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娘子_安思源【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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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一刹那,夕蕴仿佛看到展越浩在听到这句话后脸红了。她拿捏不准是被气红的,还是其他原因,又或者是她看错了。只是片刻,那丝红霞快到根本抓不住,展越浩继续冷着脸,丢出话:“与你无关。”

  那是种鲜少会在他身上出现的无措口吻,就像偷银子的小孩被大人逮住了般,透着心虚。说完后,他极不自在地睨了眼夕蕴,快步走出了饭厅。

  就这样,偌大的饭厅,硕大的饭桌,丰盛的菜肴,全都属于夕蕴一个人了。四周静得出奇,望着展越浩消失的方向发呆了些会后,夕蕴耸了耸肩,决定不理会他一贯的别扭,自顾自地享受起了满桌的食物。

  第十四章

  钱夕蕴最近很烦。

  很久很久以前的岁月,她眼中的天是蔚蓝的,水是澄清的;很久很久以后的现在,是暗无天日、枯井深潭!如果死可以解决问题,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从商和从凉活埋了,埋之前,还要把他们的嘴给堵上,让他们下辈子变成哑巴!

  一直以来,夕蕴很不谦虚地认定,自己一定是全扬州最聒噪的人。但是现在,她明白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真谛。想当年,她卖胭脂时,最高记录也就连着说上五个时辰的话;可是,从商和从凉却破记录了,他们可以连续吵上八个时辰,还不是同时进行的,是轮流的!

  而他们吵吵闹闹的主题,无非只有一个,就是嫌这日子过得太闷太闲。

  终于,在经历了炼狱般的十天后,夕蕴做了一个决定。虽然她平生做过很多决定,但是这个决定她自认很深思熟虑。

  足足两个时辰,她“深思熟虑”了两个时辰,与此同时,从商无病呻吟了两个时辰。终于,夕蕴猛地拍了下桌子,带着如乐,左腋下夹着从商,右腋下夹着从凉,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

  直到,日头西下,天色昏huáng,依旧没有见她回来,展府便闹开了。

  “什么?她竟然把从商和从凉丢到街城去?”

  见东叔点头,盛雅蹙起眉头,低声问了句:“她家不是在太平坊吗,怎么街城也有亲戚吗?”

  “那里是……是……”展向东吞吐了许久,时不时地偷瞄着一旁的展越浩。

  感觉到他的窥视,展越浩才稍稍提了几分神,“说吧,不碍事。”

  “万漠还活着时,在街城买了块地送给夫人。据说万家时常会收养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起先养在万府里,后来人多了,住不下来,夫人便在街城盖了几栋简陋的宅子,把那些孩子安置在了那。还请了一些穷困潦倒的书生去教他们识字,虽然环境不算上乘,但至少温饱不必担心。只是据保护夫人的家丁回报,夫人在丢下少爷和小姐后,还再三jiāo代那些教书先生,说如果少爷和小姐要吃饭让他们自己做,做不来就不给吃;衣裳脏了就自己洗,洗不来就不给穿。末了,还吼了句:尽qíng奴役,留qíng就不留命。”有了当家的许可,展向东就直言不讳了。

  “是吗?那不错啊……”理智、理智!展越浩拼命在心底提醒自己,要保持理智。他说过不cha手的……但为什么她又要去牵扯上“万漠”这个名字?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从商和从凉怎么受得了这苦?备轿,我要亲自去接他们回来。”

  说着,盛雅就提起裙摆,往门外冲去。

  “二夫人,大哥已经说了,往后少爷和小姐由大夫人来养育,你想越俎代庖吗?”展越蒙忽然开口了,语毕,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更别提一旁的方明婕了。

  以往,他们姐弟俩总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这种家务事,他们从来不cha嘴。弟弟能冠上展家的姓,于方明婕而言,已经觉得知足了。她不想因为一时之争,连眼前那点小幸福都失去。姐弟连心,尽管她从未说过什么,但是越蒙却明白她的心思。眼下这个冲动的他,着实让方明婕诧异了下。

  “谁才是真正的越俎代庖?那是我家小姐生的孩子,现在小姐不在了,理该由我来照顾。”盛雅一心护主,小姐不在了,两个孩子便成了她要护的主子。

  “二夫人是嫌大哥在外头还不够累,非要把这家搅得jī犬不宁吗?”如果刚才只是出于本能,那这一次展越蒙多少有些看明白自己的心事了,他在护着夕蕴,生怕盛雅这一挑唆,把原本就yīn晴不定的展越浩给激火了。

  “这个家从她进门那天起,就没安宁过!”本就憋了好些时日的气,盛雅难免要借题发挥一下。

  “那是因为大家都误会了她,除了一心想嫁给大哥之外,她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吴越低着头,撇了眼盛雅,也咕哝了起来。

  至始至终,展越浩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打量着越蒙和吴越。在他们俩的反常间,他仿佛嗅到了几丝不该存在的味道,那种味道让他心惊。或者,是他想多了?

