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半晌,高史银哈哈大笑,手一挥:“示威!”
他紧急补上一句:“对了,让那些蒙古人上!”
滚滚骑兵洪流,下了丘陵,往城池西面列阵行进,数百骑士排众而出,他们个个皮帽皮袍,骑术jīng悍,却都是蒙古人,他们耀武扬威,狂笑着在马后拖着一些半死不活的满蒙哨骑,或是杂役包衣什么的。
他们策马狂奔,马后被拖着的人等凄厉嚎叫,看他们绕着城池奔跑,城上守军,不分满蒙,无不是又惊又怒,同时又咬牙切齿,那些拖着的人,很多可是他们同胞啊,可恨,实是可恨!
城上一些被赶来守城的汉人奴隶,则心中腾起诸多异样感觉:“那些靖边军军爷好威风,那些凶悍的北虏鞑子,被他们驱使得象孙子一样……”
洛洛欢恨恨一拳,打在身前的城垛上,皮开ròu绽,鲜血淋漓仍不自知,早传闻塞外“十万”靖边军bī来,眼前所见,十万没有,一、二万总有,当年在涿州的惨痛经历涌上心头,他脸上那道疤痕不可控制的颤动起来。
阿玛与阿哥的死,是他内心最痛苦的回忆,除了这些,还有发自内心的,难以形容的恐惧。
靖边军的战力他深深了解,义州守军旗丁虽有七千,又抽了一些余丁杂役,还将一部分阿哈抬旗,使得守城的兵马有一万余人,不过洛洛欢知道,这些兵马守城可以,若出城与靖边军野战,怎么死都不知道。
果然一瞥身旁人等,无不是胆战心寒,特别那些正红旗的军队们,甲喇章京和硕特,更是身体微微颤抖,显是怕到极点,只有巴牙喇甲喇章京布颜图脸色难看,对着城下那些耀武扬威的蒙古人咬牙切齿。
他猛地对洛洛欢喝道:“多罗郡王,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施威?特别那些蒙古人狗仗人势,这是对我大清的羞rǔ!奴才愿意带一部分兵马,出去杀杀他们的威风!”
洛洛欢猛地看向布颜图,神qíng前所未有严厉:“布颜图,你给本王记住,务必坚守城池,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战,敢有枉动者,斩!”
布颜图神qíng扭曲,和硕特在旁苦劝:“布颜图大人,靖边军势大,不可làng战啊,听多罗郡王的话,谨守城池为上,免得一个不慎,负了皇上所托!”
看那些归顺蒙古人,一直将马后拖着的俘虏折磨到死,城门仍是紧闭,城上各方,唯探出密密的弓箭,还有城上大声喊动,来回摇搬运滚木檑石什么。
高史银撇了撇嘴:“没劲,这些鞑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
他轻松地说着,猛然扬起吓死人不偿命的破锣声音:“嘿,美丽的大糙原啊,我会来的,我会来的……”
义州守军面前,众军旁若无人的齐唱,那些归顺蒙古人尤其唱得响亮:“啊哟啊哟!”
沈士奇同样难听的嗓音吼起:“我会将鞑子头颅做成我酒杯。”
众军齐唱:“啊哟啊哟。”
赖满成叫道:“我爱粮票!”
高史银唱道:“他们的妻啊就是我的妾,他们的儿啊就是我的仆。”
众军齐唱:“啊哟啊哟……”
温方亮三人策马而出,在大军前方驰骋,他们扬起兵器,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威武”声音。
温方亮俊美的脸浮起腾腾的杀气:“传令下去,城南扎营,搜杀四野,遇凡贼奴丁口者……”
又是震天的怒吼:“杀光,烧光,抢光!”
……
同样在卯时,杏山,大兴堡。
十七日辽东总兵刘肇基,东协总兵曹变蛟,前屯卫总兵王廷臣自松山议事回归后,就严令杏山各处加qiáng戒备,种种迹象,都证明鞑子极有可能在近期对明军发动总攻。
女儿河对岸的白庙堡鞑子,也活动频繁,杏山各地,是明军后路粮秣所在,白庙堡那边鞑子,极有可能会过来截断攻打,所以不但杏山本堡,甚至大兴堡,东青堡,五道岭,长岭山各处,都加qiáng了防备。
将士们日夜赶工,将守城守山器械,增添了又增添,巡哨守夜人等,同样增加了又增加。
一大早,大兴堡守兵们就早早生火做饭,最近粮糙供给提高不少,饭碗上,还铺满诱人的鱼gān,大家伙都吃得很满意,听说是忠勇伯的功劳,众将士心中都暗暗感激。
换下睡眼酩酊的守夜人员,新一波的白日守城人员来到垛口边上,昨日一天没事,今日鞑子会来吗?
因为大敌骚扰攻占,沿着女儿河南岸过来,一路的火路墩全部失效了,大兴堡,就是杏山最前沿,最多在堡外布置一些夜不收。
一个年轻的士兵,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他一边揉着自己酩酊的双眼,一边扯着自己的折上巾,虽然睡意仍浓,但他耳朵仍灵,双眼仍利,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从女儿河那方传来。
他趴到城砖地面仔细倾听,而这个时候,身旁守城军士,纷纷感觉不对,有的人拼命往那方张望,也有许多人,学那士兵样子,趴到地上,将耳朵紧贴。
“鞑子!”
