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东奴八千级,或许有些虚数……然阵斩奴酋岳托,更生俘其子,事关重大,他们断然不敢造假。且捷文所言,两位总兵与王将军夺得奴酋旗号盔甲,兵部审验便知。”
崇祯皇帝满面笑容,在阁内来回走动:“好个杨国柱与虎大威,好个王斗,之前朕还以为他们畏罪潜伏,怎么就出现如此大捷,战下如此大功?哼,涿州大捷,军心民气沸腾,看东奴还敢肆nüè!”
杨嗣昌整理衣冠,拜伏在地:“赖圣上天威,将士用命,方有如此大捷,臣谨为皇上贺,为大明贺!”
他泪珠滚滚而下,泣不成声。
崇祯皇帝心下感动,柔声道:“爱卿请起!”
杨嗣昌趴在地上:“臣死罪,臣不敢起!”
崇祯皇帝奇怪:“爱卿何罪之有?”
杨嗣昌道:“臣有欺瞒君父大罪!”
他道:“皇上下旨赦免宣大,关宁两军战失主将大罪,宣大各将兵致易州之地,曾派使联络宣大总督陈新甲,听任节制使用。臣侦知奴酋岳托设营涿州,又得陈总督奏报,心知宣大军骁勇,便让其军暗伏,以为奇兵之用,侥幸立下大功。然臣未奏报宣大军下落,有欺瞒君父大罪,请皇上严惩!”
说到这里,他泪如雨下,连连叩头。
崇祯皇帝目瞪口呆,随后他哈哈大笑,指着杨嗣昌道:“爱卿你瞒得朕好苦,瞒得朕好苦啊……”
他眉欢眼笑:“卿也是一片为国苦心,军qíng文书来往频繁,难免有泄露之忧,使奴戒备。此战宣大军也是出其不意,方有此捷。也罢,下次爱卿不可如此!”
杨嗣昌泪流满面起来:“皇上慈心宽宏,臣谢恩。”
崇祯皇帝非常满意,杨嗣昌果有大才,竟指挥宣大军立下如此奇功,他道:“三位将军立下大功,依卿之见,该如何嘉勉才是?”
杨嗣昌道:“三位将军立下奇功,自需好生嘉勉,让他们为皇上再立新功!”
他道:“不过捷报方至,军功未验,微臣以为,还需仔细核验再做定议。”
他道:“臣愿请命亲出京师,前往涿州诸地,以为验功及抚勉大军之用。”
崇祯皇帝有些不舍杨嗣昌离京,不过看他满腔热qíng,还是点头道:“也好,卿便出京,代天子嘉勉一gān有功之将吧。”
杨嗣昌恭敬出来,走出很远,还听到阁内皇帝欢快的笑声。
他回到内阁,几个阁臣也是议论纷纷,杨嗣昌可以看出各人隐密的心思。他召来一个心腹官员密语:“你到天津去,让陈新甲快马前往涿州,他将来想要入阁,就让他用心些。”
……
崇祯十二年正月十七日,天津。
此时的天津,不要说城内,便是从运河西岸,一直蔓延到静海一带,密密麻麻都布满了明军营帐。陈新甲的宣大军一万四千多人,还有关宁军数万人,当地一些兵马,全部汇集于此,形成似乎一望无际的旌旗与营寨。
现在这些兵马全归宣大总督陈新甲节制统管,本来天津还有内阁首辅刘宇亮作为督察。不过刘宇亮这人平庸不说,办事还糊涂。早先他弹劾晋州知州陈宏绪,便引来一大堆麻烦,让崇祯皇帝下旨训斥。
他跑到天津后,疏论诸将退缩,奏疏上论及保定总兵刘光祚。清兵渡永定河时值水涨,辎重难过,曹变蛟等人相顾不敢击,刘光祚恇怯尤甚,刘宇亮弹劾,崇祯帝诏斩刘光祚军前,正好刘光祚又急报武清之捷,刘宇亮复又具疏为刘光祚乞宥。
崇祯帝下旨斥责,刘宇亮部议闲住,仍论刘光祚死,刘宇亮去后,天津一带的兵马,便由宣大总督陈新甲总管。
此时在这些明军营寨内,却是起了一阵阵骚动,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开:“宣大军涿州大捷,斩首八千余级,更阵斩正红旗固山额真岳托,生擒其子罗洛宏……”
该消息是从陈新甲镇标营内传出来的,正月十五出发,快马奔了三百多里的舜乡军夜不收进入天津总督营地后,不久便传出了这个惊人的消息。立时这个消息以飞快的速度传遍天津各处明军营寨。
所有将兵闻听后都是不敢相信,斩首八千级啊,这怎么可能?以大明官兵的战斗力,斩首八十级都是难得的胜仗,更不要说还阵斩清国多罗贝勒,正红旗固山额真岳托了,更生俘其长子罗洛宏……
不可能,决对不可能!
没有一个官兵相信宣大军的奏报,各人皆认为他们在浮夸chuī牛,而且这牛皮chuī得太大了。从关宁各将口中,他们已经知道巨鹿之战后,随同卢督臣前往巨鹿的宣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潜逃无踪,怎么一下子就出现如此大捷?决对是chuī牛。
在关宁营地中,几个总兵也在山海关总兵马科的营帐内紧急商议,他们的定论也是不可相信,都认为宣大军俘夸太过,未来怕是不好收拾。言语中他们皆有兴灾乐祸之意。
巨鹿之战时他们见死不救,却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在自己溃败后,反怪宣大军不与接济支援,心中深深怨恨。未来可以见杨国柱,虎大威等人吃点苦头,他们皆是乐意。
各总兵散场后,前屯卫总兵王廷臣叫住玉田总兵曹变蛟:“小曹将军,你认为杨总兵等人的奏报,是不是真的?”
