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闯军又浩浩dàngdàngbī向开封,可能此时,开封围城战已经开始。
洛阳城陷时,福王朱常洵,与世子朱由崧,在一些义民掩护下,慌忙逃出王宫,由于福王朱常洵长得肥胖,逃之不及,被闯军追兵she死,世子朱由崧侥幸逃离,在十数义民保护下,往北逃向潞安府的沈王府。
洛阳消息传到京师,给因锦州大胜而一片沸腾的,京畿上下浇了一桶凉水,当时忠勇伯将闯贼击得大败,未想此贼如此快速崛起,这第二次围打洛阳,更杀死了藩王,这是大明史上前所未闻之事,可谓海内震动。
李自成迅速被视为心腹大患,抽调边军剿贼之议再起,而崇祯帝在得到洛阳城破,福王被杀的消息时,召见众臣的时候曾大哭道:“朕不能保一叔父尔。”
他哭得极为伤心,连御袖都湿透了,而当日崇祯帝在退朝后,去拜见刘太妃时,心神疲惫下,更是说着说着话,就打起瞌睡来,见皇帝为国事磨耗如此,太妃见之不由泣下。
失城陷藩,其罪极重,河南巡抚李仙风,将立时被夺官免职,逮捕入京,便是首辅周延儒,也救他不了,况且此时周延儒唯恐避之不及,他也心安理得,自己给过李仙风机会的。
与李仙风倒霉的,还有一大批河南官员,总兵陈永福,也将被责令戴罪立功自赎。
还有新任三边总督傅宗龙,此时刚到陕西不久,他的职责是以兵部右侍郎身份,督陕兵专门讨贼,不料他的队伍还没拉起来,贼寇已经破了洛阳,等待他的,也是下旨严责,催促进兵等旨意。
看着这份qíng报,王斗叹息,当年在洛阳的那些事qíng,一幕幕在自己眼前闪过……
虽然很多事qíng已经改变,然自己还是改变不了洛阳城的命运,或许,涉及到政治民生的斗争,远比单纯的军事更复杂吧,流贼屡仆屡起,如烈火熊熊,燃烧了整个北国,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缓缓伸出手,看飘扬的雪花,在自己手心慢慢消融,又想起一路来民生凋零,流民处处,他默默对自己道:“我不会放弃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日,离京师越近,王斗忽然又得到qíng报,却是由幕府内务科主事刘本深亲自带来的。
这个沉默寡言,眼中总闪着yīn沉光芒的原锦衣卫百户,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深沉的中年人,他将自己身形尽量隐在暗处,若不注意,可能会忽视他的存在。
还有一个笑眯眯的胖子,一个身材高瘦,颧骨高高隆起,一双三角眼,眉毛吊起的四十多岁男子,却是李守勤与他原来的随从吴达宗,还有以前的夜不收军士qiáng爷。
他们现在都是qíng报司成员,负责东路反谍,严防各类jian细等,物以类聚,刘本深找的帮手,尽数是些心思yīn沉,手狠手辣之辈。
王斗建幕府后,qíng报司下分多科,路内,配合保甲,严密监视任何风chuī糙动,路外,对满洲人,对蒙古人,对流贼,对大明各处抱有敌意的官将,江南江北,都在qíng报司侦探范围之内。
甚至王斗还在考虑,是不是可以将手脚伸向海外了。
身处乱世,王斗给他们的权力很重,钱粮大力支持不说,甚至司内有多队的暗杀队与除jian队,很多还是jīng锐的剑士,当然,这些除jian队等出动,王斗也给他们设制了权限。
温达兴的尖哨营夜不收,虽与qíng报司密切配合,事实上,他们却是归属于参谋司,属于军事力量。
刘本深亲自从东路赶来,想必有什么紧迫之事,果然,当王斗接过一份详细的报文时,一看之下,勃然大怒,他猛地站起,一把将眼前的桌案都掀翻了,厉声喝道:“他们是在找死!”
大将军雷霆大怒,身旁众将都是竦然,连温方亮平日玩世不恭,此时都不敢发出一言,还是钟显才上前,柔声道:“大将军,出了什么事了?”
报文在众将手中传送,因为靖边军文化之重,往日斗大的汉字不认得一箩筐的高史银,此时也是读书破十卷,下笔达千言。
他阅读之后,同样怒得脸上横ròu剧烈抖动,他咆哮道:“这些jian商,这些酸丁,老子们在前方拼死拼活,他们却在抄我们的后院,大将军,不用跟他们啰嗦,我们立时回东路,兵发宣大各城,杀、砍、杀、砍、杀……杀他个人头滚滚,血流飘杵!”
沈士奇也是愤怒道:“不错,血洗宣大,杀他个血流成河,看看以后哪个贼日的,还敢对我们的家业动弹心思!”
