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懒得应话,走过去将他身上的被子掀了,道:“时候不早了,二殿下还是回房歇息吧。”
“我比较喜欢你这里。”
“那咱们就换个房间。”
边说边转身往外面走。
谈幽终於坐起身来,一把抓住了流光的手腕。
这一下并不用力,但流光只觉身上一麻,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他知道自己是中了定身的法术,倒也并不害怕,只深吸一口气,问:“殿下究竟想怎麽样?”
谈幽从後面抱住流光,灼热的呼吸洒在他颈间,道:“我昨夜就说过了,我要你。”
他声音轻轻的,语气十分笃定。
流光便觉得头疼起来。
“原来我是二殿下的新游戏。”他使劲咬破自己的舌尖,心底默念咒语,费了好些力气,才解开那定身之术,立刻挣脱谈幽的怀抱,转头说道,“我知道殿下本领高qiáng、只手遮天,虽不曾坐上天帝的位子,却已暗中掌控了大半个天界。但你掌心里的东西,绝不包括我。”
谈幽微微笑。
黑暗中,他脸上的神色yīn晴不定,隔了许久,方才柔声道:“流光,单凭你刚才这些话,就足够死上千次万次了。”
流光将眼一挑,也跟著笑起来:“那殿下就快些取我xing命吧。”
“我怎麽舍得?”
谈幽开口,竟是悠悠叹息。
他伸了手,一点点拭去流光唇上的血迹,然後再凑到自己嘴边去,缓缓舔净那一抹殷红,含笑低喃道:“你刚才为了解开定身术,已经受了内伤吧?流光,你越是这样倔qiáng,我就越是喜欢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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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听见这两个字,心中不由得一阵恍惚。
他痴恋白七梦多年,对这两个字是想也不敢想的,不料今日竟先从别人口中听到了。
他心底苦涩一片,说不出是什麽滋味,等回过神时,却见谈幽掌心里闪著一团白光,原来正要替他治伤。
流光连忙拍开那只手,道:“殿下不必费心,你肯快些离开这里,就已帮上我大忙了。”
“若我不肯呢?”谈幽随手整了整衣裳,一步步走离chuáng边,“你想必是不愿跟我同chuáng共枕的,嗯,那我只好睡地上了。”
他口气认真得很,丝毫不像说笑。
流光自然大吃一惊。
他就算再怎麽糊涂,也是不敢让某位贵客睡地板的,犹豫再三後,只得把谈幽推回了chuáng上,叹气道:“夜色已深,殿下还请早些休息。”
“那你怎麽办?”
流光白他一眼,道:“我在桌边靠一晚上。”
说话间,果然走到桌边坐下了。
谈幽在chuáng帐内低低的笑,如水的目光望向流光,直朝他眨眼睛。“流光,原来你这样心软。”
流光昨夜没怎麽睡过,实在疲倦得很了,懒得应他的话,只把胳膊一屈,以臂为枕,伏在桌子上睡著了。
这真是奇特的一晚。
有人霸占了他的chuáng。
有人对他说了喜欢。
但流光竟睡得出奇安稳,醒来时看见自己chuáng顶的花纹,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方。
然後耳边就响起了低沈的笑声。
轻柔悦耳的嗓音,如同玉石相撞之声,令人如沐chūn风。
流光心中一动,彻底清醒过来,起身一看,只见窗外天色已经大亮,谈幽代替他坐在桌旁,一手撑著头,面上表qíng似笑非笑的,模样十分勾人。
他立刻猜到是这人抱他上chuáng的,抬手按一按胸口,就连昨夜的伤也已经痊愈。
看来二殿下势在必得,此事是无法善了了。
流光皱了皱眉头,再次懊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但他急著去见白七梦,倒也没功夫理会某人,忙忙碌碌的收拾一阵之後,便即冲出门去。
被彻底无视的二殿下毫不动怒,只慢悠悠的跟上流光,唇畔笑意浅浅,似乎打定了主意缠著他不放。
於是,接下来的几日里,仍旧由流光陪著二殿下四处游玩。
流光在这座灵山上住了数百年,还是头一次讨厌那些奇瑰壮丽的天界美景,因为接连逛了几天也逛不完,反倒给了谈幽一个霸住他不放的机会。
至於到了夜里,那人更是光明正大的赖在他房间不走,怎麽赶都没有用。而且尽管流光每天都坚持睡在桌边,但醒来时却肯定被换到了chuáng上。
真不知那位尊贵无比的二殿下,是如何趴在桌子上睡觉的。
流光被他闹得头疼不已,还要遮遮掩掩的恐防被人发现,睡眠不足的後果就是某天醒迟了,低呼一声後冲出房去,竟与白七梦撞了个正著。
“白虎大人……”
“流光?你今天怎麽回事?怎麽……这副样子?”
流光平日总是冷冷淡淡的,一副镇定至极的模样,这日却只胡乱束了头发,难免有些怪异。他自己也觉失态,连忙将虚掩的房门关上了,道:“没事,不小心睡过头而已。”
他做得太著痕迹,白七梦一眼就看了出来,将扇子一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啊?”
“流光,你定是偷偷在房内养了小动物,对不对?”