曹变蛟道:“某以为……”
他摇了摇头,终是没有给出结论。
不过天津明军营帐所有人都在传扬窃语,这股骚动在京师使者奔入陈新甲营地后达到高峰,很快各将听到中军大帐内传出点将招集的急促鼓点,众官兵还在纷纷传扬:“陈总督的镇标营似在拔营起寨。”
曹变蛟等人面面相觑:“难道杨国柱,王斗等人大捷之事是真的?”
第297章 向皇太极求援、杨嗣昌前来
当日的山东,济南府。
济南城已经飘扬清军的旗号,沿着城池周边,同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清军营帐,被qiáng迫押入营地的百姓财帛不断。
清军攻破济南府后,兵锋直bī衮州,青州诸府,曾猖狂不可一世,不过此时各营中却蔓延着一股恐慌的气氛。一个惊天的大消息已是传遍各营,留守涿州的满洲正红旗全军覆没,旗主岳托被斩,其子罗洛宏被生擒。
攻破正红旗营地的,正是明国宣大军,其中更以他们的克星王斗部为主力。怎么也不敢相信啊,巨鹿之战后,宣大军láng狈逃窜,本以为他们早不足为虑,没想到一个突然,给了众清兵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德王府宽阔的大堂之中,各八旗满洲旗主与各八旗蒙古旗主沉闷不语,前些日的喜意dàng然无存。
多尔衮的清兵主力攻破济南府,又大肆掠夺山东各地后,已经掳俘人口二十五万余,还有大量的金银牛马财帛等物,正在兴高采烈时,通州传来的消息如同当头一棒,让各旗主一盆凉水从头而下,冰冷的感觉透彻全身。
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这就是各清将现在的真实感受。但消息又真真切切,容不得各人不相信。
与岳托派往通州的求援人马一样,他们派往山东的兵马同样遭到宣大军哨骑拦截,或死或擒,消息遣送不出。直到通州守留的正红旗甲喇章京和硕特等人又派出求援兵马后,这个惊人的qíng报才送到多尔衮等人手中。
起初多尔衮等人也不敢相信,不说宣大军从哪冒出来,便是涿州营地有守军八千人,内中有旗丁四千人,怎么可能半日就被攻破?而且入关的清兵死了一个旗主,这是清国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大事,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可谓沉重之极。便是回到关外,各人也不知道如何向皇太极等人jiāo待。
不过随着一波波通州求援人马来到,多尔衮自己的哨骑也得到一些qíng报,他们不信也得信!
堂内各人沉闷良久,镶白旗旗主多铎猛地跳起来:“在巨鹿的时候本亲王就说过,不能放过宣大军残部,更不能放过王斗等人,要乘胜追击,这不,现在酿成后果了吧?”
他咆哮了一阵,却没人接他的话语,他只得恨恨坐下。
八旗满洲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向多尔衮道:“奉命大将军,扬武大将军身死殉国,得到这个消息后,明军定然军心大振,加上我军辎重众多,行军缓慢,如果他们围攻上来,我们这些入关的大军恐怕……”
他的话让众人一惊,是啊,入关后,特别是巨鹿之战后,入关的十万清兵伤亡高达两万余人,特别满蒙旗丁损失人数近六千人。各旗都有折损不少兵马,以两白旗为多,各旗对宣大军,特别是王斗军,内心早已深深畏惧,害怕与他们作战。
还是趁着巨鹿之战后的得胜锐气,他们才再次攻掠山东各地。突然传来宣大军消息,满洲正红旗覆没,旗主身死,又折损数千旗丁,不说杂役,入关的六万战兵,损失己近达万人。
这惊人消息传到,在山东的这些清兵锐气立刻没了,余下的只有深深的胆寒。如果再对上宣大军,八旗满洲不论,那些八旗蒙古、外藩蒙古,还有一些降附小部落,他们肯定不敢再战。
特别正红旗残部没有丝毫战心,这从他们留守通州残部拼命求援就可以看出。以胆寒之军对上士气如虹的明军,入关的这些兵马确实凶多吉少。
听济尔哈朗这样一说,那些八旗蒙古各旗主纷纷叫出来:“我们在涿州的掠获已经失去了,难道在山东的掳获又要放弃?我们入关难道是白跑一趟?那我们大蒙古勇士进关来做什么?”
“确实,奉命大将军,豫亲王,你们要想个办法!”
“各旗勇士都是折损严重,如果没有人口财帛补充,我们大清国各旗就废了!”
面对八旗蒙古各旗主叫囔,多尔衮脸上只是冷淡平静,良久,他说道:“我大清兵掳来的人口财帛当然不能放弃。”
他吩咐镶白旗饶余贝勒阿巴泰:“饶余贝勒,本大将军给你五千jīng骑,你日夜兼程前往通州救援那里的兵马,一定要保住那边的人口财帛。至于我山东各旗大兵,押解掳来的丁口粮米,立时退兵。”
阿巴泰最早与王斗jiāo手,从崇德元年开始,就视王斗为清国大敌,为人也沉稳慎重。多尔衮派他救援,各人都没什么话说,快速从山东退兵,也附合各人的心意。
多尔衮安排持重,各人都挑不出毛病,不料满洲镶红旗旗主杜度忽然道:“奉命大将军,本将认为这样还不够,应该再向皇上求援,汇合两huáng旗,正蓝旗兵马,才可以保住我大军所有掳来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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