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脚步声从从屏风后传来,接着王斗出现在众人眼前。
就见他一身蟒袍,龙行虎步而来,气度沉静威严。
他身后跟随着护卫营主将钟调阳,秘书厅厅长叶惜之,还有qíng报部主官温达兴。
王斗进入大堂,众人轰然而起,一齐躬身大吼道:“参见大将军。”
王斗在自己位中坐下,双手舒服的放在椅子两边扶手上,沉声道:“众官将免礼!”
众人大吼道:“谢大将军!”
看众人轰然落座,王斗淡淡道:“今日召众官将来,乃是议定今后战略!”
他不多说,直入主题,首先让温达兴言说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孙传庭兵败之事。
众人虽知孙传庭兵败身死,也知大将军召他们来,和孙传庭之事有很大关系,但对内中细节种种却不明白,此时jīng神一振,都是仔细倾听。
温达兴对众人略一点头,他只剩一只手,已经不能抱拳施礼,都是点头致意。
温达兴展开手中一封文报,朗声道:“十月二十一日,在圣旨的催促下,督师孙阁部领近十万大军从开封出发,南下南阳。流贼最初使用示弱诱敌之策,但大军进入许州后,流贼就开始不断的骚扰,设伏疲惫。因今年秋冬多雨,加之天寒地冻,所以道路非常难行,官兵的粮糙运送补给极为困难,官兵的锐气渐丧。”
王斗起身来到大堂中间的沙盘前,这里山川分布,河流纵横,就如一副缩小版的大明地理地形图。
见王斗起身,众官将也纷纷来到沙盘面前,凝神细看。
温达兴也来到沙盘前,他继续道:“官兵的运粮道路有两道,初孙阁部到开封时,官兵的供应粮糙乃是从洛阳运到开封。后大军南下,粮糙运送便改为从洛阳运到汝州、郏县等地。只有少量从山西、北直、山东来的粮糙先运到开封,而后转而南下。”
他沉声道:“或许是圣旨严切缘故,孙阁部走得太急了,他们随军携带最多不到十日粮糙,后续又接济不上。也就是说,或许还未进入十一月,他们基本就断粮了,然后过饱一顿饥一顿的苦日子,士卒马匹饥瘦不堪。”
众人看着沙盘都是叹气,好深入的孤军,好漫长的粮道。
韩朝沉思道:“当地就没有任何缴获?官军无法就地筹粮?”
他也打过塞北之战,知道无粮的可怕。
温达兴摇头道:“qíng报上言,流贼坚壁清野,许多城池村落都被一把火烧成灰烬,根本无法获得一粒粮米。”
他说道:“官军孤军深入,距离后方供应粮地越来越远,加之经常大雨滂沱,道路泥泞,官军运粮极为缓慢,将士们饥寒jiāo迫。也只有到叶县时,他们破了城池,抢到几百匹骡马,然后近十万士卒很快就吃完了。”
他说道:“qíng报上言,此时有幕僚劝孙阁部回师就粮,孙阁部答:师已行,即还亦饥。所以他们继续南下。”
他说道:“南下大军到达裕州境内,流贼主力云集,意图展开决战。闯贼甚至用大牌写下战书,指定日期,但他却偷偷遣贼将刘宗敏带三万老营由间道抄到官军后方,在汝州、郏县等处切断了官兵的粮道,留守的营兵根本不堪一击。”
众人心头涌起沉痛,他们知道,南下大军完了。
果然温达兴道:“此时孙阁部正与流贼大战,他新军犀利,加之车pào营依持,颇有斩获。然粮道被断消息传来,立时军心不稳,众军哗然,特别各镇营将纷纷要求撤回陕西迎粮。很多营兵更纷纷逃跑,各将虽斩之,不能止。”
温达兴道:“流贼乘势发起总攻,职下还未查出哪一镇营兵先跑,但他们引起全盘崩溃,各镇纷纷逃跑,混乱中死伤人数估计达到四万,只余新军与督标营坚守。”
众人深深的叹息,耳闻官兵又一场溃败,那心qíng决不好受。
韩朝道:“听闻孙阁部待陕西总兵高杰不薄,他如何了?”
温达兴淡淡道:“跑了,第二个,还是第三个跑。他管有车pào营,营军士卒为了逃命,甚至解下拉车拉pào的马匹骑上就跑。他们甚至将战车倾轧翻倒路上,堵塞道路,只为好让自己逃得xing命。”
“这些鼠辈!”
李光衡恨恨的骂了一句,在场各人也是脸色难看。
温达兴最后道:“事qíng的结局大家也猜得出来,流贼大军团团围住孙阁部攻打,甚至动用火pào,还加入那些新缴获的火器火pào。最后重演曹王之战,孙阁部更当场战死。此次陕西大军伤亡大半,遗失兵器甲仗无数,可谓惨败,言全军覆没都不为过!”
一片沉默中,钟素素道:“记得孙阁部督标营是从新军中选拔,他们还人人配有马匹,就算营兵逃了,他想逃还是可以吧?就如曹王一样,虽麾下损失惨重,但他们亦逃得生天。”
温达兴道:“这个末将就不知道了。”
良久,温方亮叹道:“孙阁部不会逃的,这个结果对他来说,或许战死沙场,要比逃跑回去要qiáng。”
他幽幽地道:“孙阁部敌人太多了。”
他任漠南西镇主将,辖地离陕西不远,对孙传庭的种种也了解甚多。
韩朝点了点头:“他在陕西做下种种,无不是惊世骇俗之事,他兵败回去,那些反对者不会再给他机会,有可能还会下狱!”
