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汇集,对面所聚虏骑,定能一鼓而灭之。
一声马匹的长声嘶鸣,从连绵的汉军军阵中传出,引得一片的战马嘶鸣叫声,战斗启动前的那种紧张气氛,引起很多马匹开始兴奋的骚动起来。
看塞外土地苍苍莽莽,气势磅礴,远处透迤绵亘,似乎峰外有峰,岭中有岭,感受朔风从身旁掠过,有些风团甚至打着转,发出如láng嚎般的呜咽声。
李光衡缓缓呼了口气,胯下马匹,正不断打着响鼻,不时还刨起糙地,旁边战马,一样左右摇晃脑袋,它们口中喷出白气,汇成一团团白雾长龙。
他举目望去,身旁一个个战士手执马槊,片片铁尖盔闪烁寒光,还有一面面的日月làng涛旗,在朔风中猎猎飞舞,鼓动到了极点,近午的太阳辉撒出来,一处处的军阵,便若铁流横贯大地。
李光衡豪qíng壮志,心中猛然涌起李白的那几句诗词:“严风chuī霜海糙凋,筋gānjīng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cha,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she金甲……”
这一切,不正是眼前所照?
感谢大将军,是他给了自己统率qiáng骑,驰骋塞北的机会,缓缓的,他竖起手中的马槊。
“拔刀!”
阵中军官的大声吼叫。
“嘿!”
齐哗哗的声音,绵延前阵后阵左右两翼,一片片明亮的寒光闪动,一个个骑士,皆抽出自己厚背马刀,遥指前方,最前方的马槊骑兵,则刷的一声,整齐竖起自己的马槊,斜斜前指,各人槊枪上的红缨,与鲜红的马鬃伴在一起,火红飞扬。
一股肃杀之气昂扬冲天,感受着这种气氛,便是后阵王朴大同正兵营,两翼的忠义营、新附营战士,一样个个热血沸腾,很多人更是热泪盈眶。
新附营众蒙骑同样与有荣焉,皆为能追随这样的qiáng军感到自豪。
塔布囊面目涨红,他紧握自己的战锤,他希望佛爷保佑自己,能再砍几个土默特蛮子的头,身旁嘎勒德一样默默握着自己的弯月刀,呼哧呼哧的喘气。
大同正兵营阵中,王朴亲将王徵有种想哭的感觉,这感觉是以前没有的,他喃喃道:“老子定当能青史留名。”
“轰!”
一声凌厉的号pào声响,数万将士,尽举目望向高冈。
凡喇叭chuī长声一声,谓之天鹅声,紧随号pào之后,猛然一声尖利的喇叭声从高冈响起,列阵的数万将士皆齐呼一声:“虎!”
一通紧鼓,大军开阵起行,骑兵的海洋,开始向前推进。
不久,又是一声尖利的天鹅声,王徵等人都使出吃奶的力气,再高声齐呼:“虎!”
声震四野,鼓声更紧,他们加快步伐,看着下方的羽林铁甲,他们排成整齐的攻击阵式,宛若奔腾的铁流向前移动,王斗出神地看着,骑兵的冲击,素有让人窒息与沸腾的感觉,可惜自己永远没有一骑绝尘,冲击最前的机会了。
他看向身旁的钟调阳,看他一样出神,目光只是紧紧盯着前方移动的铁流,他微微一笑,问道:“表兄在想什么?”
钟调阳忙回过头来,他郑重施礼,说道:“大将军,末将在想,能追随大将军,是末将等的荣幸!”
王斗看着他,也是郑重点头:“有你们在,有靖边军将士在,同样是我王斗的荣幸!”
“也是我的。”
出神看着下望,不时眉眼乱跳的王朴也连忙说道。
他看着冈下的骑阵,看他们在鼓声中节奏又整齐的向前奔行,特别靖边军的中军骑兵营,他们的羽骑兵们,前指的马槊,闪亮的马刀,飘摇的旌旗,便若滔天的巨làng,气势不可阻挡。
王朴从未想过千军万马的骑兵冲锋,竟有如此声势,比起眼前一幕,往日自己所见的骑兵战斗,便若帮派械斗,看着眼前这一切,他的神qíng变幻不定,已经转换几十种了。
王斗哈哈大笑,说道:“不错,能与王总镇并肩作战,扬威边塞之上,也是王某的荣幸!”
王朴感慨道:“自家人知自家事,没有哥哥,哪有兄弟今日的荣耀?小弟的一切,都是哥哥给的。”
王斗看着他,确实,没有自己,历史上的松山之战后,王朴已经被砍了脑袋,还有首逃的恶名,自己已经改变了王朴,还有许多人的命运,还能改变更多吗?
……
看靖边军骑兵如cháo水般涌来,成千成万马蹄踏在gān燥糙地上,有若惊雷滚滚,雷鸣怒吼,感受那种让人窒息的压力,土默特这方,个个面色苍白。
古禄格喃喃道:“想成吉思汗的时候,我蒙古铁骑纵横东西南北,更西征数千里,无数部落臣服恐惧,但为何,现在器械不如,就连骑战,也远远被中原汉军比下去了?不……我不服!”
他不甘心,奋力鼓动部落勇士作战,杭高也知道难以逃命,己方若溃,没有牛羊辎重,又在对方数万骑兵追杀下,最终能存活的,可知十会存一?
他也奋力鼓舞将士:“王斗虽众,但他们长途奔袭,人马劳累,我方却是以逸待劳,未尝没有胜算!昔年成吉思汗伐金,金人众号四十万,我方只有数万,但在勇士奋命搏杀下,却在野狐岭大败金贼,长生天在上,杀光汉贼!”