“呃……”
“你从以前就是这样,心软得不成样子,见了受伤的动物便会救治,还总爱把那些小玩意带进屋里。”白七梦拿扇柄敲敲他的头,笑容极是宠溺。
流光嘴角抽搐,却不好说出真相来,只得含糊著应了过去。想起此刻藏在房内的巨型动物,当真苦笑连连。
莫非真该硬起心肠来,一脚把那人踢出门去?
怕只怕那家夥百折不挠,愈发吃定了他。
流光单是想象一下,就觉麻烦多多,眼眸一转,恰好瞥见白七梦穿戴得极为整齐,不由问道:“白虎大人要出门?”
“嗯,上头来了任务,叫我去人界捉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流光神色一凛,忽道:“白虎大人,让我去吧。”
“咦?你?”
“怎麽?你信不过我?”
“不是,”白七梦望流光一眼,迟疑道,“我记得你最讨厌这种打打杀杀的事,素来是能避就避的,这回怎麽……”
没错,他最讨厌血腥味,更讨厌捉妖杀人,但为了避开那个烦人的二殿下,只能勉qiáng自己一下,去人界躲两天了。
毕竟那家夥只是客人,总不可能在白七梦的府邸住上一辈子吧?
流光一边想,一边垂下眸去,坚持道:“让我去。”
虽是低眉顺眼,那语气却丝毫不容人拒绝。
白七梦拿他这样儿没辙,抬手摸了摸额上的珍珠,道:“好好好,我怎麽敢拦著你?”
顿了顿,扇子一摇,小声嘀咕道:“真奇怪,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流光听得一清二楚,不觉笑了一笑,原本淡漠的神qíng,也隐隐透出些温柔来。可惜这笑容很快就敛了下去,他一抬头,正瞧见谈幽立在窗口处,半侧著身子,用一种灼热如火的眼神望定他,几乎在他身上烧出个dòng来。
这人哪里像楚楚可怜的小动物?分明就是头猛shòu。
稍不留神,便要将人生吞活剥。
流光心头一跳,立刻别开了眼去,再不看他。
第六章
白七梦倒并未发现异状,只抓了流光的手往前走,一边出门一边jiāo待这次的任务。
原来是只千年道行的蜘蛛jīng,因为对一个凡人动了真qíng,竟然不惜逆天而行,不断吸取他人的jīng血炼制丹药,好让那凡人长生不老。
听来虽然可笑,不过确是一片痴qíng。
流光多次跟著白七梦出门办事,这种小事自是手到擒来,只需把蜘蛛jīng收了,再让那凡人尘归尘、土归土就成了。
但他为了避开二殿下,故意在人间拖了两、三日,方才寻到蜘蛛jīng的门上。
那是处极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打扫得很gān净,房门前搭了一副葡萄架,一身村妇打扮的女子正坐在地上洗衣裳,时不时抬手抹一下额上的汗。
虽然衣饰朴素,却掩不住花容月貌。
流光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要收的那只妖怪。
而对方见著他後,目光亦是闪了一闪,秀丽的面孔顿时灰败下去,肩膀微微发颤。隔了许久才镇定下来,起身,慢慢放下卷起的袖子,qiáng笑道:“阁下是冲著我来的吧?无论如何,请千万别为难我家夫君。”
流光淡淡颔首,道:“我只管收了你去,至於那不妖不鬼的凡人,自有地府的无常来勾他魂魄。”
闻言,蜘蛛jīng脸色大变,显然是极痛苦的,嘶声问:“我跟夫君是真心相爱的,难道天界就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两qíng相悦本没有错,但你为此害人xing命,却是大错特错了。”
蜘蛛jīng的眼睛血红一片,顿时答不上话来,只把手一扬,唰的甩出了几条细丝,直往流光颈间套去。
流光立刻抽剑应战,心中微微叹息。
果然,每次收妖都要打打杀杀一番,没有哪回能够顺利了结的。
下界的妖怪执念甚深,为此gān出许多伤天害理的事qíng,他当初若不曾遇上白七梦,而在这人间修炼成形,是否也是一样?
流光心中感慨,手上却并不留qíng,出剑的招式gān净利落、又快又准,没过多久,便挑断了蜘蛛jīng手中的细丝,一剑直刺她的肩膀。
“啊!”
那女子惨叫一声,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哇”的吐出血来。
因为这声响的关系,屋内立刻有了动静,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急急打开门来,叫道:“娘子!”
流光一眼看去,知道此人的外表虽只二十来岁,实际年龄却绝对不止如此。不由暗叹这妖jīng果然痴qíng,光是花费在此人身上的心血,就抵得上两、三百年的修行了。
可惜逆天而行,终究难逃一劫。
蜘蛛jīng伤得颇重,嘴里不断冒出血来,但见著那年轻男子後,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了笑容,轻轻的唤:“夫君。”
千回百转,脉脉含qíng。
那男子立刻抱紧了她,一个劲的擦拭她唇边的血迹。
流光在旁见了,一时倒不好动手了,只道:“你如今可知错了?”
蜘蛛jīng闭了闭眼睛,慢慢握住那男子的手,气若游丝的应:“人妖殊途,这一点我早就知晓了。但我做了这麽多,为的仅仅是跟心爱之人厮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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