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骑了一匹枣红色的战马,此时只以复杂的神qíng看着官道上行走的滚滚赤cháo,看那似乎浩dàng无尽的兵马,良久感慨道:“这就是永宁侯的力量,征虏大将军的兵马?”
进入大同后,就见路上行走的滚滚洪流,问之皆是永宁侯人马,再进入宣府镇,这汇聚的兵马是多少,便以这老将的望气之术,也不能一眼看出,而且……
他身旁的将官士卒也是个个震撼,这种力量,太超出他们想象了,这种不再隐藏的实力,太可怕了。特别望着那一片盔甲的海洋,那jīng良的八瓣帽儿盔,那jīng良的冲压胸甲,那jīng良的火器。
再看看自己,一色的灰头土脸,衣甲沉旧,上面还满是破dòng……
他们个个怔怔看着,眼中皆现出委屈嫉妒的神qíng,他们问过了,下面走着的人,只是永宁侯麾下的丙等军。也就是说,他们以前只是屯丁,然看这些屯丁的装备,再看看自己。
很多人恨不得冲下去,将下面那些jīng良的盔甲抢过来,披在自己身上。
良久,这老将叹了口气,他身旁一个将官道:“尤帅,还要赶路吗?是否歇息一会?”
另一个将官也道:“大帅,不若让孩儿们喘口气,反正离镇城不远,今日晌午,也定能赶到宣府镇城。”
这老将正是尤世威,榆林卫人,天启年间累官建昌营参将,崇祯二年擢总兵官,与兄尤世功、弟尤世禄素以勇敢为知名。历史上这老将正赋闲在家,闯兵进bī榆林时,总兵官王定弃城逃跑,众人商议守城,公推尤世威为主帅。
他们防守七昼夜,最后闯军挖地道通向城墙,又放大pào轰炸,城池终于失守,尤世威领众人巷战,最后与兄、弟、堂弟等人皆战死。
当时榆林诸将殉义者数百,尤世威举家百口付之烈焰,自己挥刀突战死于街心,城中妇女俱自尽,无一降者,惨烈非常。
此时历史有变,陕西无事,不过他们也接到王斗以征虏大将军名义发布的征调令。榆林城的大小将官商议后,共凑了二千骑jīng锐家丁赶来参战,内中倒有官将上百,原任游击,现任游击,原任总兵,现任总兵,原任副将,现任副将者密密麻麻。
不过没办法,榆林虽为天下劲兵处,然频年饷绝,军士困顿,便是身为游击者,很多人也只有几十个家丁,他们能凑出二千个jīng骑赶来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也仍推尤世威为主帅,日夜兼程后,终于在今日到达宣府镇,没有误了时期。
不但他们,其实王斗以征虏大将军名义发布的征调令也发向很多地方,陕西总兵高杰,宁夏总兵官抚民,榆林总兵王定,固县总兵高汝利,固原总兵牛成虎,甘肃总兵马爌,还有此时在陕西的河南总兵陈永福等等。
又有各处的副将、参将、游击,很多人也接到征调命令。
差不多从陕西、宁夏、甘肃,榆林等地调集家丁jīng骑约有万人左右。
第867章 颤栗
看部下疲惫的神qíng,尤世威点头赞许,今日一大早他们就起来赶路,算算走了一百多里,人马都颇为疲倦,确实应该休息。反正离宣府镇城已经不远,不必急于这一时。
他看不远处有一个铺递,周边满是密密麻麻的凉棚,沿着路的两侧蔓延。再细看过去,铺递两边还有许多小道,蔓延向官道两方的屯堡村寨。此时道上满是行走的人流,显然是往那些屯堡各处饮食就餐。
进入大同镇后,尤世威已经知道靖边军沿驿站铺递处遍设补给要地,饭堂伙食。行进军马无需生火造饭,就可以在这些铺递处吃喝完毕,省心省力。
叹为观止的同时,尤世威也有自叹弗如之感,靖边军的后勤保障能做到这一步,这是他们远远不及的。
他们更想象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的供给保障做法。
进入宣府镇后,似乎这种保障更为紧密得力,连周边的屯堡村寨都动员起来。这边村落之密集,道路之平整,人烟之稠密,也让他们瞠目结舌,似乎一下进入另一世界,只在传说中的太平盛世。
尤世威吩咐了一阵,他们向铺递而去,远远的,就看凉棚各处腾腾篜气冒起,似乎伴着ròu包大饼香味阵阵,不单身旁官将部下,便是尤世威都感觉肚子咕咕叫,颇有垂涎yù滴之感。
忽然,尤世威等人神qíng一凛,就见旁边一颗颗柳树上,上面挂着一颗颗人头,个个龇牙咧嘴的。
上面一些头颅,还给他以一种熟悉的感觉。
正在打量中,他的堂弟尤翟文悄悄探过头来道:“是原兰州总兵杨麒,旁边那三颗脑袋,是他三个儿子。附近挂的人头,也都是他的亲随亲将亲卫。”
尤世威让人去打探,不久后知道,此次杨麒也接到征虏大将军的调征令,他就带了两百个家丁,还有三个儿子赶来参战。不料进入宣府镇后,眼前太平繁华,人烟稠密,他们就动了邪心。
特别他的三个儿子,更试图带一些亲兵赶往某村寨打劫。
不料他们还未动手,就被巡逻的靖边军抓获,杨麒意图袒护自己儿子,被征虏大将军一同下令斩杀。父子皆斩首,亲随亲卫被杀个光,然后人头挂在这边示众。
这都是前日发生的事,当日与他们行军的还有甘肃总兵马爌,不过他们人马较老实,所以安然无恙。
而且杨麒亲卫杀个光后,余下的百多人全部归在马爌麾下节制。
一个总兵说杀就杀,征虏大将军王斗这种行事作风让尤世威等人心下凛然。尤世威举目望去,就见路的不远处驻马着一些矫健的骑士,个个在马上策得笔直,神qíng冷肃,硬朗英武,特别那种昂扬自信,让人一见难忘。
他们一色的铁臂手,一色的铁笠盔,一色的彪悍马壮,身后背着火石铳,腰间别着厚背马刀。尤世威知道这种火器,不需火绳就可发火,榆林堡素来难得一见,这边却人手一杆,连路上走的丙等军都是。
看他们的衣甲包边,还有膀处的红绒与小绒球,他身旁的弟弟尤世禄低声道:“是玄武军的甲等兵。”
当年塞外之战时,尤世禄还是宁夏的总兵官,对这只攻占归化城的悍军当然关注颇多。
尤世威目光在他们身上巡弋,看他们那铁盔下一双双锐利威严的眼睛,他心下感慨,也不知这些qiáng军永宁侯是如何练出来的。
他说道:“传令下去,严守军纪,勿得骚扰居民百姓,有敢违令者,斩!”
