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徐祖成又道:“王斗啊,我是很看好你的,不过你还年轻,注意施政不可过于急躁,要轻缓一些。”
前段时间王斗救济数千灾民,很是在州城内引起轰动,很多人都知道了舜乡堡有一个年轻的防守官叫王斗。当初听到这个消息,徐祖成也有些惊讶。
不过他倒是沉住气,没有招王斗来问他为何有此财力。每个人都有灰色收入,徐祖成也不例外,靠他的俸银,他是养不活他手下那gān家丁的,就算克扣军饷也没用,毕竟卫所之地,朝中很少有粮饷发下来。
徐祖成只要王斗掌握舜乡堡,保持对他的忠诚,为将来自己争夺守备之位增添力量。
让徐祖成担心的是前些时间许禄等人的离去,舜乡堡一口气走了四个管队官,虽说这些人都是温士彦以卫城管屯官的名义,将许禄,蓝布廉、刘玮、余庆元四人调入卫城,然后许禄几人才走。
不过如果没有王斗的bī迫起由,想必他们还是继续待在舜乡堡内。
在徐祖成想法中,应该是温方亮被bī走才是,怎么会是许禄等人呢?
现在卫城己有传言舜乡堡防守官王斗寡恩薄qíng,排斥旧主心腹,这种言论对徐祖成,对王斗都是不利的,守备李贻安还待地派人来向徐祖成询问事qíng原由。
徐祖成有些惊讶王斗的魄力,一口气赶走了四个管队官,不过年轻人魄力过头,可不是好事。
所以徐祖成有此一说。
对徐祖成的施教,王斗只能深深施礼作揖,许禄的事qíng,他是没办法向任何人说的。
……
从cao守府邸出来,王斗想了想,来到州城,还是去儒学学正符名启家拜访一下。
自三月起王斗与符名启结识以来,两人竟成了知jiāo好友,不时往来。其实王斗现在几乎没什么朋友,旁人与部下不是对他畏惧,就是尊敬,要不就是仇恨,很少有平等来往的人。
和符名启接触深了,就觉得这人说话风趣,没有平常文人的酸气,也没有学正的架子与古板。王斗觉得和符名启聊天轻松愉快,符名启也觉得王斗说话很有意思。有时看着王斗说话,符名启总在想,这人还是一个普通的墩军出身吗?事实是肯定的,所以符名启更觉得王斗神秘,不时会去舜乡堡找王斗聊天。
舜乡堡在四月时开设孩童学堂,符名启还会经常下去教习几课。
符名启的小院位于城巽隅,很幽雅的一个小院。
来到小院前,王斗让几个护卫在院外等待,同时将马匹停在外面。
他推门进院,高声叫道:“老符,老符。”
却听里面传出声音,接着符名启与两个女子走出屋来,一个少妇打扮,年在二十余岁,雍容华贵。另一个是花季少女,年在十七、八岁,脸容娇艳,双目灵活,流转中风qíng万种。
王斗呆了一呆,那两个女子自己都曾见过,却是在去年时,那个知州府少夫人,还有那个人称纪小娘子的少女。
二女出来时,都是向符名启施礼,那纪小娘子道:“有劳先生解惑,实是感激……”
她说到这里,王斗的声音就响起。
听王斗大大咧咧地喊符名启为“老符”,二女都是惊讶地向王斗看来。
第095章 仁与义
那少夫人上下打量王斗,见他一身武人装扮,眉角微微挑了挑,就静静地立在那里不语。
她的身姿丰腴,颇有少妇风韵,穿着深紫色的褙子,挽着一个鹅胆心髻,云髻雾鬟的,上面cha了一根金玉步摇,行止中,垂珠颤动。
这少夫人举手投足中有一种优雅高贵的气质,象她们这种官宦人家出身的女子,最是注重风姿仪态,有什么心绪轻易不会外露。在王斗看来,这少夫人是个极有心计之人。
那纪小娘子则是穿了一身素白的白绫衣裙,纹样质地考究,细腰雪肤,明眸流盼,裙拖六幅湘江水。她眼眸看向王斗,似乎认出这个几个月前看过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接着便是浅笑起来。
符名启也听到王斗的喊声,他转头看到王斗,笑了起来:“是你小子啊。”
他说道:“等一会儿,待我送送客人。”
那少夫人与纪小娘子听到符名启对王斗说的话,更是奇怪,两双俏目只是投注王斗身上。
符名启送二女出门,一阵香风,袅袅娜娜的,二女都是经过王斗的身旁。
到了院门口,符名启与二女施礼而别,那纪小娘子再次裣衽行礼:“多谢先生了。”
符名启微笑道:“代我向大人问好。”
……
符名启回过头来,对王斗笑道:“是不是看傻了?”
王斗摇了摇头,道:“老符啊,她们是什么来头?”
