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遣词造句,将心底的念头,一丝丝工整的列到纸上。
待抬头时,已是二更亥时。
房门吱呀一声移动出一个fèng隙,漏了些须凉风进来。
脚步也是轻轻巧巧的。
杨桃搁下笔,歪着脖子,目光熠熠,越过屏风,又重新暗淡起来。
一个小丫头捧了一碗热茶盏,将杨桃桌面上已经凉透了的茶盏换下。
微蹙了眉,杨桃望着晾gān了墨迹的奏章出神。
老仆弓着背,一路小跑进杨桃的房里。
“少爷,少爷。”
杨桃眉毛拧的更深,“大半夜的,你喊什么喊。”
“少爷,那美人姐姐为何今日也不来了,这都连续三日了。”老仆晦暗的眼神里难掩的惋惜“莫不是美人姐姐来了葵水不能跟……”
杨桃气急败坏的抓了桌案前面的玫瑰蒸点塞进那老仆嘴里。
“唾!呆头!你真看不出来那是个男人么!就算真是女人,你也不得言辞如此粗鄙。”
小丫头低着头腼腆的笑了一下,收拾妥当了手里的活计,便欠身退出房外。
老仆嚼光了嘴里的糕饼,咂咂舌头,继续道:“少爷,那今晚上还给不给留门儿了?”
杨桃余怒未熄:“不用了,你最好给我睡死过去,我也落个清闲。”
老仆眼睛里含了泪,默默的用衣角儿拭了拭,哽声应了句‘知道了’,正准备退出,又被杨桃叫住了。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杨桃手指些微发抖。
老仆转了转眼珠子“少爷,老奴年纪忒大,脑子不好使,这就给忘了。”
杨桃嘴唇发白“……你说,莫不是美人来了……就不能跟我……”
“葵水?”老仆恍然大悟。
“正是!你为何突然这么说?莫不是是听见了什么?”
老仆满脸费解,“少爷,老奴不懂您的意思,至于听见什么,老奴确实听的些须动静。因为那美人姐姐一来,少爷卧房就熄灯。老仆初始总怕少爷有吩咐,便整晚的坐在您房门外,就听那chuáng榻就吱吱呀呀的摇晃,晃的老奴心里难受的晃。记得少爷娶少奶奶那阵子,chuáng也晃过几次,后来就不晃了,老奴好奇,就去问婆子,婆子说那chuáng晃是少奶奶正跟少爷同chuáng,chuáng不晃是因为少奶奶来了葵水,不能跟少爷同chuáng。这次美人姐姐不来了,老奴琢磨着,是不是美人葵水也来了。”
杨桃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浑身战栗“这么说……你都知道了……还有别人知道么?”
老仆见杨桃发怒,忙跪在地上,老实招认:“少爷,老奴总想着给您找个木匠修chuáng,总是一转身就忘,您要不说,老奴也想不起来,老奴明个儿一大早,就给您找木匠去。”
“我问你还有别人知道么……”
“知道什么?”
“恩……chuáng响……”
“就老奴自个儿在少爷屋门口守来着,没有别人。”
杨桃松了口气儿:“那好,你把这事忘gān净了,否则我定不饶你。”
老仆一听又要罚,身子抖的筛糠一般 “少爷,什么事儿?”
“方才你跟我说的事,给我全烂在肚子里。”
“少爷……老奴刚才与你讲什么了?”
“……你不用在想了。”杨桃起身,下定决心般的“给我备顶轿子,我要出门。”
***
未央殿外,玉栏红烛,夜色撩人。
正当班的太监立殿外在打个哈欠的功夫,袖子便被人不轻不重的一拉,拽到了yīn影里。
正yù发怒间,一回头,看见一双杏仁眼,贼溜溜的,不正是那兰妃的心腹丫鬟chūn桃。
“瞧把公公吓的,连chūn桃都不认得了么?”
那太监将袖子从chūn桃攥紧的手里一丝丝的扯回来,低头抚着被拽的皱巴巴的衣衫,没好气儿的道:“怎能不认识chūn桃姑娘,想皇上留宿兰妃那阵子的时候,那眼睛长在脑壳上头的,不就是你么。”
chūn桃一听,四处张望了回,随即努着嘴吧往太监身上蹭
“公公哪里话,chūn桃身子挫,那看见了大人物,眼睛不长脑袋瓜子顶上,不也看不见不是,一般的小太监,chūn桃垂着眼睛就看的见了。”
太监哼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有屁就快放。”
“行了行了,我的好公公,chūn桃刚才手重,咯了公公的身子,chūn桃给公公赔不是还不成么。”chūn桃一边小声哼唧着,一边偷偷的往太监手里塞白花花的银子。“chūn桃此番前来,还真有事问公公。”
宫里头的规矩,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也用不着假惺惺的装,太监一看见银子,也毫不掩饰的喜笑颜开。
“说,姑娘什么事。”
chūn桃将手缩回袖子里,抻着脖子依旧的四下望,终觉得不放心,便又开口央道:“公公,这儿太冷,咱找个避风的地方说。”
那太监也无所谓,毕竟这个时候在门外当差,比不上屋里头那些个太监总管舒坦,也不用那么尽职尽责。
且一般qíng况下,这个时辰皇上都没完事,看守太监出去尿泡尿的时间还是有的。
chūn桃领着太监转到了一个宫墙角,瞅着没人,便压低了嗓子在太监耳边低语道“公公,今儿个皇上临幸的,可是宫外头抬进来的那个?”