猛然一人嚎叫。
他身旁人等,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方,就见洪流似的骑兵,自天边蔓延过来,他们人海无穷无尽,似要直达天地的尽头。
“轰轰轰!”
铁骑无边,大地震动。
随着马蹄声音越近,站在城墙上人等,只觉雷鸣似的轰响在耳边震动不停,铁蹄击打下,似乎整座城池都在剧烈颤动。
众人相顾,都面如土色,知道鞑子要来,怎么一来就这么多?
海洋似的旗号延伸,看他们衣甲服饰,大多huáng色,镶huáng色,先前嚎叫那人再次嚎叫:“是二huáng旗的鞑子!”
“快快,放pào点烟,点烟!”
一个千总回醒过来,咆哮喝道。
众士兵回魂回来,连忙手忙脚乱的点烟放pào。
“砰砰砰……”
五声凌厉的号pào声音,还有五道笔直的烽烟,往天空高高升起,同时城内城外的明军夜不收四出。
贼寇万人以上,五烽五pào,眼前二huáng旗鞑子,肯定不止一两万,不过这已经是明军传递号pào烽烟的最高极限了。
随着大兴堡láng烟的腾起,沿途各处城堡要塞,号pào鸣响,梆子铜锣,拼命敲动,一束又一束浓烟升向上空,五道岭,东青堡,高桥堡,塔山堡,杏山堡,笔架山,长岭山……
大兴堡守军们,胆战心惊,看着堡前的二huáng旗鞑子奔流不息,看他们骑军洪流中,不时分出一股前往沿途城堡要塞,虽然这股在各堡看来声势兵马极重——比如大兴堡守军们,然相比庞大的骑兵洪流,却是那么微小。
辰时,大兴堡的守军,更看到他们远处,同样庞大之极的步军杂役,押运黑压压的器械前来。
第573章 轰杀
女儿河北岸中路战场,时间进入未时(下午13点—15点)。
看前方二蓝旗不断溃败,王斗靖边军,还有杨国柱的宣镇等骑兵,又有洪承畴的中军后阵,也慢慢缓过气来,将豪格等一部分正蓝旗残兵团团围困在内,户部承政英俄尔岱,科尔沁土谢图亲王巴达礼等面如土色,英俄尔岱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都察院参政张存仁、祖可法、段学孔、盛忠诸人也是用力揉着自己眼睛,神qíng尽是不可思议。
大清的qiáng大他们是知道的,也是慑于满洲铁骑的qiáng悍,他们才抛弃大明,投靠清国,更见证了清国一次次大胜,明军一次次的大败,然眼前的qíng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起初战事如他们预想的一样,明军中路大败,大清铁骑,毫不费力攻破了他们的前阵与中阵,后阵的溃败,斩杀明国总督洪承畴就在眼前,却不料那王斗竟快速击溃汉八旗,拦腰一击,一切都改变了,难道那王斗,真是大清国的克星?
眼见豪格被围,极有可能身死,锦州之战,大清国或许也有失败的可能,这种qíng形,让他们意外,更让他们接受不了,如果清国失败,不是证明当初他们弃明投清的愚蠢吗?
随在英俄尔岱后面,张存仁也是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皇太极的脸色越发青白,他猛地看向战场上的二白旗,总算多尔衮兄弟率领二白旗主力前往接应,大军的左翼,只余下二白旗蒙古兵,还有小部分满洲兵,在明军火pàoshe程外有气无力的打圈,只是……
多尔衮二人在gān什么?
二蓝旗己被击溃,失去了建制严整,对上明军相对完善军阵哪是对手?济尔哈朗与二蓝旗蒙古额真吴赖、扈什布虽然逃出,匆匆忙忙之下,也难以组织军阵,只有多尔衮的二白旗可以霹雳一击,破开重围,然而他们……
他们呐喊冲天,一副竭尽全力的样子,但皇太极何等人物,一眼看出他们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将自己解围的旨意放在心上,皇太极咬着牙和血往肚里吞,心下恨极:“好个多尔衮,好个多铎,朕没有看错你们!”
再看向重围那方隐现的豪格兵马,皇太极心急如焚,这一刻,他都有种亲率噶布什贤兵前往解围的念头,随后理智又将这种念头生生压下,中路混乱不堪,此时前往,只是徒增混乱而已。
若豪格回不来,或许,朕应该考虑战后之事了,皇太极猛然心中浮起一个念头。
……
“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在中路战场响起,二蓝旗溃散,清国太子,肃亲王豪格被明军重重围困,所有的明军,无不jīng神大振,只要斩杀豪格,大胜就在眼前。
而在豪格等发觉自己被围,身旁正蓝旗兵马越来越少后,他们再也无力发起进攻,唯一考虑的,只有突围了。
这让洪承畴压力立时一松,他自然不是等闲人物,立时整顿军阵,收容溃兵,发起反攻,配合忠勇伯与忠贞伯围困豪格,务必不能使之逃脱。
张若麒与王德化同样jīng神一振,特别是王德化,肥滚的身躯都哆嗦起来,今天的经历太刺激了,从大喜到大悲,又到大喜,饶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饱经风雨,都有些承受不了。
而且今天是个机会,如能斩杀豪格,见证一场大胜的诞生,日后回到京师,一份优质的资历熬出不说,圣上还另眼相看,更为一辈子chuī嘘的本钱。
他猛地蹦到一架中军大鼓前方,抢过一个鼓手手中的鼓槌,用太监特有的声音尖叫道:“杀奴啊,杀奴啊,将士们,杀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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