  “当家的,那是你的亲生儿女,你真的打算这样不闻不问吗?”盛雅依旧不死心,感觉到了自己的孤立无援,她转而看向展越浩。

  “妹妹。”

  这是一道不急不缓的轻唤声,比起盛雅的吵闹,更显轻柔了,宛如chūn风般,轻抚过,让整个正厅瞬间静了下来。谁都没料到,方明婕会在这时候开口,她依旧端着笑意,温婉的眼眸中窥探不出一丝qíng绪。

  “我知道你也是心疼少爷和小姐,正是因为你太过溺爱了,当家的才会让夫人代为抚养。你不是答应过夏夫人,终有一日会让少爷小姐独当一面的吗?这一点上,夫人比你更能把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让他们学会怎么生存比直接给他们珍馐华服更有用。只要两个孩子往后能担当起展家的事务,由谁抚养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这话,清清淡淡的,却把盛雅堵得一时语塞。

  正当她找不着台阶下时,门外传来了尖锐的喊叫声:“东叔!你为什么在这?不是应该去接小弟了吗?”

  顺着那道声音寻去,便瞧见夕蕴倚在门边,斜睨着展向东。没人注意到她什么时候出现的,只感觉她似乎一早就站在那了般。

  “糟糕,这就去,这就去。”被这么一吼,展向东赶紧往厅外走去。

  夕蕴撇了撇唇,若无其事地扫了眼盛雅,正对上她不服输的目光。没有多话,她很快转开了视线,笑脸盈盈地跑到展越浩身后,紧搂着他的脖子,用着甜得足以腻死人的声音招呼道:“相公,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太想我了?”

  “是啊,想你有没有闯祸。”展越浩随意地回了句,伸手向后勾了下,不偏不倚地敲上夕蕴的头。

  “这样啊……算了,勉qiáng也算是在想我。”虽然不怎么满意这个答案,夕蕴还是接受了。

  “这么说的话,那我想了你很多年了,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时常在想你怎么还不死。”

  说话的时候,展越浩顺势飘了眼越蒙和吴越,先前的那种不安感更浓了。吴越倒是还算好,只是痴看了他们会;越蒙则是脸色铁青地刻意不来看他们,眼眸里是看不清的qíng绪,很错综,双手紧握住椅子的扶手,关节被摒得青白,仿佛有什么积压着的qíng绪随时都会呼之yù出般。

  “懒得理你,我换衣裳去。”夕蕴鼓起腮,气呼呼地朝帷幔后走去,临走前,忽地回头看了眼方明婕。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夕蕴的目光,兀自低着头,静得像是不存在般。凝视了片刻后,夕蕴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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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星繁夜,chūn风默默地chuī,红烛悄悄地燃,钱小弟放声地咆哮。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放屁!”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闭嘴!”夕蕴忍无可忍了,她可以接受这孩子过早的思chūn,但是无法接受他思得如此‘豪迈’,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我告诉你,我今天心qíng很差哦,不要打搅我吟诗。”我忍!钱小弟紧捏双拳,趁机磨练着自己的修养。

  “吟个屁啊,犯得着这样鬼哭láng嚎吗?犯得着这样手舞足蹈吗?”这是吟诗吗?分明是道士在驱鬼。

  “银不换,我忍你很久了。既然不让我吟诗,那我们就来算帐!你太卑鄙了,把我骗去私塾,自己跑去街城玩。还把那两个讨厌的小鬼丢去那里玩,就不带我。晚上的时候还把我的饭给吃了,我不就晚回来了一会嘛。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

  钱小弟很激动,冲上前紧掐着夕蕴的下颚,试图把手伸到她嘴里,把晚上的饭菜给抠出来。夕蕴被他闹得脸色暗白,一个劲地gān呕着。

  一旁的如乐见状,有心上前帮忙劝开,却又不敢。好在夫人身手敏捷,一脚就把钱小弟踹到了桌底,咳了几声后,面色又恢复了红润,双手叉腰骂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时常缠着东叔去街城。人家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糙,你连兔子都不如,就是连禽shòu都不如!说,除了小惠、小水、小欣、小月……你还勾搭了哪些女孩?”

  被揭穿了。钱小弟心虚地吐了吐舌头,灰溜溜地爬起身,垂着头,想趁夕蕴怒气喷发前躲开。

  却没想到那个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如乐,忽然发威了,一把提住他的衣领,又把他丢到了夕蕴跟前。这个威没有发太久,等钱小弟向她看去时,她又怯弱地半侧过头,眼神看起来唯唯诺诺的。钱小弟禁不住在心底暗叹:好一个近朱者赤啊!

  尽管他已经识相地俯首卧地,不敢起来了,夕蕴还是不打算放过他。那些女孩,她都是收养着打算好好培育成人,往后养老用的,怎么能被自家弟弟拐去了。况且,他用的手段还那么拙劣:“爹果然没说错,男孩子大了,不好好教就会变成人口制造专业户。以后出去不要说是我弟弟,忒没出息了,好歹也换套说辞啊。对每个女孩都用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胡先生就教了你这一句qíng诗吗……”

  “……是姐夫只教了我这一句……”钱小弟轻声呢喃,胡先生才不会有这种风qíng。

  “姐夫?!”

  “啪”的一声,夕蕴一脚登在了椅子上,以茶壶状的站姿俯瞰着蜘蛛状的钱小弟,“他还教了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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