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龙……”端润手足无措了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你该相信珏尘的,他不会让老爹出事。”
ròuròu静了几分,无力的垂下双肩,话语里仍是透着怒气,字字句句咬牙切齿:“有机会回临阳,我一定要去翻了余念修的祖坟,把他老爹的尸体找出来,丢到虿盆里去!”
“云龙,夏侯俨玄就是想看你乱了阵脚,你……”
范志担忧的声音传来,ròuròu烦躁的锁紧眉头,“别说了,让我一个个静静。”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说辞也不外乎如此。她想听的不是这些,自然是知晓夏侯俨玄的目的,可她仍是乱了。ròuròu抚着额,静静的闭上眼,到底还是学不会决然,在她心底有太多事重过天下。老爹的生死,珏尘的安危,桩桩系在心头,还怎么去苛求她若无其事的挂帅上阵?
“那两天后的济城之战还照旧吗?”阿盅沉下气,小心翼翼窥探着云龙的表qíng。
“走了,先出去。”没等云龙回答,端润已经识相的拉着阿盅往外走。
就像方才云龙说的,她不过是个人,难舍七qíng六yù也无法事事周全。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去惦念两天后的战争?
ròuròu曲起双膝,恍惚的把头搁在膝盖上,看着大伙消失的身影。
隐隐听见外头传来许逊的jiāo待声:“找人看紧云龙,我担心她会趁夜偷跑去西津。”
“那两天后……”阿盅仍是担忧。
“她若是真长大了,该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也该知道肩上扛着责任。”许逊轻叹了声,话语里满是无奈。
ròuròu聆听着他们远去的脚步声,泪,悄然而落,氤氲在深色的裤料上,渐渐淡去。静谧的气氛在营帐里持续了半晌,终于ròuròu忍不住的放声大哭了起来,气岔得有些接不上,她不断的胡乱抹去眼泪,断断续续的抽泣。
即使早料到事qíng不单纯,也万没想到念修会又一次牵扯上老爹。满心以为,他总还残留着几分最初的秉xing。是临阳的记忆太美好,让她看不见权利的诱惑有多大。吸了吸鼻子,ròuròu怔怔的看着前方,念着远去的一切,蝶泉的澈、天空的蓝、人心的纯、甚至还有大花的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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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济城外的苍穹黑云密布。
马蹄阵阵,扬起硝烟,迷蒙了视线。范志端立在临车内,冷眉看着城楼上的余念修,隔着不远的距离,能瞧清他面无表qíng分外严肃的模样。
不经意的,范志就转过头睨了眼身旁的ròuròu。仍旧没能缓过神,原以为她不会走出营帐了,许逊甚至险些就想安排他挂帅了。出军之际,她竟然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出现了。
“臭小子,你当真没事了?”思来想去,范志仍是觉得不放心。
“带着仇恨上战场,岂不更好?”ròuròu挑眉,像是在笑,只是这笑容很快就隐没在嘴角。她居高临下的飘了眼乱成一团的战场,蹙起眉头:“我还真高估了这三万昶军,总觉得人的求生意志是无限的,没料到区区五千的守城将士,就能轻易把他们搅乱了。老家伙,你说是余念修的兵太厉害了,还是昶军实在太废了?”
“这还用说吗?你倒是镇定,明知派这三万兵首当其冲是让他们送死,连眉都不皱一下吗?”范志狐疑撇嘴,云龙的冷漠让他心惊。
毕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即使是敌军,以她的xing子,总也该揪下心的。
“这不是正皱吗?”边说,ròuròu还边转头,硬是把她那揪得死紧的眉心对准范志。心底暗涌嘲讽,眼瞧着他们溃不成军,又怎能真的漠视。
只是之前她是真没料到昶军会如此无能,连起码的抵抗都没有,或者对他们来说,死也是一种解脱。为这样的朝廷效命,谁还能带着士气?把现实认得太清,看透了自己只有战死沙场的命,早晚又有什么差别。
“原期望他们至少能替我折了对方一半守城兵力,看来是难了。”嗟叹了声,ròuròu闭上眼,轻吐出军令:“让他们逃吧,耗着只是làng费我们的时间。”
“嗯。”
范志重重点头,朝着下头大声叱喝。顷刻,远处忽然窜出一队训练有素的凌申军,昶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喜讯般,竟是难得整齐划一了起来,待到那些凌申步兵下马后,他们全都迅速的跃了上去,扬鞭朝着擎阳的方向逃去,面对着城楼上不断下落的箭矢,队伍却又一次的没了头绪。
失石频落,城下凌乱不堪,喊杀声四溢。城楼上将士谦逊的低着头,偷瞧着一旁巍然而立的余念修,等候着传达军令。翕张了下瞳孔,念修目不转睛的望着那群逃军。
“时云龙,你做什么!”范志的呼喝声吸引了念修所有的注意力,即使是在战鼓垒垒的沙场上,他仍能清晰的听见范志的声音,足以猜测出ròuròu定是做了什么惊人之举,心猛地一颤。
极目远眺,能看见ròuròu身手灵敏的跃下临车,跳上马背,疯了般的领着不少宛如空降的骑兵急奔,像是在为那些昶军开路。距离越来越近,渐渐闯进了弩兵的she程范围,漫天的箭雨中,她领着的那队骑兵就像不要命似的,仍是不顾一切的往前冲着。
俯卧下身子,ròuròu紧咬住嘴唇,压根不敢看周围那些中箭落马的凌申兄弟们,只顾徒手去遮住马眼,生怕马见血受惊,依旧夹紧马腹往前冲着。
“停止she箭。”许久,念修的命令从唇间迸出。
“啊?”将士显然是反映不过来,木呐的抬起头,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让他们立刻停止she箭!攻城的人在那边!”念修怒不可持的咆哮,额间浮现出隐隐的青筋。
“是!”这回将士学乖了,还从未见过余驸马气成这样,先应承了下来,才慢慢理清思绪:“可是……”
都说是擒贼先擒王,持续攻城的凌申军虽由范志指挥着。可是谁都知道,济城之战的真正主帅是时云龙,自该将矛头对准她才是啊。
念修的眉越拧越紧,冷眼看着昶军在ròuròu的引领下避开箭雨,找到了死角,驰马擦过济城丢下ròuròu,尚还活着的昶军皆自顾自的往擎阳方向奔去。甚至没有人回头看一眼方才以命为他们开路的时云龙,是否还活着……
“立刻让冀王的骑兵准备,跟我杀出城截时云龙!”
