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斗治下百姓有持铳证时可以购买长铳,然只可存放在家,不论什么日子,都不许可携带出来。
原本向民间许可销售火器时,王斗曾想可卖一些手铳给他们,不过后来发现,这样安全隐患太大了,毕竟手铳可是便于携带的暗杀利器,所以除严格登记的镖局外,民间百姓不得拥有手铳。
看着孙女在脚下嬉笑玩闹,郑兴祥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在屯堡的日子,是他梦想中的天堂生活,他不怕苦累,不怕gān活,只求家人平安能吃饱饭就好,眼下这一切都实现了,岂又不满足?
也因为种田能力出众,郑兴祥更被民政司看中,自己年过花甲的人了,还可以成为传说中的官人?郑兴祥真心盼望这样的安乐日子能一直下去。
此时他头上顶了个茶壶,按他的说法,这叫箪食瓢饮,迎接王师归来必须要这样做,也引了一大帮老头跟风。
与这屯人一样,一个又一个屯堡中人聚满道路两旁,他们个个兴高采烈,真心的喜形于色,虽来自五湖四海,但他们的心与郑兴祥是一样的,满足中带着感激。
屯堡生活安定,以往的流离颠沛已经成为过去,每日gān完活回来,堡内抚慰官还会给他们讲报,经常有宣传队的人下来唱戏,这样的生活,对以往饥寒jiāo迫的他们来说是不敢想象的。
只要努力gān活,还能早日成为汉籍,分田分地,对各人吸引力更大了,所以王斗治下,屯户的拥护率是最高的。
当然,他们这么高兴,还有仪式日堡内会请他们大吃一顿的缘故,不过王斗认为,只要军民士气能凝聚,花点钱粮还是值得的。
……
密密人cháo如海,人cháo内端,以宣大总督纪世维、侯夫人谢秀娘、驻守本地靖边军大将钟显才,赵瑄,民政官钟正显,齐天良,监军太监杜勋等为首,一起站在糙原上等待。
他们得到消息,王斗率班师大军,就快就要到达了。
宣府巡抚朱之冯、大同巡抚卫景瑗,东路兵备道马国玺,延庆州知州吴植等人也处于迎接之列,他们站在纪世维身后,看着那欢庆的人群,还有前方喜笑颜开的纪总督,不知该做何表qíng。
特别东路一些小乡绅,如原辛庄里长姜安、甲首许宽等人神qíng尴尬,特别许宽更是尴尬难言,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女儿许月娥,她淡淡的站在侯夫人谢秀娘身旁,看到自己父亲,只是冷漠的瞥了他一眼。
当时辛庄人等恶毒的攻击许月娥,许宽作为父亲,更是将亲生女儿赶出家门,任她自生自灭,却想不到女儿与大将军王斗一样,最后慢慢成为辛庄传奇。
庄人虽然卖力chuī捧,言语间皆有浓浓的自豪,但王斗好说,每当外人问起许月娥之事,他们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眼下再见到其人,更是难堪之极,个个无地自容。
许宽也明白,或许这辈子自己都不能认回这个女儿了,可惜啊,她可是为大将军诞下一子的。
许月娥这次回来宣府镇,一路上故乡故土,感触良多,她直接去了大将军府,钟氏见到她与孙子真是欢喜无比,她抱着婴孩,看看许月娥,又看看王忆,只是喜笑颜开:“这臭小子,就是有福气。”
又道:“月娥啊,这些年苦了你了。”
一番话,说得许月娥差点落下泪来。
其实在钟氏心中,对许月娥,她是很有好感的,当年许月娥被驱赶出庄,她便时不时接济,内心未必没有别的想法,想不到多年过去,许月娥还是成为自己媳妇,还生了一个儿子。
许月娥在大将军府住了数日,此时谢秀娘已率庞大的慰问团出塞,她也想见见谢秀娘,更想见到王斗,钟氏抱着王忆只是不放手,她只得领了一些护卫,单独到了这塞外边地。
在这里,她见到了谢秀娘,却发现往日心中那个童养媳形象的gān瘦少女,已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她成为高贵的侯夫人,一举一动皆充满气度,连总督,巡抚见到她,也尽要施礼。
虽然谢秀娘非常热qíng,她还是有种物似人非的感觉,茫然若失。
许月娥的事迹,在宣大三镇也广为传扬,很多人看到这个冰霜冷傲的女子,也皆投来异样的目光,特别纪世维的眼色,更在她身上转了好几转,虽然许月娥冷漠依旧,内心总觉不自在。
钟正显,齐天良,叶惜之等人都站在谢秀娘的身后,他们也很少理会许月娥,只有那个钟显才,有时会瞥她一眼,还有那个艳美绝伦的纪君娇,倒是言笑晏晏,对她非常亲切,但许月娥就是与她接不上话。
纪世维看着女儿,倒是非常满意,纪君娇在大将军府走的是高端路线,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此时身旁也是一帮贵妇聚着,不时发出阵阵娇笑声,看她们那群人打成一片,纪世维暗暗点头。
少夫人站在纪君娇身旁,她脸上颇有憔悴之意,她静声不响的,心事重重的样子,倒很注意许月娥这女子。
钟素素背着手,她还是一身将官打扮,她不时瞥许月娥一眼,又瞥少夫人一眼,对身旁赵瑄道:“小瑄儿,有没有注意到,狐狸jīng很多啊,这对大将军可不是好事。”
赵瑄莫名其妙:“哪有狐狸jīng?再说了,这是大将军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钟素素有气无处发,看身旁杜勋贼头贼脑,不时往她身上扫she,不由恨恨道:“看什么看?你个死太监!”
