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的军棍声与惨叫声中,孙传庭等人进入陶家庄内,内中典型一个难民营,象村落多过象兵营,上了城墙,西门魁星楼上,也架了一些佛郎机pào,由于照看不周,一些火pào已经生锈了。
不过除此之外,本堡地势极佳,站在西城楼上,潼关城历历在目,甚至可以看到城内很多动静,大半个潼关城,都在眼中,真可说居高临下,占足地利。
高寻说道:“卫所兵不堪使用,尽城军士必须尽换,还要添置守城器械,西城上,要安上一些大将军pào。”
孙传庭赞许的点头,此堡位置确实好,东门下,就是远望沟,一条官道从南门经过,绕到东门坡下,然后沿着山坡转折蜿蜒,最后到了沟对面的原上去。
可说这条道路,完全处于陶家庄守军东面与南面的威胁之下。城池西面,又可与潼关上南门呼应,不过首先,这些守堡的军士,要尽数换了,否则流贼极有可能一鼓而下。
众人在东门上眺望,门前远望沟huáng土壁立,糙树杂生,向秦岭方向蜿蜒远去,对面是大台原,沟与原间落差约在六、七十丈,两原间距离不一,有些在一百多步,有些则在一、二里之多。
坡势也不一样,有些沟深坡陡,攀爬不易,有些较为平缓,较易通行。这些平缓的沟地,隐隐有一些小路可以行走,蜿蜒曲折的,甚至在沟下有一些麦田菜地。
毕竟沟下比起原上较为湿润,多少有些沟水,当然,若是发洪水,就什么都冲没了。
而沟两边的坡地,很多地势也若一阶一阶的梯田茶地,大部分是大自然鬼斧神工杰作,天然而就。少部分是人为的,当地守军百姓在坡上开垦一些梯田,或是菜地,作为生计,还出于防务的考虑。
这一阶一阶的地势,山路在阶下蜿蜒,守军则可以在阶上,对道路上的对敌军进行侧面打击,还是层层叠叠立体的火力,有若棱堡防务一般。
对面原地上,隐隐约约还有一些火路墩,作为十二连城的一部分体系。
孙传庭看了对面一阵,从腰间取出自己弓箭,却是一把三石qiáng弓,又取一支雕翎箭搭在弓上,拉了个满月,嗖的一声she出,she到了对面的原上。
身旁幕僚们都是叫好,孙传庭也面有得色,吴争chūn也是点头,只有高寻微笑不语。
一幕僚高声道:“观此箭之势,此处二原相距颇近,约在一百多步。我师可在东门上安放火pào,轰打对面原地,使其不得聚兵,依地势看来,该条官道,定是闯贼力攻之所。”
众人都是同意,就在这时,隐隐对面传来一些马嘶声,却是几骑在原上追逐,一骑在跑,数骑在追。然后听到啪的一声铳响,烟雾冒起,似乎那跑的骑士回头一铳,后方一骑落马,然后那数骑纷纷勒马不敢再追。
却是流贼马队越多,对面的火路墩守军,完全没有能力驱赶那些窥探的流贼哨骑,全靠虎爷麾下猎骑兵与骠骑兵们,使贼骑不能进入南原窥探。
孙传庭哼了一声,道:“沿沟边看看。”
……
众人沿着远望沟旁奔驰,依着地势,靖边军的赞画们不断统计,此沟平缓之处多少,可以渡沟的小道有多少,防守之时,估计需要多少兵力。
看得孙传庭暗暗点头,靖边军的参谋制度,最大程度的考虑了一切,依此打仗,就算不会大胜,也不会大败。
第797章 铜墙铁壁
远望沟蜿蜒向秦岭方向蔓延,南原虽看起来平整一片,然不时会出现一些较小沟壑需要避开,还有些汉城与唐城的废墟,都成为当地屯堡军堡的一部分。
众人策马奔到原的南端,远望沟斜斜向西延伸,与禁沟,还有至少十数条沟壑jiāo叉错落,在西南处形成一片非常复杂之地。
站在沟边,此处沟底落差相对平缓,更多的,是那种天然梯次防御地形,便若一大块一大块的梯田。
每块“梯田”还竖坡陡峭,几乎都是九十度,高度从一丈、半丈到二三丈不等,这种地形,也很利于防守。
众人目光越过沟地,往东南方向看去,沟上方一个大原,分布一些屯堡。再往那原东南过去几里,过一条当地人称为斜沟的大沟,是一片更大的原,上有代字营等卫所屯堡。
“我师可在代字营布置兵马,贼若攻远望沟此方,我师便可居高临下,攻其后翼,乱其兵马。”
一幕僚提出建议。
孙传庭有些心动,但最终还是摇头,在那方布置兵马,攻其腹背,这想法很诱人,然大战一旦进行,那方兵马却很难与这方主力呼应,孤军在外,变数太多了。
流贼发现这只军队,定然不容坐视,说不定会越过斜沟,攻其侧翼。若连斜沟也要防守的话,那需要兵力就太多了,还不如集中力量,专守远望等沟。
很快孙传庭就作出决断:“数日之间,远望沟东面所有屯堡卫所尽撤,免得为贼所用。”
“禁沟!”
