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行吗?”
崇祯帝却有点犹豫。
崇祯元年,他曾规定,每铸钱一文,需用铜两钱,只是没多久,因财政问题,还有各地钱局的大肆滥铸,私钱泛滥等缘故,让那jīng美的钱币发行没多久,就进行不下去。
倪元璐狠狠道:“制钱之贱,多为私钱掺入过多所故,朝廷yù铸新钱,定先打击那些造钱贩假的私钱贩子!”
他说道:“现诸地,铸钱可获bào利,百斤铜料,售后便可获数倍利润,所以私自造币者众,便是朝官爱卿,多有所为。”
“臣为江南人氏,而在江浙,湖广诸地,盛产白铅,当地白铅,每担售价不过白银二两,然商贾运往广东,每担可得白银六两,海商再将白铅运往倭国,每担白铅,可炼取白银十八两。”
“提炼所剩白铅,再运送回国,每担又可卖白银六两,当地官将豪绅,多有参与,朝廷之利,尽付他人之手。”
提起这事,倪元璐痛心疾首,崇祯帝眼中,也是露出痛恨的神qíng,从王斗抄家来看,大明民间,不是没有钱,为何,朝廷却越来越穷?
“所以,yù铸新钱,必先打击私钱商贩!”
倪元璐对着崇祯帝连连叩头。
他知道,此举一出,自己定然遭受难以想象的攻击làngcháo,只是吾辈饱读圣贤书,又何惜此身?
崇祯帝看着倪元璐,任户部尚书后,他憔悴了许多,前些时日,他推行节流省费数策,就得罪了许多人,遭受很大的抗拒,特别许多吃空饷,喝兵血的武人,对他极为不满。
因库房钱粮枯竭,他暂缓遍练新军之议,同样让许多人埋怨,弹劾他的奏疏,越堆越高,已经有如当年李邦华受命整顿京营之势,初时信心满满,然不到一年,就因得罪人员太多,无奈冠带闲住。
崇祯帝起身踱步,最后说道:“卿,有何策略?”
倪元璐早详细准备相关奏文,他呈jiāo上去,在旁解释:“打击私钱,臣之策,乃于九门特设御史九员,督理其事。每街衢钱桌,有私钱一文者,笞,二文者,徒,叁文者,遣,四文外者,斩!”
“其价限定,一两六百,多一文亦斩,又设石臼铁杵,一见私钱,即刻捣碎以绝其影,有夹门入者,搜获必斩。小民贸易存剩,许送纳御史台,奖之,如此,私钱可禁!”
崇祯帝沉吟,倪元璐又道:“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此法可在京师先行,待见奏效,便推行全国。”
崇祯帝沉思良久,道:“善。”
第647章 议和之谋
倪元璐去后,崇祯帝又召兵部尚书陈新甲议事。
最近时日,陈新甲感觉圣上对自己冷淡不少,所以言行举止,颇为谨慎小心。
“……南阳失陷,平贼镇紧急回兵襄阳,闯贼止步东向,与革左五营合,声势喧然……”
崇祯帝脸色难看,恨恨道:“丁启睿就是个废物!”
崇祯十四年时,那时闯贼刚刚大败,献贼身死,大贼只余曹cao,革、左诸辈,崇祯帝令丁启睿督师,领湖广、河南、四川、山西及江南、江北诸军。
本以为,曹贼诸辈,转眼就可剿灭,没想到,却越发jīng神抖擞起来。
丁启睿给的解释,官兵不过马三步七,甚至马二步八,而曹贼、革、左诸辈,麾下多骑卒,达数万之多,甚至有一人骑跨双马者,追逐极难。
每每只能追在屁股后,肥的被拖瘦,瘦的被拖死,然后回兵一击,官兵苦不堪言。
还有,各地百姓,心向流贼,往往官兵连个向导都找不到,每到一处,地势不明,经常被左右埋伏,不说崇祯帝闻报愤怒,便是丁启睿自己,都有心力jiāo瘁之感。
现在,更南阳失陷,猛如虎阵亡,唐王遇害,已经是第二个藩王身死了。
崇祯帝心下恨恨,有心替换丁启睿,甚至将丁启睿治罪,可惜暂时没有适当的人选。
本来,洪承畴是最佳人选,只是他身体病重,不劳远行,只能作罢,希望曹变蛟、王廷臣南下,可以改变局势。
他翻阅几份奏折,头也不抬:“靖南伯,宁南伯,已到了开封?”
陈新甲小心翼翼答道:“是的,丁启睿檄邀靖南伯,宁南伯南下,不过二位伯爵与高巡抚商议,集兵在开封不动,伺机bī向河南府,洛阳等地,言其为围魏救赵之策!”
崇祯帝道:“攻其所必救,靖南伯,宁南伯是对的,难道又如丁启睿一样,南下跟着贼寇屁股后面跑,再被拖得溃散?”
“闯贼在河南府据城为守,官兵若攻洛阳,定然回兵引救,王师就有可乘之机,闯贼据城也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陈新甲道:“皇上圣明。”
他看看崇祯帝脸色:“……还有,二位伯爵南下时,曾弹劾沿途官府怠慢,粮糙供给不足,又有沿途官府,颇多官将弹劾曹变蛟、王廷臣二人,如今各部正在查核,还有各处官员上疏分辩……”
一声巨响,崇祯帝拍案而起,他声色俱厉:“将这些贼子,统统治罪,他们想做什么,想对朕的新军gān什么?不供给粮糙,将士如何打仗?一众鼠辈,居心叵测!”