这时一个骑士向他们奔来,身形矫健,马术娴熟,尤世威看这骑士穿着轻便的齐腰甲,铁笠盔上一面小旗,上面写着一个“令”字,却是一个塘马。
奔到近前,却见这塘马很年轻,二十岁上下,满脸的认真。他先从身上跨包取出什么,展开后看了看,又对尤世威看了一阵,在马上拱手道:“前方可是尤世威尤老将军?”
尤世威道:“老夫便是,这位将军是?”
那塘马道:“职部姓杨,尤老将军称我杨上士便好。从今日起,尤老将军一行人的衣食住行,都由职部来安排联络。”
尤世威看这塘马的胸前别着一块jīng美的铜牌,上面有着日月làng涛的纹章,中间写着“上士”两个字。
听闻靖边军勋阶制后,只需拥有上士军衔者,不论面见何等上官,皆可以只揖不跪。再看这塘马虽然年轻,但举止不卑不亢,气质出众,不由感慨永宁侯麾下人才之多,一个小兵都有如此表现。
他说道:“有劳杨上士了,某等一行正好饥疲劳累,还望杨上士行个方便,为某等安排些好的地方。”
他回过头去,身后一个亲卫连忙从褡裢中抓出一锭银子,约有十两,尤世威接过道:“又不知吃饭歇息要花费几何,银两可否支付?还望杨上士一并告知。”
说着他将手中的银子递了过去。
大明的军队出战,除少量粮糙由朝廷供应,大部分由本地官府供给。然粮糙运输不便,所以或是发下开拔银,军队沿途购买。或是沿途地方供给,然后这些地方官再向军队原处地讨要。
只是事后讨要非常繁难,很多地方官都不愿供粮,所以最好是临行发下开拔银,让将兵自己买粮。只是朝廷经常欠饷,开拔银也往往发不下来,这样就造成了很多问题。
或者灾荒连连,有银子也买不到粮糙,便如当年的卢象升。
尤世威一行人合兵出战,临行前每个将官都凑了一笔银子作为花费,他们由榆林卫东进,这两年山西日子好过不少,所以只要有银子,倒不愁买不到粮食。
进入大同镇后,他们进入靖边军的行军补给线,沿途驿站铺递,他们吃饭喝水都不要钱。昨晚更吃了一顿让人终生难忘的晚餐,很多人都吃撑了。
只是进入宣府镇后,不知规矩会不会有所不同,特别听说这边用银圆,也不知自己带的银子能不能用。而且他们一行所带的银两并不多,如果饭食贵了,就要少吃些。
那塘马将尤世威递来的银子推了回去,说道:“哦,职部不能收钱,这是军纪不许的。尤老将军也不必担心,此次外地军马出战,粮糙一律由我靖边军供应,吃饭歇息喝水都不用钱。”
他说道:“不过宣府镇内确实不能用银子,尤老将军若想购买一些商货,职部可以代为联络钱庄,兑换一些银圆。”
望着被推回来的银子,尤世威有些惊讶怔然,他看着塘马那张年轻而认真的脸,猛然有些明白,靖边军为何战无不胜了。
不但是他,他身旁身后的将官家丁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qíng,换成是他们,有银子早收了。这靖边军果然有一套,便是军中上士,都能抵住这种金钱的诱惑。
……
那塘马杨上士领着尤世威一行往一处屯堡而去,驿站铺递作为军士沿途歇息之地可以,喝点水,吃点热腾腾的包子大饼补充体力,但要吃饱是不可能的。
果然如此,再多的包子大饼也不够吃,所以吃饭要到专门的饭堂。
塘马杨上士领着去的屯堡叫夏家沟堡,离该处铺递约有三四里,饭堂就设在那边的晒谷场上。
一路所见,jī犬相闻,所见屯堡村落密集不断,好一个人烟太平之地。
尤世威注意到这种乡间道路亦是平坦宽阔,可以并行两辆马车。
他还注意到路上人来人往,对他们官兵的到来丝毫不惧,他们手上都举着日月小旗,自己一行经过,他们就微笑挥旗,特别很多孩童,手中抓着旗子,欢叫着,蹦蹦跳跳跟随。
军民和睦如此,让尤世威感慨不已,若放在别处,只要官兵经过,居民百姓至少退避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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