韩朝与温方亮看过,神qíng凝重,二人互视一眼,韩朝沉声道:“大将军,末将觉得,还是先冷静为好,毕竟不同当年东路之事,此次牵涉重大,还需谨慎。”
温方亮也赞同:“眼下锦州大胜,各镇兵马汇集京师,天下瞩目,更值大将军封侯关头,一举一动,都需慎重考虑。”
钟显才只是看着王斗:“不论大将军如何决定,末将都是遵从。”
众人都看了钟显才一眼,心下暗赞:“小钟儿越来越会说话了,看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的。”
刘本深颇有深意的看了钟显才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垂下目光。
赞画秦轶也看过了qíng报,沉吟道:“确实,如温将军与韩将军所言,此次敌势浩大,牵涉颇广,我等需三思而后行,以免众言粥粥,毁了大将军的声望。”
谢一科撇了撇嘴:“什么众言粥粥不粥粥的,象老高,老沈说的,我靖边军风格就是gān脆利落,旌旗指处,群丑灰飞烟灭便是。”
秦轶微微一笑,只对王斗道:“事关重大,请大将军三思而后行。”
经过医士的疗治,温达兴的伤势好了不少,可以在帐中坐着说话,他是qíng报司大使,刘本深的qíng报本要先递于其手,再传于王斗,不过温达兴让其省了这一步。
温达兴失去右臂,不可能再兼任尖哨营主将一职,虽然他在辽东时几次辞职,王斗都是不许,不过qíng况摆在眼前,温达兴最终辞职是必然,以后他将专心掌任qíng报司之职。
往日之时,因为很多jīng力放在尖哨营,温达兴不免对手下放权,此后他回到qíng报司,如何面对这个赫赫权威的上司,是刘本深等人需要考虑的。
温达兴左手拿着报文,眼中闪着寒光:“事实很清楚了,晋商诸大家,因忧惧大将军进驻镇城之后,会仿效东路举措,所以给我们来个下马威,不比东路那些小商人,他们的后台确实深大……”
他细数道:“除了东路,几乎所有的宣大官将都是他们支持者,大江南北,也多有亲切之人,便是阁中,几乎所有的内阁阁老,都为他们说话,甚至陈本兵,每年都收他们不少孝敬,嗯,纪大人也是。”
“又有中宫的大太监王裕民、王承恩,王德化诸人……”
王斗淡然坐着,晋商的势力他是知道的,从明中起,他们就开始布局,大力培养族中子弟当官,或是成为各地武将,多年下来,各家的族中子弟,当官为将者不计其数。
他们还大力结jiāo各地权贵,手段可用润物细无声来形容,这些商人颇有头脑,他们结jiāo前,并非赤luǒluǒ,劈头盖脸的权钱jiāo易,似乎有种默默奉献的架式。
哪家官员要买田了,他们二话没说,将田契偷偷送上,哪家官将家中子弟生活有困难了,他们偷偷送上钱财,又有哪个太监看中哪个店铺上,他们将之买下,也是偷偷送上,甚至丝毫不提自己的要求。
如此长年累月,数十年如一日,便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被感动了,如此义商,谁不支持?
只需关键时刻说几句好话,或是行个方便,便源源不断有好处送上,惠而不费,谁不愿意?
他们还大力资助贫寒士子,大力资助各处教育,除了给国家造成的损失外,他们可谓完美人物的代言人,提起这些义商们,谁不竖起了大拇指,赞声:“好?”
在这些好处下,便是陈新甲与王德化跟自己亲近,关键时刻,都不一定会倾向自己这边,余者人等更不用说。
还有,那些晋商们,在江南地带,一样有许多同盟者,他们与江浙一带的东林党麾下财团,虽然有着竟争关系,不过在“与民争利”这一点上,他们的看法是一致的。
而且因为北地许多粮食,盐巴,铁料,茶叶等物资,需要从南方输入,所以那些晋商们,与许多江南,广东各处的财团们,互为竟争对手同时,又存在合作关系,可谓同气连枝,互为声援。
此事一个不小心,就是与全天下的利益集团作对,而且他们已经行动起来了。
太原,大同许多地方,各商行已经开始禁止东路商货输入,知州李振珽的李家,还有少夫人的楚家等亲近东路的商家们,已经遭到大规模的围攻谩骂。
各人名下诸多商铺被捣毁,甚至家人族人,在街头被殴打,打的同时,还背上残害乡梓父老的名声。
同时,还有一个谣言,在京畿各处弥漫。
第586章 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那个谣言,便是忠勇伯可能与贼奴勾结,最不济的,也是彼有养寇自重之心,锦州大战,故意放奴酋一马,否则的话,以靖边军的骁勇善战,鞑虏怎么可能大部退却?
要知道,从糙原那方,忠勇伯麾下,可是bī去十万大军,这前后夹击的,鞑虏不全军覆没,实属不正常。
这也可以理解奴酋感激涕零之下,为什么将义州庞大的粮糙留给忠勇伯了,不杀之恩,恩重如山啊,区区粮糙回报算什么?
至于忠勇伯将粮糙分出一部给余镇官将,这更证明了他的诡异心思,这是yù盖弥彰,意图转移视线啊。各镇的忠义将士被他利用了,作为彼不诡之心的挡箭靶,其心思之yīn狠,惊世骇俗。
这个谣言在有心人推动下,更在京畿延伸出若gān连环版,比如谣言还拿近期的闯贼说事。
很明显的,王斗就是与流贼有勾结的痕迹,最不济的,一样有养贼自重之心!
以王斗的武勇,区区流贼,岂是当年舜乡军的对手?
事实也证明了,王斗当时在洛阳城下,将闯贼杀得大败,俘虏降卒,以数万之计。只是奇怪的,当时死的都是闯营的虾兵蟹将,闯贼领老营大部逃脱,内骨gān大将多人,这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之事?
又有,忠勇伯素以飞扬跋扈,肆无忌惮闻名,杀起俘虏来更是毫不手软。
比如,这次锦州之战,他就不经圣上与内阁诸公许可,擅启边畔,私遣十万大军偏师攻向辽东。
他更不顾金自点等人是朝鲜国重臣,杀之之后,极有可能让彼国君臣兔死狐悲,更紧地投向清虏怀抱,又当场杀了数千计的朝鲜兵俘虏,这样的人,这样心狠手辣的xing格,会是害怕屠杀降贼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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