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额尔岱继续宣读:“……多罗贝子,喀喇沁右翼旗扎萨克固鲁思奇布,恪尽臣藩之节,保守疆邦,朕心甚慰,今加固鲁思奇布多罗都棱郡王,赏户五苏木,望尔诚恪不渝,勿怠勿忘……”
众蒙古人为色楞兔死狐悲的同时,也皆以嫉妒的眼神看向固鲁思奇布,这小子,就封郡王了。
只有固鲁思奇布心下复杂非常,不知是何滋味,糙原上的事,他有所耳闻,只不过他城府较深,不象叔叔那样触之便跳,色楞的出头,也有他隐晦挑动的外qíng在内。
此时他高封郡王,实际上是建立在色楞的血泪之上。
皇太极冷冷听着宣读,眼见杀jī儆猴效果显著,众臣恐怖,只是他心中,却是浮起一丝悲凉。
色楞为人憨直,其实他说的话不错,糙原之事,确实大大不妙。
八月时,相继就有一些消息传到锦州,不过被皇太极压制了,认为是明军的诡计。然进入九月后,糙原上的消息越来越多,各八旗蒙古,外藩蒙古人心慌乱,皇太极越来越难以压制。
特别这次,连一旗的旗主都跳了出来,再有下次呢,自己还能压制吗?
看来锦州之战,不能拖延了,特别粮糙供应困难的qíng况下。
在他qíng报中,王斗从塞外bī来的大军,在万人之上,不论王斗哪来的兵马,决战,是不得不进行了!
这瞬间,皇太极下定了决心!
圣旨一下,色楞不但成为白丁,更成为罪人,几个如láng似虎的噶布什贤战士,将他拖拉出去。
色楞拼命挣扎,一边极力回头,对皇太极凄厉嚎叫:“伟大的汗啊,奴才真没有撒谎,王斗大军,真从塞外bī来了……”
一直到他被拖出去良久,他的哀嚎声音,仍然余音袅袅,在屋内盘旋不去。
屋内鸦雀无声,良久,老态龙钟的,科尔沁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咳嗽一声,出列道:“色楞饱受皇恩,不思报效,反作仵逆助敌之举,皇上雷霆处置,真是大快人心。”
外藩蒙古诸大臣中,他必须第一个站出来,科尔沁部与满洲联系最深,科尔沁贝勒莽古思之女哲哲,便是此时清国的中宫皇后,科尔沁部贝勒寨桑之女布木布泰,也就是大玉儿,是皇太极妃子。
满洲女人,一样大规模嫁给科尔沁部蒙古人,双方的联系,密得不能再密,外藩蒙古诸旗,以科尔沁部,对清国最为忠诚。
巴达礼站出来,一个疲倦的年轻人,也不得不站出来表达,便是和硕亲王,察哈尔固伦额驸额哲。
他的父亲林丹汗败亡后,他率余部投降皇太极,并献出蒙元皇帝传国玉玺,因功封为亲王,爵秩位冠诸扎萨克之上,哲哲与皇太极生的三个女儿中,固伦温庄长公主还嫁给他为妻。
历史上锦州之战后,额哲很快死去,这位公主又改嫁他的弟弟阿布鼐,并生下儿子布尔尼。
此时额哲满是病容,看样子离死不远。
巴达礼与额哲都出来了,外藩蒙古各扎萨克们,也只得一个一个出来表态。
新接任扎萨克的葛尔玛不用说,连土默特右旗的俄木布楚虎尔,左旗的善巴,虽心忧糙原之事,也得站出来说话,一时间,屋内展现一片的义愤填膺,众志成城的气氛。
众蒙古人慷慨陈辞完毕,五体投地,齐声举臂高呼:“博格达汗,博格达汗,您是糙原雄鹰,您宽广的胸怀,赛过浩渺星空。博格达汗,博格达汗,您银柄的蟒鞭,划破沉沉天幕,博格达汗,博格达汗,您狂飙似的铁骑,踏碎万里征途……”
皇太极高居上首,迎接众臣欢呼,他的目光深沉,似乎真当成了众人口中的神祇,高高在上,俯视凡人。
良久,皇太极止住众人欢呼,淡淡说道:“崇德五年起,锦州围城已然两载,眼下大军进入僵持,明国jīng锐,尽汇城下,若能将之一鼓而灭,此后天下,任由我大清驰骋!”
他冷笑道:“或许王斗自塞外bī来一些兵马,那又如何?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萨尔浒之战,太祖高皇帝,尤不惧明国兵马,本皇在位,更何惧之有?”
他的右手缓缓伸出,上面青筋bào起,随后用力一握:“先灭松锦明军,再灭糙原明军,让他们jīng锐尽丧!”
他猛地看向济尔哈朗:“郑亲王,仗怎么打,你来说说。”
济尔哈朗忙道:“奴才遵旨。”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道:“眼下我大清铁骑,在女儿河北岸,小凌河两岸与明军相峙,兵力方面,计阿哈杂役在内,有二十四万余,估计与明军相当,然总体而言,我军战力,qiáng于他们!”
辽东之战起,清军看似伤亡大,其实很大部分是杂役包衣,特别摊到各旗后,更不明显,每旗约伤亡数百人,总体战力不失,兵力方面,也颇为充足。
济尔哈朗沉吟道:“眼下大军相峙,若要与明军决战,需有利地形,可以容纳我铁骑万众奔腾。”
他细细想了想:“奴才建议,放弃rǔ峰山,放弃女儿河岸,将明军引入腹地。”
他说道:“锦昌堡西,山野众多,地势高阔,往南而行,有很大部分的平川旷野,适合我大清铁骑作战!”
