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拾回心神的那一刹,只记得握住画,旋身,从棺底滑出。
再抬眸,她的笑眉敛去,身子一软,顺势倒在了地上。
所有事物霎时回归到了原有的轨迹,悬棺重重落在地上,噬魂虫停止哀鸣、静默片刻,势如破竹地涌来,像是有双手在把玩着地宫使劲摇晃,那股力量似乎能使整座山脉崩塌。
“大哥,不是我不够尊敬你,但这是个很原则xing的问题,我坚决不让步。地宫里绝对没有jī窝,只有无数双眉毛,它们还他娘的追着我跑,直到我不知怎么的跑出了地宫,它们把我拍晕了,醒过来就看见你们三个人……看我眉毛,对,那些眉毛就是这样抖啊抖的来追我!过分,竟然敢跟我这种有身份的人较量眉毛……”地宫外,华阳接过华迟递来的水,眉端跳跃地为了幻觉问题而兴致勃勃与华遥辩驳着。
“你敢闭嘴吗?等我体力恢复了,我们回地宫,我一定捣了那个jī窝给你看。”脸色比方才稍稍红润了些的华遥嘴角一瞥,不悦地打断了华阳的话。
“放屁!就算再送我个燕山,我都不要再去那个鬼地宫。”
“身为燕山的二当家,一个有身份的人,你就不能拿出点可以和我媲美的胆量来吗?”
“命都没有了,还要胆量做什么?你看着,大嫂和死人脸还在里面,我打赌他们死定了……”
话说到一半,华阳猛地打住,便瞧见唇色依旧如纸的华遥蓦地起身,一改方才无jīng打采的懒散模样,好似所有斗志瞬时回归。气势汹汹地瞪了眼身旁呆滞的华迟等人,大吼:“谁敢跟我一起回去把chūn风救出来!”
“救兵来了……”没想,唯一回应他的人是花枯茶,并且还是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花姑娘,体谅你是女流之辈,你要是不想去,我不会怪你。但是!你敢别给我扯开话题吗?!”华遥没好气地回眸瞪她。
“真的有救兵啊,你自己看呀,那些人不是驿风山庄的嘛。”花枯茶伸出手,指着那一队正顺着神道蜿蜒而上的人叫喊。
尽管他们身处松柏林中,离地宫神道很远,然而借着旭日东升的微弱光芒,仍能清晰地看见那群人穿着驿风山庄的衣裳。为首的男人一身月牙白,很是醒目,即便隔得那么远仍能感觉到那股风尘仆仆、生人勿近的气势。
“是小光?”华遥顺着花枯茶指得方向看去,看不清队伍最前方那人的脸,仅是凭借着那份只有小光才会有的诡异仙气揣测。
“不知道。”华迟慢慢回过神,答道。他跟小光并不熟,很难做出判断:“要不要跟去看看。”
倘若真是小光,那就很有可能来者不善,虽然江湖上都只以为明月光有个和他同名,且不轻易露面的随从。但这些日,在华迟和花枯茶联手施展“八遍天下卦,所向披靡”的绝技后,至少可以肯定小光和少主不止主仆关系那么简单。
“嗯。”华遥很快做出决策,点了点头。
然而当他们刚跨出松柏林,那队人也恰巧隐没在了地宫入口处,他们便感觉脚底的地开始摇动,彦王墓主峰的山体出现滑落的迹象,晃动越来越明显,灰尘弥漫在四周。
逐渐站不稳的四人只能迅速地往后退,远离主峰,透过萦绕的灰尘,隐约能瞧见地宫正上方有浓郁的紫光迸she出,甚至把天际都映照得紫盈盈。那道光越来越刺目,灼得人睁不开眼。可是很快,又似乎被从天边泄下来的红光所覆盖。
直至最后,扬起的灰尘退开,脚下的地也随之恢复了平静,华遥等人眺望而去,才发现地宫所在的位置已经被滑落的山体掩盖,天边,红得似火,团团簇簇的云更像是肆意燃烧的火苗随风飘动,栩栩如生……
面面相觑了些会,燕山三人组展现出了神奇的默契,动作一致地朝着地宫方向走去。大有昂首阔步、无惧无畏的气势,害得花枯茶龇牙咧嘴探究了他们许久,才记得追上去。
昨晚还封得严严实实的地宫已经不复存在,眼前,只有一片废墟。
地宫下,会是什么qíng形,已不得而知。
“找chūn风。”华遥低头皱眉,神qíng肃穆,言语间听不出任何qíng绪。
“你是瞎的吗?”华阳挑眉转头,嘴角歪向一旁。
顺着他唇角的方向看去,花枯茶怔了些会,兴奋地喊了起来:“他们俩在那边。”
晨曦,yīn冷天色却有着白花花的刺目光芒,厚实的积雪覆盖着天地、压弯了枯树,雪水掩着瓦沿细细密密地往下低落,苍穹间仿似一片死寂惨白。
笑chūn风秀眉蹙成一团,难受的哼气声断断续续地从gān裂唇间飘出。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冰冷的河里,河水凉得刺骨,翻了个身,想试图摆脱掉这种感觉,然而没过多久,又觉得有团熊熊烈火在身下,她就像是被串在木棍上的烧烤,唔……就跟华遥心心念念的烤jī翅膀一个样。
想着,她咧了咧嘴,呻吟出声:“我不要做烤jī翅膀。”
“那你想吃烤jī翅膀吗?”有道略显苍老的声音,透着几分刻意伪装出来的沙哑,在chūn风的chuáng畔响起。
“不要,我想吃炒饭……”她蜷成一团,抱着被子咕哝,好像真的尝到了可口的炒饭般,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吧唧了几下嘴。
chuáng边的人抚了抚覆盖住下颚的胡须,若有所思了会,才回道:“不行,少主jiāo代了,你要是饿了就等他醒了弄给你吃,总之憋着,就是不准吃炒饭。”
“少主哦。”她流露出几分不满地努了努嘴,喃喃重复了几声“少主”后,倏地睁开双眸,突然清醒,神采慢慢恢复,她眨了几下灵气bī人的眼眸,“少主呢?”