“可是驸马……”将士又一次的错愕,守城之战主帅岂能离开?
“闭嘴!认清谁才是主帅,这里没有你一次次说‘可是’的资格!”念修握紧双拳,迅速的由城楼后马道冲下。他想不透ròuròu这是在做什么,她该是同样知道攻城若是没有了主帅会是什么样,不会轻易丢下范志领战,事有蹊跷,他必须去截;更是怒那些昶军的过河拆桥,担忧着她的安危。
想起方才那一阵阵密集的箭雨,目标全都直指着她,即使有凌申骑兵护着,侥幸没有中箭,也极有可能因为马惊而跌下马。甩了甩头,他蓦地跨上战马,不愿多想,脸色凝重的回头审视了眼待发的冀王骑兵。确认皆已整装后,才用力挥手,率先冲出阵营直奔南门杀出济城。
第五十三节
战嚎声响彻云霄,弥漫的尘土模糊了念修的视线。策马急奔,这一路很短,也很长。
“时将军!”
简短的三个字,喊声凄厉嘹亮,让念修顾不得横亘在眼前的一切,越过正东门,他用力的挥鞭直冲过凌申军攻城的人马。城门上的箭矢不断she出,堕落,伤了不少自己人。前方,冀王的骑兵奋力拼杀着。
太多尸体印入眼帘,念修已经分不清是敌是友了。济城之战,于他而言原也只不过是场战役,早已看淡了旁人的生死。
见过太多血,历经过太多的杀戮,他不记得曾经的恻隐之心。
可偏偏,是人总有一处软肋,会被生生的牵制住。
“驸马……”
杀出重围,慢慢bī近了ròuròu,冀王骑兵的副帅猛地勒转过马头,唤了声,不敢轻举妄动。
“不用管我,去追那些昶军!一个活口都不要留!”念修稳住颠震的马,目光扫过跌下马的ròuròu,皱眉望向远处早就逃之夭夭的昶军。
副帅来回张望,犹豫了会,在触及到念修眼中的不容置疑后,用力点头,紧握长缨的右手一挥。在他的呼喝声中,骑兵的士气大振,扬尘紧追昶军而去。马蹄凌乱,旌旗飞舞发出震天声响。
念修凝视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被扬起的漫天尘土还没消散,“唰”的一声,无数凌申军手中的矛已经齐齐的指向他。被围在正中,念修的表qíng还是冷漠的,跨坐在马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蜷缩在地上,表qíng因痛苦而狰狞的ròuròu。她肩胛处不断涌出的血,染红了他的瞳孔。
“你想死吗?为什么要拔了箭!”抑制不住的,他怒喝了声,当瞥见ròuròu嘴角浅淡的笑意后,更觉得生气。
淡哼了声后,念修别过头,紧咬的牙关让他下颚都跟着颤抖。断定这丫头是故意的,好歹跟着珏尘目睹了那么多场战争,她又怎会不知这时候拔了身上的箭会是什么后果。吁出一口气后,念修跃下马背,蹙眉睨着她。认定是自己把她bī疯了,疯到居然会去为昶军开路。他所认识的时ròuròu,绝不会做不值得的事。
眼看着凌申军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不等ròuròu开口,便挥矛直取他的命而来。念修没有躲,依旧伫立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余念修的命是我的!”谁也没料到,出声喝止的人会是ròuròu。
场面有些凝滞,不少士兵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看ròuròu的目光多了份狐疑。
直到她硬撑着起身,刀毫不犹豫的刺入了余念修的腹部。那一刹那,所有人分明在这两人的脸上看见释然的笑,一闪而过,却格外显眼。这样的笑容,不适合硝烟弥漫的战场,更不适合似该有着深仇的ròuròu和念修。
“你想要的,是我的命还是济城?”念修痛哼了声,问道。
本以为她会俐落的杀了他,可这一刀的力道他比谁都清楚,似乎只像是种发泄。
“我不舍得杀你。”ròuròu说的很坦然,她清楚自己,下不了手,也觉得无需掩饰什么。不是优柔寡断,而是她爱过也依赖过这个男人,怀疑他就是怀疑了从前的自己。
“可你不杀我,拿不下济城。”微拧着眉,念修痴望着眼前的她,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战场上的她,这才发现厚重甲胄掩饰下的ròuròu,也不过只是副羸弱的身躯。依旧,带着几分最初的憨气,不媚不艳,却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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