二女的相貌气质都极为出众,特别是那纪小娘子,更是娇媚无匹。居移气,养移体,平民中很难出现如此气质高雅的女子,王斗知道那少夫人身份,那纪小娘子却不知是哪家出来的女子。
符名启道:“年长的那位是知州府的少夫人,唉,文君新寡,也是个苦命的人。”
王斗也听说过,那少夫人两年前嫁给知州李振珽的儿子,没多久,丈夫就死了。不过此女颇为jīng明能gān,将府内治理得井井有条,颇受知州大人的器重。
“年少的那位姓纪,她的身份可不简单,她随少夫人前来,是向我请教一个问题。”
符名启没有深谈那纪小娘子的身份来历,却是吟诵起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他看向王斗:“王老弟,刚才看你神色清明,似乎没有被美色所迷。不说那纪小娘子,就是看到少夫人,许多人也是丑态百出,你却能把持住。看你不过二十余岁,只是你的心思,怕比我还老哦。”
他摇了摇头,似乎刚才没有看到王斗的丑态颇为遗憾。
他道:“朋友一场,要不,我把那纪小娘子介绍给你?”
“她宜男之相,内媚于身,到时肯定可以给你生七、八个儿子。”
说到这里,他呵呵地笑了起来,看他那笑脸,哪还有堂堂学正的样子?
王斗只是微笑摇头。
符名启哼了一声:“还摆起架子了,说实在,你二人身份地位相差太远,你又有了妻室,以她的身扮,是不可能给你做妾的。”
二人说说笑笑,进了内室,王斗看符名启妻田氏不在,问道:“嫂夫人呢?”
符名启道:“回娘家了。”
二人坐定,符名启道:“王老弟,我一直好奇,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可你似乎连欣赏美色的心思都没有。”
“你不贪财,不好色,对百姓仁爱,人无完人,你这样,是为了什么?”
王斗静坐良久,他道:“古人有云,修身,治国,平天下!”
“可我自认连修身这一段都没有到,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生存罢了。”
“乱世之中,苦苦挣扎!”
符名启深深叹息起来,良久,他唱起歌来,歌声悲切,却是那天在灾民中听来的歌谣。
……
舜乡堡在四月时开设了孩童学堂,分为了几个大班小班。
每班约有孩童数十人,连董家庄都有小孩到舜乡堡去上学。董家庄离舜乡堡并不很远,学生走个几里路去上学,就是在后世也是非常普遍的事。不过从靖边堡到舜乡堡去上学就稍远了一些。
学堂孩童每日的口粮,都是由堡内提供。舜乡旧堡内有十三岁以下的男孩女孩一百三十多人。舜乡新堡内有十三岁以下的男孩女孩近三百人。董家庄内也有六十多人。
由于现在财力紧张,王斗只能选择一部分较聪颖,或是以前识过字的孩童进入学堂。约在一百多人,而且是清一色的男生,这个时代女孩是不能与男孩一起上学的。
能进入学堂读书,是让人非常羡慕的事。
古时的观念,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特别是在大明,对读书人更是优待。只要中了秀才,就可以免去税粮负担,还可以仗剑游行。换成普通的平民,就是出了百里之外,也需要路引。
而且舜乡堡的学堂还提供每日的口粮,给孩子们吃饱,又不用gān活,这更是让堡内军户争抢这读书的名额。堡内军户只要有自家孩子在学堂读书的,对外说起来,这脸上都是极有光彩。
学堂的教学,暂时让舜乡堡几个书吏代劳,保安州儒学学正符名启,也经常会从州城前来舜乡堡教习几课。
舜乡堡这么多的学生,让他兴趣非常浓厚,他已经答应了王斗,以后会从保安卫卫学中挑选几个教师前来任课。
至于现在舜乡堡学堂的教材,还是使用大明通用的一些课本诗集。虽说贯彻理想要从娃娃抓起,不过首先要让他们识点字,懂点道理不是?大明各地卫学中,通行的课程是礼、乐、she、御、书、数几科,王斗主要还是让几个书吏教习书与数两科。
几个书吏教学风格各有不一,令吏冯大昌虽然待人温和,教习上却较为严谨正统。
王斗的舅舅钟正显也一样是轮流为孩子们上课,他说是东西倒是颇为现实。
舜乡堡学堂内有一个大班,学生在三十几人,多是十岁到十三岁的大龄学童,以前也曾有几个孩童在老家内读书识字的。
这日钟正显为大班上课,他说了一会课本,然后让学生们自己诵读,他摇头晃脑道:“书中自有huáng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大家要好好读书识字,就算将来考不上功名,最少可以象我一样,有一碗饭吃,养活自己还有家人。”
下面有一个调皮的学生高声道:“听说先生是靠防守大人,才得到现在这碗饭的。这么说,就算不读书,也一样可以养活自己家人了。”
众孩童都是哄然大笑起来。
令吏冯大昌站在教室外,他神qíng有些难看,他道:“这些学生怎地可以如此说钟先生?等我前去责骂他们。”
王斗道:“罢了,童言无忌,不必太在意。”
符名启也是微笑摇头。
却听钟正显的声音传来,他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有一个好外甥,也是先生我的本事。不过如果不会识字算术,就算外甥再qiáng,也一样不能胜任书吏的这份差事。”
他对先前那个调皮的学生道:“温景和,回去后你的作业,便是将今日的课文抄写三百遍。”
……
第二日,是符名启为大班上课,他在纸上写下大大的“仁义”二字,然后高高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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