“你醒了?”
有一张很古怪的脸猛地凑近她,笑逐颜开地确认。
chūn风被吓了跳,下意识地往后退,拉开距离研究起眼前的人。之所以说这张脸古怪,是因为它流泻出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光彩。那人看起来年岁不大,却有着花白的胡须、花白的眉毛外加雪白的鬓发,那些占领了整个下颚的胡须打理得很好,甚至还有jīng心修剪过的痕迹。他的声音分明应该是尖细的,非要装得很低沉喑哑,大概这样能显得更沧桑点吧?
更让chūn风不禁露出狰狞表qíng的是他那副打扮,亮晃晃的大光头上有六个很明显是用笔画上去的戒疤,香灰色的打底衣裳配着鲜红袈裟……啧啧,这到底是哪搞来的方丈制服?质地也太差了点吧,还有线头随风摇曳。
“请问兄台,少主呢?”好不容易,chūn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chūn风着实很想把这个看起来好恶心的人丢出去。
“施主,这种qíng况下,你应该先问我是谁。”
“是猪?你才是猪呢!谁关心你是谁啊,少、主、呢?!”
“施主勿焦勿躁,少主正在隔壁养神,先把你的手给我。”他眉目含笑,言语轻柔。
一个和尚打扮的怪异男人,色咪咪地冲着她jian笑,还要摸她的手。笑chūn风第一直觉就是继续往后退,离他远些,“你要做什么哇?”
“把脉。”说着,他很是享受地摸了摸胡须。
只是把脉吗?chūn风将信将疑地把手递给他,见他老老实实地指腹轻触着她的脉搏,才稍稍放下了些心。
“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微微抬了抬眉,柔声问。
“唔……彦王墓、还有……还有悬棺,噬魂虫,少主拿到画了,可是我……”没有妖力了。这话,chūn风自然没敢直接讲出来,“后来地宫就塌啦,少主真的没事么?”
“你都没死,我们少主怎么会那么容易死。”没好气地斥骂了句,他又小心翼翼地偷瞄起chūn风的表qíng,“你见到过小光吗?”
“小光?他、他不是应该在驿风山庄么,呵呵,怎么会去彦王墓。”chūn风说得很没底气,伴着几声不自然的gān笑。
事实上,从船上的最后一次碰面后,chūn风一直心有余悸,忘不掉那晚他yīn冷的眼神,那一种她全然陌生的眼神。
“哦,我只是随口问问。”
“随口?”她扯了扯嘴角,难得表现出咄咄bī人的气势:“你怎么不问老夫人或者司云宿,偏偏就随口想到了小光?”
“实不相瞒,燕山的人说看见小光领着驿风山庄的人闯进地宫了,少主让我带人去废墟看了下,只有不少驿风山庄随从的尸首,这般看来燕山的人没有胡说,所以少主担心小光的安危。”
“是么……生死未卜么……”闻言,chūn风突然双眉紧皱,伸手抚了抚额,只觉得有股刺痛感朝着印堂xué袭来。
“施主怎么了?你要有什么事,一定要跟老衲分享。要不然到时候大祸临头,可没人救得了你。”看出了chūn风的异样,那人低眉凑近打量,语重心长地规劝。
“……”chūn风抬了抬手,随意地一挥,想把这个好像苍蝇般扰人的家伙赶走。
她不想说话,也开不了口,只觉得脑中骤然地乱成一团,时空仿佛在jiāo错。
崩塌的地宫,被业火灼烧的紫竹林,好像一个个片段般不断在chūn风脑中闪现。她眼睁睁地看着青山迅速地离开悬棺,将她护在怀里;也眼睁睁看着紫竹林慢慢化成一片灰烬,昔日一同修行的姐妹们在挣扎。
那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出奇得一致。
——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比誓言更沉重的话语在她耳畔响起,让chūn风以为只要躲在这个温暖的怀里,就能免惊免苦,哪怕天地崩落、哪怕紫竹林不复存在,她都无惧。
她不想睁着眼,本能地认定那个誓死护着她的人是青山。
然而……记忆深处,却弥漫着浓郁的龙脑香气,独属于小光的龙脑香。
当年的紫竹林、如今的彦王墓地宫,救她的人当真是青山么?越来越剧烈的头痛感让chūn风再也没办法整理思绪,她开始困惑了,难道小光真的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表激动,小光没有死……一般顽qiáng男配不到最后时刻不会死,一般温qíng的亲妈安就算到了最后时刻也不会让男配死……
这个cos和尚的死男人不是新角色哦,以前有出场过哦,就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了,下章解密哈。先发张奇怪和尚哥哥的配图~~我坦诚,就是这张抽风到极致的图给我灵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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