孙传庭等人又往西而行,最后看着面前的深沟,便是名闻千古的禁沟了。
这条长几十里的“封锁壕”完全阻断东西通道,沟又深又阔,huáng土壁立,杂树野糙横生,平缓之处颇少,其与潼沟还形成的一条又长又窄的原,称为通洛川。
上方峁梁一个个烽火台屹立,沟底关键之处,还有着一个个城堡,驻兵百人到三百人不等,甚至城墙与两边原上火路墩相连。
身旁幕僚赞叹,禁沟与十二连城之险要坚固。
孙传庭却皱眉良久,这些火路墩与堡垒不可谓不森严,然巡视陶家庄给他带来了yīn影,若还是当地卫所兵驻守,极有可能会被贼一鼓而下,所以必须通通换人。
那方温士彦与吴争chūn等人jiāo头接耳,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担心不无道理,历史上白光恩守禁沟与通洛川,就是被李自成一鼓击溃,西原上的高杰还吓得立时便逃,他们溃兵逃入南水关,被闯军趁势追入,潼关城破。
城堡是否坚固,与人有着密切关系。
果然众人从南原西下禁沟底一堡,守堡一百多兵,竟不到十个人,还是那种老得走不动的人,问起该堡把总去哪了,那几人只知道叩头,历屯代代,他们军话也变成乡音土语,孙传庭听都听不懂。
还是张尔猷尴尬言,那把总带着两个家丁,到蒿岔峪口做买卖去了,有些洛南、商州的商客会翻越秦岭,到潼关做些营生,蒿岔峪口是许多商客所行之路,因此关口上有些店铺,那把总……
“张尔猷,立时将此獠捕来,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孙传庭厉声喝道,他脸色铁青,杀气腾腾,再也忍不住胸口怒火。
张尔猷咬了咬下唇,拱手道:“是!”
身旁幕僚个个神qíng严肃,吴争chūn等人也不语了,陶家庄那千总还在堡边锄地,这把总却擅离职守,跑到远远的峪口去,在这种大敌就要来临的背景下,没有活命的理由。
此后孙传庭寒着脸,一言不发,只策马沟底行走,众人跟随而行。
谷势壁立,灌木丛藤,处处都是,若有走过函谷关的人,此时便有置身函谷古道感觉。
不过禁沟底颇为平坦宽阔,有十余丈左右,蜿蜒沟水缓缓流过,水边颇有不少麦地与菜地,就算禁止在沟底开垦,生计面前,所有的禁令都是空谈。
孙传庭冷着脸,又经过数个关卡,又有数将要掉脑袋,张尔猷也不再说什么,自己已经三令五申,招集守官议事,qiáng调防守之重,他们不当一回事,失去xing命,也是咎由自取。
看禁沟防备松弛,身边各人却是心qíng沉重,若不是实地验看巡视一番,禁地成了通途,流贼包抄了西门,潼关将有被孤立的危险。
很快,一行人到了沟口位置,此处沟势突陡,禁沟水湍流直下,飞沫四溅,好似白练高挂,然后在下方形成一个深潭,潭边绿树成荫,却是本地一个有名的景致,禁沟龙湫。
但孙传庭等人哪有心思看?他们从小路下了沟,到了南原的西面下方,再看那原,一片连绵山岭似的,只有一些小道从原上西下。
有潼沟水过来,与禁沟水汇合,形成潼河,然后流向南水关,潼河西岸不远便是凤凰山。有城墙从南水关延伸过来,沿着凤凰山蜿蜒,最南端有一个楼台,厚实高大,离通洛川极近,就在潼河边不远。
该楼台便是石门关,西端又有城墙与西门相连,上面还有着一个个敌台,与通洛川一起,形成了两面的火力打击地点。
众人看着潼河与那石门关,一幕僚说道:“从南原下来不易,且贼攻南水关,要小心石门关守军攻其后腹侧翼。贼攻石门关,通洛川守军,亦可攻其侧翼后腹。禁沟与石门关不失,流贼便不能抄到西门。”
孙传庭点头,禁沟与石门关不失,贼兵又如何敢在关前运兵运粮?不说道路问题,就是守军趁其不备,突然抄其背后,侥幸过去的一些贼军,也成了无根的浮萍,这便是重要关口的作用。
有城墙相连,从南门与西门调兵到石门关还容易,流贼想渡过潼河,拐过这个地方,面对两翼的火力打击,将负出惨重的代价。
而且从通洛川西上西原,在各紧要路口还有着关口,与整个潼关一起,形成严密的防线。
虽远处有桥,众人还是策马过去,潼河宽在百步,此时也不深,只到人的腰侧,策在马上更浅。
到了对岸,离河数十步就是城墙,完全处于上面守军的打击范围。往南看去,眼前这谷地便是潼沟,长度与禁沟差不多,宽度则在二百多步,沟上去就是西原。
孙传庭等人往南行了一会,眺望一左一右的通洛川与西原,二原上皆是火路墩与城堡密布。
他们随便选了一控制路口的小堡进去,让张尔猷松口气的是,该堡千总倒在关内,虽事实上他正与部下兴致勃勃的打马吊,这也是他的生财之道。
总督突然来临,吓了他一身冷汗,此人还算“尽忠职守”,免于了掉脑袋的危险,不过孙传庭一声不响过了堡去,还是决定换了他,当地卫所兵不能用。
过了小堡,后方是一条上原小道,蜿蜒曲折,沟沟壑壑边满是麦田,稀稀拉拉长势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上了西原,与南原一样的平坦广阔原地,分布了一些城堡村落。随后不久众人眼前一亮,他们看到了渭河,还有面前几个高低落差不一的原。
这些算是潼关城的附郭之地,各原上人烟稠密,屋舍建筑,一直蔓延到西城脚下。城内建筑,也是历历在望,西门楼,北门楼,尽在眼中,还看到了huáng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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