他轻轻的道:“末将对他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他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他已经下过一次大狱,再被下狱的话,对他来说是生不如死,不如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
温达兴道:“确实,孙阁部回去后,复对狱吏的可能xing很大。就算此时他收拾败兵回去,皇帝不追究,待局势稍缓后,也极有可能被锦衣卫逮入京师。”
他说道:“京师传来的消息,对孙阁部的大败,皇帝又气又急,将责任统统推到孙阁部身上,这里有他说的话。”
他展开手中文报,念道:“谕兵部曰:传庭轻进寡谋,督兵溃败,令削去督师尚书,以秦督戴罪收拾余兵守关,图功自赎。如纵贼入秦,前罪并论。”
他说道:“此时皇帝并不知孙阁部战死,以为他亦随败兵退回潼关,只是严厉晓谕兵部,溃败之兵马需死守潼关。”
他说道:“但后来知孙阁部可能身死,因暂未找到孙阁部尸身,朝中甚至怀疑孙阁部投降流贼,所以一直没有谈追封加谥之事。后孙阁部忠仆,身边长随马维忠九死一生,背负孙阁部尸体回到潼关,事qíng明了,朝臣方才商议追谥之事。”
他说道:“京师qíng报传来,可能会追谥‘忠烈’,与卢督臣一样。”
众人都是长长叹息,高史银道:“忠臣义士,总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王斗也是沉默,他敢肯定,就算孙传庭不死,回到陕西后高有九成的可能也会被逮入诏狱内。
崇祯皇帝虽对武人一向宽纵,但杀文人却有如杀jī,孙传庭这一败还了得?而且他的敌人太多了,往日种种所为也是建立在“胜利”的基础上,他这一败,再也挡不住反对者的清算。
他骨子里是多么骄傲的人,就如他对温士彦说的一样:“大丈夫岂能复对狱吏乎?”
再次下狱,对他来说是生不如死,还不如当场战死!
追谥忠烈,这个结局已经很好了,历史上孙传庭战死,但因为一直找不到他的尸体,所以什么追谥都没有。
这样也好。
忠臣总算得到善果。
而崇祯年间大明一直gān旱,但孙传庭复出后指挥的决战,不论历史上还是现在,都是yīn雨连绵,导致成战败的诱因之一。
这真是时也命也。
第833章 准备
韩朝问道:“后续如何,流贼可有乘胜攻打潼关?”
温达兴摇头:“qíng报得知,退据潼关的官军残部尚有兵员四万,不过已是惊弓之鸟,没有多大战力。好在潼关有我三千靖边军将士在,潼关安全无忧。而且……可能是前番潼关战事让他们心有余悸,所以他们并未西进陕西,而是又围开封。”
他脸上现出不忍的神qíng,取出一份文报:“这是最新得到qíng报,比朝廷京师那边还快了许多,流贼……流贼决河灌汴城,开封士民溺死无数人。”
“什么?”
堂内众人大吃一惊,赞画秦轶颤声道:“你是说……说流贼决河,开封被淹?”
温达兴肯定道:“是的,如何被淹已不知晓。有传闻说开封又被围困,城内诸官为灭流贼,yù凿堤引水,水灌诸贼,然后为闯贼知晓,反开堤水灌城池。”
“又有闻流贼久攻开封不下,心中积恨,久怀灌城之谋。正好近月bào雨连连,huáng河水涨,正好决河灌城,汴梁遂陷。”
“原委如何已不知晓,但开封被淹却是事实。”
众人呆呆出神,钟素素紧咬下唇,似要咬出血来,她恨恨道:“那是数十万百姓啊,流贼也能下手,真真是畜生!”
赞画秦轶叹息道:“自贼乱以来,杀人不可胜计,其最烈者,便是水淹汴梁了!夫图大事者,当以得人为本,李闯所为如此,不过huáng巢、赤眉之徒耳。如此凶恶想yù成大事,可得?”
温方亮紧咬牙道:“毕竟流贼耳!”
韩朝叹道:“好在近些年大将军委托三晋商行收罗妇孺,开封城妇女孩童多送走,此为不幸中的大幸。”
高史银沉声道:“现在可知流贼动向?”
温达兴道:“qíng报得知,流贼复围开封时,就有大股兵马bī向归德与徐州,意图不明。流贼决河灌开封城后,亦大部拔营东进,数十万兵马浩dàng。”
众人又是一惊,韩朝看着沙盘,断然道:“这是流贼效仿围打开封之策,在归德与徐州城下,又行围点打援之计。”
他手指点在徐州位置,恨恨道:“徐州南北襟要,自昔要害之地。徐州若断,南北绝断,特别漕运断绝,想必朝廷定然不会坐视不顾。看来援救的兵马又要源源不断覆灭于此了!”
高史银惊道:“看来流贼最终意图是攻入山东,然后bī向京师?”
温方亮看向温达兴,沉声道:“qíng报部可有探知流贼最终意图方略?”
温达兴看了王斗一眼,王斗点了点头。
温达兴展开一封文报,沉声道:“此为我qíng报部最高机密之一。本年三月,我qíng报部探得闯贼在襄阳王府与群贼议所向,殿中贼牛金星、顾君恩、宋献策诸人争议所向方略,现探得诸人方略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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