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胆小鼠辈!都给人戏弄到这等地步,竟还想着委曲求全!”
容紫闻言,长舒口气,“众位将军,且听容紫一言。”
虽说是徽王后头的跟班,可容紫的聪明睿智,经几次战事后,是有目共睹,方才吵嚷时他沉寂半晌,忽然来这么一句,自然分量十足。
两边停了争执,都别过头去看容紫。
一时间,屋里竟是有些寂静。
容紫抬了眼,眼底黑气浓郁,
“此刻是并非争论进退的时候,而是战事爆发,灵州不得不打。”
主缓战的将军一挑眉,“此话怎讲?”
容紫声音不缓不急,“大平当下于晋安城下she杀徽王,随后我军五千余人又未能幸免,这很明显是蓄谋已久。”
静了一会,听无人反驳,又继续道:“东南总督假借互市诱徽王前去,待徽王上钩又谋而杀之,置使灵州群龙无首更易清剿。眼下jian计得逞,大平又岂会放弃这等大好时机,给灵州休养生息的机会,定是加紧进攻一举dàng平,当下形式迫在眉睫,我等必然不能坐以待毙,唯有反击,方为上策”
众人听罢,都静默不语,便是先前那些个主战的,也都没什么反映。
总想着两军jiāo战说起来容易,可这要真打起来,又由谁来掌控大局。
毕竟阎雄死了,容紫不过是个代统兵,又是外人,就这么让他大权在握,实在难以服众。
容紫忽然单膝跪地,拱手抱拳,
“容紫自知资历尚浅,来历低微,不足以当此大任,可徽王生前带我不薄,还望众将许我身先士卒,领兵对抗大平,无论胜败,都算是告慰徽王在天之灵。”
众人眼神些许缓和,有老者出来道:“徽王当日命你代为统兵,也是看中你将才之能,既然如此,兴许是天命,眼下准你带兵对抗大平,不过是为了了你心愿,待他日战事缓和之际,还望你……”
容紫心领神会,“我必将卸任,且绝不反悔。”
老者转身,望向众人,“众位,你们如何看?”
有人道:“容紫虽非天靖人,但先前卓越军功,有目共睹,这等紧要关头下除了他,也未再有其他合适人选”
“且徽王不在,兵权还是在各位将军手中,由他统帅指挥,也无需担心。”
“既然如此口说无凭,需立字为据。”
……
容紫暗松口气,面上依旧端一副淡漠摸样,侧头看一遍侍卫,“取纸笔来。”
待那侍卫奉上纸墨后,容紫提笔,还未写上几个字,忽然听得身侧声音恼怒,“差点把叶添那小子给忘了!”
容紫手一顿,宣纸上墨迹晕染,花了方才写好的字。
“你不说,我也没想起来……快去看看,别让他跑了。”
“来啊——,快去那大平的人质绑了过来,带到此处,让本将砍了他的头,到时候挂在城墙上示众。”
众人纷纷拍案喝诺,唯容紫低头写字,静默无声。
刚巧旁人很是高兴,转头随口问了句,“容统帅,你看如何?”
容紫搁了笔,直起腰身。
唇上漾出一抹笑意,却莫名的怪异无比,
“好”
***
叶添打早晨起来后,便觉得事qíng有异。
忽然给禁足在屋里头,门外的侍卫看自己的眼睛,也打不同往日。
从谦卑恭敬换成了狠辣轻蔑,仿佛刀子一样,像是要生吞活剥了自己。
整整一上午,容紫也未露面。
门口的侍卫给叶添问的烦了,终是忍不住,冷冷看他一眼,“徽王在大平遇害,你也不用急,一会便有人过来找你。”
“徽王遇害?”叶添愣一下,“是给扣押,还是……”
“死了,灵州五千余人也跟着未能幸免。”
叶添闻言,只觉五雷轰顶。
只想着夏念白不会如此糊涂,事态发展至此,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可当前要紧的,却是自己如何能保全xing命。
正寻思着,只听的外头吵吵嚷嚷,脚步纷杂间,叶添后退两步,手脚冰凉,眼见着屋门给人踹开,排成一字的,尽是明晃晃的佩刀将士。
叶添音色不稳,“……我要见你们统兵,我有要事相告……”
语音未落,便给压制在地,以麻绳结结实实捆上。
秋凉如水,清寒浸人。
灵州前两天刚下了一场雨,那地上的泥刚给雨水浇的有些软,转日就又冻的硬了。
叶添给十个人前五后五的押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冻土上。
待到了地方,里头早得了信儿,来看热闹的人黑压压一片,老远见着叶添,已是骂声震天。
叶添焦急的四处张望,
那密密麻麻的人脸里,竟怎么也找不出容紫。
未来得及详细再看,叶添就给人压着跪在地上,摁了头,拨开后脑发丝,被迫的做一副引颈待砍的姿势。
为首的几个将领,早已按捺不住,提了刀上前,声如洪钟,“大平总督卑鄙yīn险,今日我等与此地斩杀其麾下使节,以示灵州自此同大平不共戴天!”
旁边将士振臂高呼,迭声而起。
叶添跪在地上,面色灰白,“等一下!”
