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代表什么?代表火力源源不绝啊,若战场之上,骑兵与步卒遇到这样的铳手,就用人命填,也难冲到他们的面前吧?
四层she击后,场中已是硝烟一片,面前一片láng藉,所有的人形标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破破烂烂,铳眼密布,各官将下场检查后,都可以看到彼此间苍白的脸色。
这些人形标靶的排位,从五十步到一百步不等,身上有棉甲,有铁甲,普通的鸳鸯战袄,然结局都是大同小异。这样说来,百步之内,不论持何等盾牌,穿何等甲胄,在舜乡军的鸟铳兵面前,都是死路一条了?
监军万元吉脸皮抽动,他要求借一只鸟铳观看,湖广巡抚宋一鹤等人也簇拥旁边议论观看。
众人注意到,该鸟铳与官兵平时使用的鸟铳没什么区别,稍稍不同的是,此鸟铳打制更为jīng良,一看就可放心使用。
还有,各人注意到一点,该铳的铳尾略有不同,与红夷的铳托颇为相似,可以抵在肩上,然军中类似红夷的鸟铳不少,却没有王斗这样的威力。
万元吉翻来覆去看了良久,又看了定装纸筒弹药,沉思道:“这是戚帅子药定装的思路吧?”
王斗说道:“是的,戚帅时,以竹筒将火药与弹丸分别类装,末将将他们合在一起,这样战场作战更为快捷。”
他说道:“方才演练是我军中乙等兵将士,使用定装子药后,六十息可打三发铳弹,若是甲等兵战士,大部人可击出四到五发。战场作战,鸟铳兵四到五层排布,火力不绝,贼敌便难以近身,当然,这需要平日刻苦训练。”
众人发出整齐的叹息声,如此好兵,只是乙等兵,舜乡军甲等兵又qiáng到什么程度?
猛如虎、孙应元、huáng得功等总兵也借到一只鸟铳观看,众人眼中都现出贪婪渴望的神qíng,好家伙啊。猛如虎爱不释手地抚摸乌黑厚实的铳身,叹道:“王将军鸟铳威力如此之大,是jīng工的缘故吗?”
他们军中也有鸟铳,然而威力不能比不说,还经常炸膛,让士兵们不敢使用,舜乡军中却没有这样的问题,明显是打造jīng良的结果。
王斗说道:“这是其一。”
事实上,大明对火器制造的要求一直非常严格,所造军器均需注明某部、某卫、某所、某年、某季成造字样,以便监督,追究责任。不过火器毛病始终不断,内中的问题非常深沉,不是一语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孙应元沉思道:“还有子药有所不同吧。”
王斗微笑地点了点头,李之芬的火药厂完善了火药配方后,百步可破重甲,舜乡军使用火铳的she程与威力,在眼下大明已是稳排第一。
不过对各总兵来说,七、八十步若能破甲,便足以使用了。
见王斗不说子药的不同之处,众人也识趣的不问,今日见识了舜乡军火器的威力,各人已经心满意足,若再询问核心问题,便是不知好歹了。
接下来,众人又到樊城舜乡军pào军千总的营地,观看了赵瑄指挥的火pào发she。各官将中,红夷大pào与佛láng机火pào也见多了,但能打出王斗军队这样威力的,却从来没有见过。
众人恍然大悟,有这样的火pào,加上这样的鸟铳,怪不得王斗军天下无敌啊。
看完演练后,各人眉飞色舞,皆以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事后,猛如虎、孙应元、huáng得功,周遇吉几人聚在一起,他们对王斗军中的犀利火器都非常眼热,商议是否自己打制jīng良鸟铳。
huáng得功有不同意见,他说道:“造不如买,他们的子药明显不同,便是造出jīng良之铳,明显也不如他们军中使用。不若去探探口风,看看王将军是否愿意出售铳弹……至于火pào,王将军言pào手都是用子药堆砌出来,耗费太大……”
湖广巡抚宋一鹤,则召来了湖广副总兵张应元,仔细询问当日醉仙楼时王斗说的话,他喃喃道:“jīng工,定装子药,良家子,分田地,我明白了……”
……
注:关于明朝火器质量问题,看“神器谱”中这段话,一切都明白了。
或问:近日大小神器,易铜为铁,舍铸务锻,犹然不堪,此何以故?
曰:将作yù博jīng明之誉,损其值以致之耳。尝闻卢将军镗:“南方初造鸟铳,工值三金之外,今一金吝而不给。一金,不足jīng工鸟铳铁炭之费,余类推,焉曾有严姑能督责巧媳无米之炊乎?”
曰:观此则中国毕竟不得jīng工矣!
曰:不然,尝闻东西两洋贸易,诸夷专买广中之铳,百姓卖与夷人者极其jīng工,为官府制造者便是滥恶。以此观之,我中国不肯jīng工耳,非不能jīng工也。
第424章 你个奴才!
猛如虎、孙应元、huáng得功,周遇吉等人探听王斗的口风,言是否可从东路购买鸟铳火pào兵器等。
王斗与舜乡军各将商议后,同意了。东路也该有自己对外拳头贸易了,军火便是其中一种,只待自己回归后就展开贸易。当然,贸易对象必须好好审核。
他还赠送各总兵,还有宋一鹤、万元吉每人十杆鸟铳,相应的一些定装纸筒弹药,人人欢喜。
崇祯十四年,二月二十二日的傍晚,左良玉与贺人龙,终于从陕西兴安赶到,他们合军数万人,顺着汉水而下,到达襄阳时,舟橹布满了汉水的两岸。
二军的到来,使襄阳城内外气氛紧张不少,毕竟二军都称不上良善,特别平贼将军左良玉,恶名远播,湖广人人畏惧,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
很多人还议论,左良玉到时会不会与定国将军王斗发生冲突?