皇帝雷霆大怒,陈新甲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连声道:“是是,是是……”
“中原为天下腹心,开封又中原腹心,倘一旦沦陷,天下事言何道哉?河南战事,兵部需得着紧心上,还有靖南伯,宁南伯的军伍粮糙供给,也必须是最优先的。”
“是是……”
为应对王斗崛起,朝廷现在策略,就是尽量扶持杨国柱、曹变蛟、王廷臣、唐通等人,对曹变蛟、王廷臣南下,朝野是充满信心与期盼的,特别崇祯帝,更是寄托厚望。
若中原流贼剿灭,自己就可以腾出手来,做一系列事qíng,他也不信,没有王斗,这天下就玩不转了?
谈完中原剿贼之事,让崇祯帝等烦恼的,便是现在各边镇粮饷之争,特别现在愈演愈烈的辽镇与蓟镇粮饷争斗。
过往间,九边内,辽镇的供给,是最丰厚的,万历中期,当时的九边饷银,共约有二百八十多万两,各镇分摊,粮饷分额,较为平均,改变就是后金的崛起。
辽镇,迅速的,拿了大明军费好大一头,便是到现在,辽东,含关外与山海关,虽然粮饷分额减了又减,仍然一年有近五百万之巨,余镇,一般只有几十万两,蓟镇同样如此。
而论大明收入,万历中期,朝廷每年夏粮秋粮,约有二千六百多万石,其中户部的太仓银库,每年约收银三百六十多万两,军费加余者支出,每年已经有所亏空,辽东战事一起,财政更是入不敷出。
三饷加派,从万历四十六年到现在,这些年中,共征收白银约二千万两,然到眼下这些年,每年的军费开支,都高达到八百多万两,加上余者支出,仍然入不敷出,辽饷,就是其中沉重负担。
锦州大战后,观清国qíng况,似乎辽镇的开支,可以缩减了,特别崇祯帝,重点要扶持杨国柱,蓟镇的军费,需要大大增加,大明现在qíng况,开源已经不可能,只有节流,还有挪移。
所以蓟镇的开支,很多人,就盯上辽饷,不要多,只需挪一半过来,就足够杨国柱所用,可以编练很多新军了。
当然,说得轻松,事实极难,如晋商一样,辽饷,是上下一个非常庞大的利益集团,多少人在其中受益?就是内阁,可有一人,没在当中分润好处?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各级官员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都不敢深刻表明自己态度,只敢含糊不清的说几句。
辽饷的支持者,也是振振有辞,他们言,辽镇与山海关,现兵马有一、二十万。
以每兵每人每月一石粮计算,一年就需粮食二百万石,还有各样一应花费,事实上,现今的兵饷,其实远远不足,士卒每年都有拖欠,更不用说,还要减少军费开支了。
还有,辽东大战后,东奴虽有受挫,然整体战力,还是超过大明(如果排除王斗在外的话),只需暂时的休养生息,就可以保持对辽东的攻势压力,所以更要修缮城池,增添兵甲,这都要钱。
所以说,辽饷,不能减少,更不能挪移,不但如此,因辽东防线,增加到义州一带,还需增加一部分。
收复城池,当时虽然振奋民心,不过带来的苦果,是现在必需承担的,除了极少数人,无人敢言放弃义州,将防线收缩到锦州,所以平西伯吴三桂,辽东巡抚邱民仰等人,要起粮饷,也是理直气壮。
对崇祯帝来说,辽东兵将,不得不安抚,恐这些丘八一个不好,哗变,甚至转投东奴去,那样的后果,是他不敢承受的,毕竟历年降事清国的官将,有很大部分,就是出自辽镇,早有先例。
剿灭流贼的关键时刻,辽东不能乱,只是,辽饷不削减,蓟镇的开支何来?
看朝野纷争,连作为兵部尚书的陈新甲,一样含糊其辞,崇祯头疼无比。
最后,陈新甲又低声提起一事:“东奴已遣使而来,密居会同馆内,观其意,有议和之心,未知圣上之意……”
……
三日后,京师,会同馆。
中国历代都城,都设有接待宾客之所,汉之后,多为鸿胪寺,其一个重要功能,就是接待藩属贡使,可谓古时的外jiāo部。
明时,设立会同馆,由兵部所辖,设大使一人,正九品,副使二人,从九品,代替鸿胪寺功用,不过会同馆的主管官员,仍然加鸿胪寺少卿衔。
明时会同馆,还是全国驿站的总枢纽,地点就在大兴县东王府街乌蛮驿旁,此时,一个汉人打扮的中年人,匆匆回到会同馆,到达门口时,他呸了一声,心想:“这南朝明国,越来越衰败了,连京中街道,也是如此。”
这京中道路,很多地方,青石板已经不见了,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土路,积起厚厚的泥沙粉尘,此人出门办事,为了不吸人注意,很多地方,都是步行,结果走得一身一脸的灰。
回到馆内某处,推开一门,内中同样有几个汉人打扮之人,个个脸上,皆有yīn沉凶戾之色。
屋内气氛严肃,一个年约五十,看起来颇象武人之辈,他手指在桌上轻弹,沉吟道:“连日议探,看来这些南蛮子,对与我大清议和之举,颇不热衷,对内中平等相jiāo,还有岁币、疆界事,更不以为然,议和之条款难行……”
此人,却是清国弘文院学士鲍承先,曾为都督佥事,沈阳新勇营副将,天启年时奉命驰援,结果遇伏战败,全军覆没,只身隐匿数日后,最后投降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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