右边不远处的杜勋耳尖,立时听到了,他嗤的一声,自言自语道:“明明是个母的,偏要扮成公的,德xing!”
身旁一小太监惊讶道:“钟将军是女的,奴婢怎么不知道?”
杜勋得意道:“这世间有什么事,能逃过咱家的火眼金睛?”
他不提此事,其实他猜测王斗人等,靖边军各将,或许早知道钟素素身份,心照不宣不挑明罢了,也避免种种尴尬,眼下自己揭破,不是什么好事。
他转移话题:“永宁侯这次得胜归来,听说缴获不少?”
一小太监道:“听说缴获牛羊几十万头,战马几万匹呢。”
又一小太监道:“公公身为宣府镇监军,镇朔将军大胜,这些缴获,自然需分给公公一部分。”
杜勋嗯了一声:“咱家身为监军,还是需清正廉洁,随便要个百八十匹战马就行了。”
身旁众太监都奉承道:“公公清正廉洁,真是我辈效仿楷模。”
杜勋嘿嘿笑起来:“这次咱家联合纪总督等,将地方教坊司都带来了,给足了王斗脸面,王斗再吝啬,也不能如往常那样吧?”
……
下午未时,滚滚铁骑,终于出现在糙原西面天际,蹄声如雷,旌旗如海,一面面火红的日月làng涛旗中,一杆巨大的大纛旗若鹤立jī群,在舞动的旗海中飘扬,永宁侯王斗,终于率大军班师回转到了。
铺天盖地的“万胜”声响起,舞起的日月làng涛小旗红làng阵阵,往西面方向一直蔓延过去,还有那一片片挥舞的刀剑寒光,无数屯户百姓叫着跳着,夹道迎接得胜大军的归来。
看他们声音有若天崩地裂,爆炸似的一直传到自己耳边,甚至身旁一些随从也傻傻的笑,不知不觉跟着同样欢呼,如此感染人心的力量,看得大同巡抚卫景瑗神qíng凛然。
他冷然对宣府巡抚朱之冯道:“朱公苦心孤诣,想让宣府百姓忠于朝廷,想让靖边军为圣上所用,只是,可能吗?”
朱之冯也是呆呆看着,突然,他流下泪来。
身后兵备道马国玺,知州吴植等人,皆是泣不成声。
当日下午,声势浩大的慰问团为归来大军举行表演,演出的主力,却是宣大地方的教坊司。
明时教坊司,算是掌管国家礼乐部门,统一负责天下乐籍的调配、教习与审核。教坊司女乐其实颇具严肃xing,一般只是卖唱表演,卖身现象只是少数,而且她们大多xing资聪敏,色艺超绝,算是此时曲艺主力。
兴和所北面不远,已经搭建一大片宽阔的高台,王斗等人居在台上,众人面前皆摆着丰盛的酒菜,还有无数的将士,屯民团团三面围坐,他们面前一样摆着丰盛的宴席,黑压压人cháo与酒宴làngcháo铺满糙原。
虽是吃喝与观看歌舞,但靖边军将士仍然军纪森严,个个眼神清明,只有屯民们兴奋不已,边吃边看节目,真是痛快啊。
首先开始的,却是唐时流传下来的《秦王破阵舞》,这舞相传乃是唐太宗李世民所编,一般将士得胜归来皆会演奏,宋明时也非常流行,军营将士每当兴起,皆会高舞此曲,此时演之,非常应景。
战鼓声震,战阵往来,配以歌节,台上王斗等人都是看得赞叹不已,特别内中一些曲调揉进guī兹音律,婉转动听,高昂又富感染力,台下围观的屯民更是叫好不绝,很多人将手掌都拍红了。
杜勋得意的看过来,心满这王斗该满足吧?
或许考虑到王斗祖上曾是江南人氏,教坊司还jīng心准备了一场庞大的,富丽堂皇的大型乐舞,却是从汉时便传下来的民间舞蹈:《踏歌》,此时在江南为盛。
数百个秀美的女子,穿着清丽的舞服,踏地为节,边歌边舞:“……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浴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恋,鱼跃弄影。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看着这些女子妙曼的舞姿,还有柔美非常的歌曲,王斗不由有些恍惚,一时想起很多。
舞毕,他站起身来,他走到台前,看着台下众多裣衽施礼的舞姬,王斗举了举酒杯,他微笑道:“作为一个伟大的文明,我们不仅需要有严谨的制度,更需要有丰富的人文,你们使我看到这一点,我王斗感谢你们!”
台下教坊司众女乐都是轻咬下唇,作为贱籍,她们一向饱受歧视,此次前来,也是无奈之举,却未想永宁侯王斗这样尊重她们,很多人眼睛都泛红了。
一左一右坐在王斗身边的谢秀娘与纪君娇则是自豪,这就是她们男人,正因为如此不拘一格,所以才能获得如此成功。许月娥也坐在谢秀娘身旁,想起当初自己被赶出庄内,便是王斗收留自己,他确实是不一般的男人。
杜勋等人面面相觑,不少人斜眼相睨,心想这王斗越来越不着调了。
最后王斗高举酒杯:“此次征塞得胜,是宣大百姓共同努力的结果,是士民工商协同一心的结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大军攻入归化,更不得灭此胡贼!”
他喝道:“诸君,让我们满饮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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