那人举了大刀:“谁他娘的有闲心听你放屁,乖乖受死吧!”
叶添满面细汗,提高音量,“你若杀我!必然后悔!”
闭上眼,未觉刀锋落下,又大声道:“叶添官居参军,对晋安粮糙安放,城池部署都颇为熟悉,眼下晋安弃我与不顾,我只求为灵州效力,能戴罪立功!”
众将面面相觑,旋即放声大笑:“未料,这叶大人平日里人模狗样的,竟是这等贪生怕死之辈。”
叶添低着头,答非所问,“眼下灵州群龙无首,且战事告急不得不战,仓促备战间叶添并非无用,能帮灵州出谋划策,避重就轻,更易攻城……”
“我们如何信你?”
叶添脸上尽是汗液,只想着自己活这么大,撒谎无数,可那一次都比不得眼下,刀刃架在脖子上,一个疏忽,便是xing命不保。
“叶添一直以来饱受晋安总督蒙蔽,一心想着两地以和为贵,未料竟成了替死鬼,他不仁,我自然不义,且就算是你们杀了我,对大平而言又有何用,反正当时将我送来,想是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不如留我一条xing命,兴许还有些帮助。”
拿刀的将军面露疑惑,转了身看向身侧一排人,“众位兄弟,你们说到底杀还是不杀?”
众人沉默片刻,有人道了句,“不如去将容紫叫出来,他脑筋灵,到时候再定夺不迟。”
叶添闻言,欣喜若狂,若是此事容紫出面,那便算是一只脚迈出了鬼门关。
心里想着,叶添面上却不动声色,抬了头,刚巧见那人自大堂而出,四目相对,居然是冷若冰霜的一双狐媚眼睛。
容紫似乎急着要走,给忽然上前的将士拦着说话,听明白后,面无表qíng。
好一会,才开了口。
只听他一字一句,字字锥心,“此人东诓西骗,不足为信,各位将军请便,恕容紫不再奉陪了。”
一时间,又是喊杀声四起。
叶添脑子里一片空白,眼望着容紫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翩然离去。
第52章 人头
容紫转过头,不去看地上那人,只想着赶紧走的远些,待那些人下了手,自己便再无后悔的余地。
可这脚竟跟灌了铅一样,越发沉重。
莫名其妙的,像是有绳子在心头慢慢收紧,勒的人几yù昏厥。
容紫停了步子,脸色煞白,咬紧嘴唇。
身后侍从见状忙问:“统兵,怎么了?”
容紫伸了手,重重的摁在侍卫肩膀上。
转头朝身后看了半晌。
那侍卫疼的嘴角都变了形,身子直往下沉,“统……统兵……”
容紫发了疯一样往回跑。
好容易挤过去,眼见着那刀就要落下,忙回手抽刀,直奔向前。
两刀相碰,锵的一声,直震人虎口发麻。
那将军很是疑惑,“这怎么……方才不是还说随便么……”
容紫扔了刀,并未开口。
透支一般的,眼底满是失望。
跪在地上的人两眼放空,神qíng木讷,已是什么话儿都没有了。
“容统兵?”
容紫静默许久,才颤声道:“劳各位买我几分薄面……明日在斩……让我跟其话别一晚,也不枉我同他相识一场。”
那人收了刀,“无妨,哪天砍都无所谓,反正人也跑不了。”
语毕,又看一眼叶添,“来啊,将其押入天牢。”
***
入夜。
银月正好,屋内未点烛火。
容紫脸上镀一层淡淡银辉,眸光里有挥之不去的倦色。
两个侍卫从外头扭送一人入屋,摁跪在地上,转身退出。
叶添给绑的结实,垂头跪在地上,没有想起来的意思。
容紫坐在椅子里,小指一动,便再无其他动作。
两个人沉寂半晌,未有一人开口。
窗外西风剪竹叶,沙沙作响。
容紫终是忍不住,“怎么不说话。”
叶添笑笑,“你想听什么?”
“你恨我不帮你?”
“那倒不是,”叶添抬头盯着容紫,依旧笑得没心没肺,“不过是恨自己遭了你的绊儿罢了。”
容紫勾勾唇,“我使了什么绊儿了?”
“你倒能装。”叶添道:“方才在狱里我仔细想了想这事qíng原委,只怪自己当初太过粗心,好几次都该看出你不对劲,可竟给你蒙混过关。”
“说来听听。”
“阎雄此次被杀,必定不是夏念白所为,除大平之外,又对阎雄有杀念的,也就只有你。”
“……”
“再者先前你我商量着借阎立之手杀掉阎雄,事出有异,成了阎立猝死,世上怎会有事凑巧如此,我想该是你悉心安排,阎雄向来器重你,若是阎雄先阎立早死,你又岂会有出头之日?”“……”
“所以害死阎立,让阎雄大权在握,在借由两边议和之事,暗中下手,顺便栽赃于夏念白身上,如此,灵州定是愤怒难当,将起兵攻打大平,你便可趁乱名正言顺掌控兵权,晌午我听人唤你统兵,想来正是此番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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