毕竟王斗杀了不少他的部下,其中更有其爱妾的哥哥,还放言左良玉若敢袒护乱兵,必诛之,可说非常不给颜面。左良玉又岂是易与之辈,会善罢甘休吗?
对此事qíng,湖广巡抚宋一鹤,监军万元吉都颇为忧虑,到襄阳不久,便找到王斗询问此事,言可否要调解一二,王斗只说无妨,不过看巡抚与监军都心有惴惴,他们还是文官大员呢,可见左良玉在湖广的凶悍地位不是说说。
当然,也有人兴灾乐祸,比如太监刘元斌等人,就等着看好戏。
当日左良玉虽然没有进城,但襄阳内外已经暗流涌动,各人睁大眼睛,只是注视着事qíng的发展。
由于左良玉、贺人龙到达,二十三日上午,督师杨嗣昌召集大家行辕商议军务,此时杨嗣昌病qíng更为严重,所以便没有在白虎堂升帐,而是召众人在侧厅议事。
王斗到的时候,万元吉、宋一鹤、猛如虎等人己到,杨嗣昌斜靠在上首的檀木chuáng几上,盖着厚厚的锦褥,不时咳嗽几声。
他儿子杨山松及一些幕僚在旁边侍候,再看万元吉等人神色,显然都非常忧虑,阁部如此病重,还能继续督师吗?若换了督臣,形势会不会发生变化?毕竟放眼大明上下,大臣中能有杨阁部威望的人,极少。
看到王斗,杨嗣昌勉qiáng露出一个笑容:“国勤来了?坐吧。”
王斗谢过之后落座,侍从还上了茶,放在身旁的小几上,由此可见,此次的议事气氛很轻松的。
不久之后,张应元、孙应元、huáng得功、周遇吉等人相继赶到,还有太监刘元斌、卢九德等人。众人一一落座,只有太监刘元斌,看到王斗时神qíng极为yīn沉,冷哼一声。
随着这些大员一一到来,最后只余左良玉及贺人龙了,不过众人等了良久,左良玉与贺人龙却没有到达。
杨嗣昌与万元吉脸色都非常难看,这二人太跋扈了,入川夹剿时,贺人龙噪归陕西,左良玉九檄九不至,更放开献贼,任其东出湖广,要不是王斗正好来援,事qíng不堪设想。
现在听闻王斗斩杀献贼,便匆匆赶来襄阳,竟又如此无礼。
终于,众人听到二门外一阵喧哗传来,隐隐有人在喊:“……我等也是参将,为何那王斗能入内,我等却不能入内?”
却是左良玉部将王允成与其子左梦庚的声音。
厅内各人都皱起眉,这平贼将军的部下太嚣张了,竟在行辕内闹腾,真是过份,只有刘元斌脸上露出笑容。
好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响起,两个大将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正是王斗见过的陕西总兵贺人龙,另一人身材魁梧,脸皮微红,年在四十许,打着华贵的貉子皮厚绒披风,鞓带上挂着的宝剑也装饰着金丝,加上亮闪的甲叶臂手,更显其威武不凡。
他的神qíng威严又桀骜,还带着股难以言说的戾气,显然也是杀人如糙之辈,心xing无qíng,正是湖广总兵,平贼将军左良玉。
见二人进来,厅内略有骚动,杨嗣昌神qíngyīn沉,只是轻声咳嗽几声。
万元吉沉着脸,猛如虎更望着左良玉恨恨,要不是此人,自己也不会huáng陵城大败,子侄更不会身死。只不过现在他不敢跳出来说什么,自己兵将损失严重,实力不到往日的三成,远不能与左良玉相提并论。
贺人龙眼尖,一眼便看到王斗,哈哈一声笑,叫道:“王老弟,哥哥又见到你了。”
王斗坐在位上,含笑地拱了拱手。
左良玉目光扫过王斗,眼中掠过一道寒光。
杨嗣昌缓缓道:“左将军与贺将军落座吧。”
贺人龙笑嘻嘻地道:“多谢杨阁部。”
左良玉一声不吭,坐了下来,一双眼睛,只是凶光闪闪的瞪在王斗身上。
杨嗣昌吃力地坐起来,目光向众人扫了一遍,qiáng打jīng神,向北拱手,说道:“本督受皇上厚任以来,竭尽心力,整饬军旅,誓灭贼寇。现天佑吾皇,献贼己灭,余贼惶惶,正是一鼓余勇……”
忽然左良玉出声道:“阁部,末将有一事,要询问王参将。”
杨嗣昌脸上毫无表qíng,只是问道:“你有什么话要问的?”
厅内各人则是jīng神一振,来了。
左良玉看向王斗,沉声道:“王参将,我有部下一百多人,被你杀了?”
王斗慢条斯理地押了口茶,说道:“不错,他们劫掠百姓,触犯军法,杀他们不对么?”
左良玉大怒,他身子微微弓起,瞪着王斗一瞬不瞬,森然道:“他们是我的兵,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王斗冷笑一声:“兵?他们也叫兵?对上流贼贪生怕死,废物一群!对上百姓如láng似虎,畜生一批!他们庆幸不是我的部下,否则我早将他们杀光了!你左良玉的兵也不例外!”
左良玉怒极而笑:“看来,王参将没将我这个平贼将军放在眼里,没将我数万大军放在眼里,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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