豪格受了几次挫折后,变得谨慎了许多,他cha口道:“只恐明军不会上当,轻敌冒进。”
皇太极猛地看向老代善,说道:“礼亲王来说说。”
皇太极眼中的老不死咳嗽一声,说道:“这个好办,我军放弃沿河地带,退入腹地,只需作出猛攻锦州态势,他们便不得不进bī,与我决战!”
皇太极眯起眼睛,又看向多尔衮:“睿亲王呢?”
多尔衮心中恼怒,皇太极摆明对自己与老代善猜忌,然而一有事qíng,就要自己等出谋划策,最大xing的压榨劳动力,实是可恨!不过皇帝有话,又不得不答,特别在方才杀jī吓猴的qíng况下。
他深思良久,说道:“奴才以为,郑亲王与礼亲王之计可行。”
他道:“锦州,是明军的软肋,他们千里救援,不就是为了城内的祖大寿吗?明国自皇帝到蓟辽总督洪承畴,都不能容忍城陷的后果,我师一动,不论女儿河,或是小凌河的明军,尽要追随而动!”
屋内各人,不论蒙汉固山额真,台吉人等,皆在低声议论,商谈此计可行xing,皇太极更哈哈大笑,他大声说道:“众卿与朕,想到了一处去!”
随后他又yīn沉了脸,冷冷道:“两年来,朕令人she入劝降书不下百封,然城内不为所动,枉费朕的一片苦心!”
他猛地站起,厉声道:“祖大寿,实乃不识抬举,他真以为,朕攻不下锦州吗?”
他这一发怒,瞬间,屋内似乎又被寒意笼罩,众臣都是噤若寒蝉。
汉军正蓝旗,固山额真祖泽润双股战栗,他扑嗵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而出,哀嚎道:“臣有罪,臣不能劝家父弃暗投明,报效大清,请皇上责罚。”
皇太极看了他良久,看得祖泽润冷汗涔涔而下时,他淡淡道:“祖泽润,朕知道你的忠心,你起来吧。”
他说道:“朕只是感叹,南朝皇帝何德何能,值得祖大寿如此效力。”
他一摆手,道:“此战关键,便是王斗的靖边军,还有杨国柱,王朴等新军,余者李辅明、左光先、马科、唐通等皆是鼠辈庸碌,哦,吴三桂也有点战力。”
济尔哈朗提醒道:“刘肇基,曹变蛟,王廷臣三人,也需谨慎应待。”
皇太极嗯了一声:“这些布置在杏山的明国兵马,朕自有安排。”
他说道:“与明国决战,最重要的,便是如何拖住王斗等兵马,众卿可有良策?”
屋内所有人,都看向汉八旗各固山额真,还有朝鲜大臣金自点。
看着这些人,豪格与多铎都面现不屑,多铎更高声骂道:“一帮蠢货,徒费糜饷,真上战场,一点用都没有。”
他肆无忌惮的喝骂,丝毫不留qíng面,各蒙古固山额真,外藩蒙古众大臣都露出兴灾乐祸的神qíng,崇祯十二年起,清国皇帝对汉军旗越重,他们早已愤愤不平,此时多铎给他们出了一口气。
多铎年轻气盛,不论汉语,蒙语,满语内骂娘言辞张口就来,污言秽语,滔滔不绝,面对多铎喝骂,金自点似乎睡着了,石廷柱等人灰头土脸,又不敢反驳,只将埋怨的目光投向孔有德。
只有饶余贝勒阿巴泰,仍是铳pào的坚定支持者,他出列为汉军旗分辩:“皇上,与靖边军作战,除了汉军舍我其谁?恭顺王的pào营,在huáng土岭之战,也是有出众表现的,虽有女儿河小挫,但不可苛求过甚。奴才想过了,只需有适合汉军作战地势,乌真哈超pào营,与各汉军铳兵们,还是可以发挥出巨大的战力。”
皇太极神qíng不动,淡淡喝了声:“恭顺王。”
孔有德连忙出列,那日与靖边军pào营对战后,他失落良久,皇帝殷切期盼,耗费巨资,结果自己打出百个手指对一个手指的战绩,让清营各方大失所望,也导致他在皇帝心中地位直线下降。
那日pào战后,他pào营损失颇大,还好pào手大部仍在,火pào全在,还是有战斗力的。
夹起尾巴做人这段时间,孔有德也考虑了很多,对如何重拾皇帝的宠爱,他苦思冥想,准备了多种方案。
多铎言辞难听,将他骂得象儿子一样,他心中虽然恼火,但也没胆量顶撞满洲旗主,他的顶头上司代善,一声不响,也没有为他得罪多铎的意思。
唯有阿巴泰的义举,让他感激涕零,出列后,他高声说道:“启禀皇上,臣想过了,对付靖边军的火pào,唯有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方可大胜!”
他解说道:“靖边军的火pào,短处便是she程,我pào营为何要近处与他们对she?可远远开pào,重演huáng土岭之胜。”
皇太极淡淡道:“若他们以土车掩护呢?”
孔有德道:“如饶余贝勒所言,我汉军可选合适作战地形,让他们土车,失去效用。”
他说道:“臣想过了,从明军占据的杨兴屯,一直到伊家岭,苏家沟,宋家沟等处,地面起伏,坑坑洼洼,还有众多的田地,沟壑,他们土车与战车,根本不能推行,就算某些地方能过,也失去掩护大军意义,他们军阵进行,我火pào轰击,定可给王斗等重重打击!”
皇太极沉吟,难得孔有德想出了致胜的良方,神qíng不由缓和了许多,余者人等,也议论起来,都觉孔有德此法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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