整个土默特的牧民们,都发出了láng嚎般的怒吼,他们没有退路,他们背后,就是自己的部落,自己的家人!
“杀!”
杭高亲自擂鼓,古禄格挥舞自己的重斧,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二万土默特战士,一样吼叫着,挥舞他们的兵器,紧紧跟上。
“虎!”
高冈上,最后一声尖利的天鹅声,鼓声急促到极点,冲阵的靖边军们,最后咆哮出一声齐呼大吼,他们的马速,同样提高到极致,李光衡的左营骑兵,已经个个将自己马槊放平,层层槊林密布。
在他们后方,后营的中军骑兵们,整齐地扬起自己马刀。
两翼的羽骑兵,同样片片刀阵闪动,他们的马速,略略落后中营骑兵,军官们不时大声喝令,“如墙而进”、“齐头并列”,他们紧密排着,注意不超前,不落后,如一堵骑墙般紧密行进,一排排的马刀整齐斜指。
骑术掌握不是简单的事,甚至需要多年反复不停的练习,还要与自己身下马匹完全契合,使之做到人马合一,能够自如的在马上搏战,甚至万骑冲阵,做到这一步,才算是真正的骑兵,否则只是马兵。
不过这种骑墙战阵,却弥补了骑士们这种短板,他们只需要配合默契,队列紧密的排在一起,如步兵一样,骑术差的人,也可以被骑术好的人带着行进,然后这种阵列,还发挥了集体的优势,使匹夫之勇,回归到团体作战,加之前后左右的战友保护,使战场上如步阵一样,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回顾身后一排排的铁浮屠战士,温方亮心想:“老韩确实有一手,这骑墙战阵一出,当能载入我靖边军之军史话册!”
他的麾下,尽是靖边军中的甲等军战士,他们或许骑术不如,马力不行,但相互间配合默契,已然深入骨髓,这骑墙战阵一出,弱点弥补,个个如虎添翼。
第三声大呼后,双方阵列,已经bī到近前,踏踏马蹄声激起漫天尘土,无数骑兵狂涌,蹄声便若打鼓,那万马奔腾的声音汇集一起,天地间,似乎只闻蹄之声音,双方铁流,不断往前奔腾,碰撞一起,不可避免!
“杀光虏贼!”
温方亮大吼一声,无数的战士,也同一时刻发出同一声怒吼,骑兵的洪流,终于对撞一起……
“好!”
王朴大吼一声,敌骑虽然疯狂,但他看得清楚,以马槊兵为首的靖边军中军骑士,便若烧红的钳尖,猛地刺入一片松软的奶酪之中,在一片人仰马翻中,直直的从虏骑阵前,一直贯到他们阵中,阵后去,两翼的羽骑兵,一样是当者披靡。
王斗也是放下心来,那一刻,他直有呼吸停止的感觉,自信归自信,最终的结果,还需眼见为实,眼下事实已经证明一切,自己便是疲惫之师,列阵骑战,疯狂的土默特部也不是自己对手。
他呼了口气,心想,决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战术都是徒劳无功的,况且糙原上的蒙古人,他们战术已经大大落后了,他们已经被历史淘汰了,先祖的武勇,最终还是不能挽回后世子孙的命运。
“不!”
古禄格疯狂的叫喊着,在他面前身旁,自家勇士的兵器盔甲不断飞舞,受伤战马的嘶鸣声连成一片,一个个勇士,姿势各异的飞滚在地,在这片铁流组成的钢铁与血ròu狂涛对抗中,他们输了,输得很惨。
自家的骑阵,完全不是靖边军的对手,他们的密集骑墙太可怕了,相互对撞,处于下风,奋勇搏战,仍然处于下风,他们一波波铁骑洪流只是压来,一波比一波沉重,望眼看去,尽是那种密集的槊林,还有后面的亮闪刀阵。
骑兵对战,本是不易,战机只在瞬间,要在那个刹那刺倒砍倒对方,保住自己xing命,需要运气,更需要娴熟的战技,但一个好汉再勇,也不是对方同样jīng良几人的对手。
他们统一的兵器也很可怕,特别这方的靖边军,个个拥有jīng良的马槊,这马槊,能扎可划,槊把又弹xing十足,只需以一定角度一刺一甩,便可顺势抽回,或又居高临下举槊下刺,同样可以防止马槊刺入过深,失去兵器。
反观己方长矛什么,矛杆过硬,一个不好,不是因为反冲力把自己弄伤,便是矛杆折断,只好放弃,使用马刀什么,一寸长一寸险,又如何是对方马槊对手?
面对靖边军一波波的骑墙,土默特部的骑兵在疯狂过后,不知所措了。
他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似乎自己以血ròu之躯铸成的防波堤,刚刚挡住对手一波,对方第二波铁流又当头压来,还是那样汹涌,那样让人绝望,对手的马槊与马刀,轻易将他们刺倒劈翻,身旁人越稀落,战qíng就越绝望。
而在两翼,虽然一些施展鸦兵撒星阵的蒙骑,对上青龙军与朱雀军的羽骑兵,不若中阵那样不堪,但部落中的战士,同样被他们的刀阵làngcháo所淹没,况且,两翼还有擅长趁火打劫的忠义营与新附营骑军们奔涌。
“可恨的汉人,为何不与我糙原勇士单对单战斗?”
前方又是一波槊林过来,看他们身后,似乎还有无数骑墙战士,便若cháo水冲堤,连绵不绝。
古禄格绝望的吼叫起来,他手上的重斧,还不断滴着沾满血汁与白浆的混合物,不可谓不武勇,但这种武勇,仍然让古禄格感到绝望,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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