太监保持着歪头听话儿的姿势不动,嗓子里哼了一声,算是了事。
“那劳烦公公给那宫外头的女人加点茶料。”chūn桃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这剂药,已经煎成了水,加点儿进茶叶里,看不出来的,事成之后,少不了公公的好处。”
太监袖子里一凉,一个小瓷瓶儿顺着袖口的fèng隙滚到了衣服深处。
“可不敢,他死了,便是查不出来是谁,这些个伺候的奴才都是要掉脑袋的。”太监开始着手在衣袖里掏方才收的银子,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
chūn桃急了,忙摁住太监的手“哎哟我的傻公公,我们主子也没说要那女人的命,这不过是味中药,吃了没别的毛病,就是生不了孩子罢了。”
太监一听,脸上顿时复杂起来。
chūn桃见状忙拭眼角“公公,这些年皇上不回后宫,可苦了宫里头这些个娘娘了。好容易前些日子皇上去了兰妃的素娥宫,娘娘本以为终于盼出了头,结果又被这狐媚子给勾了回去,您说一个外面的女人,无名无份的,gān不gān净都不晓得,别再坏了天子血脉……”
“行了,”那太监突然打断了chūn桃的话,“甭啰嗦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chūn桃大喜,小声的千恩万谢,信誓旦旦。
太监听的心不在焉,只想着有这等好事,便宜不占白不占。
待送走了chūn桃,瞅个无人的空挡,将袖子里的小瓶随手丢进了池塘。
别人不知道,
可这未央殿里伺候的每一个太监都知道。
就算是华佗再世,殿里面那个人也生不了孩子。
未央殿内,雾气缭绕。
汉白玉柱子上攀龙附凤,青色地纱卷裹着满殿的湿气,湿漉漉的垂在石砖上。
张顺站在殿的最里头。
隔了两层纱帘,里面便是那活色生香的chūn宫画面。
第24章 碎玉
蓝田玉池内,水光潋滟。
黑色的头发丝在水面上软软的浮着,一只手摁在上面,下死手的将身底下的人头按进水里。
细长的手指头狠狠的扒在池边,几乎要嵌进那坚硬的石头里去。
横趴在池子外通体透白的身体上,尽是青红斑斑的痕迹。
皇上一面将悬在池子边上的头摁进水里,一面用膝盖压住身下人的双腿,重重的挺送。
嫩红的甬道内壁偶尔会翻出来一点,带出些血丝,雕花一般在羊脂玉样的身体上蜿蜒下去。
红烛高照,殿内通体明亮。
扭曲的脊背像是人濒死的脸。
感受到了内壁里窒息的痉挛,皇上终忍不住将体内灼烫的液体送到最深处。
突然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咳嗽呛水声,完全的掩盖了先前yín靡的声响。
张顺低眉顺眼,只当没听见一样,脸上没有丝毫的qíng绪波动。
咳嗽的声音似乎无法停止,有外面的公公跑进来,贴在张顺耳边低语。
说完了,那太监便麻利的小跑回去。
张顺弓着身子,低头合计了一会,不敢隐瞒,便抬手撩开了外面一层青纱,上前了几布,直接跪在里纱外,脑门碰着地面。
“皇上,兵部尚书于体仁宫有要事求见。”
“不见,说朕休息了。”皇上的声音,隐隐含怒。
方才被水浸的奄奄一息的人,动了动满是水珠的睫毛,突然活过来一样。
张顺搁在地上的脑门湿湿的。
“皇上,奴才该死,那兵部尚书还托人带了句话进来。”
皇上的手指在身下人的细细的腰杆上游动“讲。”
“蛮夷大举进犯,边城失陷。”
压在侧腰的手指一沉,皇上立即起身披了件衣裳“摆驾。”
“奴才遵旨。”张顺拖长了声音,低着头起身取了皇上的衣物,伺候着穿好了,便张罗着摆驾。
皇上朝外走了两步,又急速的转过身,登了台阶,顾不得四溢的水,直接坐在了池边。
伸手拉了仲廷玉的长发,将其提坐起来。
黑玉般的青丝沾在苍白的身子上,越发有种意外冰冷的姿态。
“这下你高兴了。”皇上的声音低沉。
被粗bào的擦掉脸上的水,仲廷玉面无表qíng的望着眼前盛怒的脸。
皇上眼底氤氲,一缕一缕的拿开粘在仲廷玉脸上的黑发 “不如,永远留在这未央宫里吧。”
下巴上的水滴,滴落在地面的声响,突兀清晰。
仲廷玉眼睫微微闪烁,本来想笑,可脑子里却突然闪过杨桃的脸。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不可抑制的惊恐,仲廷玉突然跪趴在皇上脚下。
“……皇上……”
皇上站的笔直,斜垂着眼睛看脚边那luǒ露的脊背。
心里面竟刀割一样。
张顺跪在一边,屏住呼吸,死人一样。
皇上长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吧。”
仲廷玉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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