结构还不怎么完善,不过驱使pào灰杂役攻城攻壕作战,八旗满洲各旗主们已是极有心得。
今日激战下来,看似八旗军一天就伤亡二千五百多人,其实近达二千人的伤亡都是军中杂役。军中外族披甲人,甚至满、蒙八旗的旗丁伤亡人数较少。
对八旗来说,那些杂役无足轻重,只要从大明等地掳获了人口,要多少有多少。至少披甲人,消耗完了,再去深山老林子抓就是。只要旗丁大部不失,那些部落还不乖乖就范?
昨日下午清军攻打营地,各旗伤亡人数上千人,今日激增到二千五百人。算算初次进攻宣大营地的伤亡人数,几天下来,围在巨鹿的八旗军伤亡己高达五千多人,其中旗丁的伤亡人数也超过一千人。
加上通州与定州等地八旗满洲镶红旗、镶白旗等折损的兵马。单单死伤在宣大军手中的清兵们,已经接近八千人。对于八旗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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