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后退,脚跟磕到了栏杆底座,身体趔趄了一下,倚住了栏杆:“是,我知道,我知道……一个梦而已。梦醒了,水jīng灵就会离开……”
我转身离开了。我知道,我无法再入他的梦。
接下来的两场音乐会,没有看到他。看来牧神也拒绝做梦了。
第四天,我们搭上去上海的飞机。上海的三场音乐会结束之后,我会跟团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尝试遗忘。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身旁的一男一女大概是qíng侣。
男的对女的很关心,先是帮她扣安全带,后来飞机起飞时还抢走她手里的报纸放进背兜,细心地说:“这时候看报纸影响视力。”
我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女的说:“快看完了。就是急着想知道那个拉小提琴的同xing恋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两天前的旧新闻你也看。不是已经确定那个姓齐的是自己从乐团的宿舍楼顶上跳下来的吗?”
我倏地睁开眼,一把扯过那张报纸。
他跳楼自杀了。在我们最后一个拥抱之后的第二天凌晨。
“2004年X月X日晚警方在严打行动中,突袭了一处向男xing出卖同xing色qíng服务的黑酒吧,拘留嫖客及男xing色qíng服务者若gān人,其中包括某乐团小提琴手齐某。其在处以罚款后被释放。凌晨3时,齐某从其所在乐团的宿舍楼顶跳下。尸体被发现时,因其钱包内的现金皆无,乐团保卫处怀疑是他杀,遂报警。经核实,齐某身上所带现金均被缴罚款。因其xing向并未公开,自杀原因不明……”
“哇”的一声,我吐了。来不及拿呕吐袋,那张报纸被我染上一片猩红。
我隐隐听到悠扬的乐曲,似乎是独奏长笛清越的声音……
很多人围上来,站在我身边嗡嗡地说着话。我生气地大吼:“别出声!”
他们安静下来。我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乐曲声清晰起来。
竖琴级进的滑音,双簧管以轻弱的吟唱起而应和,伴以弦乐组加弱音器的和弦……牧神遇到了水jīng灵……
小提琴声部力度逐渐增qiáng,弦乐组以轻柔的切分和弦予以衬托……牧神追逐着水jīng灵……
在弦乐组的震音背景衬托下,仍由长笛主奏,音乐逐渐减轻……牧神的幻想一点点消失……
牧神将永不再做梦,水jīng灵将何去何从?
完
这个结尾,早于原来贴出来的那个,因为种种原因封存在电脑里。今天,应海的要求,送给她。
我们一致认为,这个结尾里的“齐歌”,因为失去真实感,脑筋已经不太正常。
别问我为什么写成这样,一年前的东西了,无论是文字还是qíng节,我自己都很陌生。
番外--Over the Rainbow
顶层那套空房总算有了买主,业主乐了,住在楼下的齐歌于睫可惨了。
二月底,上面就开始叮哩咣啷地装修,敲敲打打直到五月中旬还没完工,住在下头的两个人真是饱受嘈音之苦。
小区规定的装修时段是早八点以后,晚七点以前。但是楼上这家请的装修队特别勤快,早上不到七点就往家里运装修材料,晚上七点以后又往楼下运垃圾,既不违反规定,又达到扰民的效果。
平时还好,那俩人要去团里,只当早上早起一会儿,晚上再在外头多逛逛,还能躲过去。周末就难熬了,不仅睡不成懒觉,还什么事都做不了。
以致在某个周六的早上,在冲击钻动人心魄的震撼下,齐歌气得双手捣住耳朵一头扎进于睫怀里哀嚎:"还有完没完啊!楼上这是装修呢还是建皇陵呢?"
待到六月底,装修队搬走,楼下这一对比楼上乔迁之喜的那家人还高兴。
北京城随着四合院、大杂院、平房的大量拆迁,"火柴盒"里的住户早已没有了老北京不是一家胜似一家的邻里关系。住进楼房的人们越来越适应于那种关起门就是自己的小空间,与邻居不相往来的生活模式。
因此,楼上新搬来的住户,与楼里的其他人家一样,与齐歌于睫他们,除了偶尔在楼道里碰见点个头,并没什么jiāoqíng。
转眼到了七月,消夏音乐会结束,齐歌和于睫从二十一世纪剧院赶回家已经是午夜。
齐歌的琴负在后背上,两手闲着却懒得掏钥匙,打着哈欠推了于睫一把,示意他快些开门。于睫一手拎琴,一手拿钥匙,人又困又累,开锁的动作难免慢些。
齐歌站在于睫身后等了一会儿,懒洋洋地伸出双臂从后环抱住他的腰,头枕在他肩上咕哝道:"快点。再磨蹭我就这么睡了,你可得负责背我进去。"
"咔嗒"一声门开,于睫偏过头说:"行了,进……"
齐歌明显感觉出于睫肩膀的僵硬,忙站直身子,顺着他扭头的方向看过去。
半楼梯处,一位略显肥胖的中年妇女正自下往上仰视着他们,手里牵着两只小狗。
齐歌认出她是楼上新搬来的那家女主人,在不确定她看到什么又想到什么的qíng况下,决定抢先开口试探她的反应:"您好!这么晚出去遛狗啊?"
"是啊!这俩小东西可是我们家的宝贝儿,天天伺候它们能把人累个半死。"中年妇女边答话边往上走,声音并没有什么异样,待走到齐歌和于睫的面前,她那张笑容可掬的圆脸更是清楚地昭示出对这俩人的好感。
于睫看没出什么qíng况,暗自长出一口气,露出一脸谄媚地微笑,对中年妇女说道:"这么晚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女人嘴上应着,脚却一步不挪,只拿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们,看完一个看另一个。
齐歌被看得心里直发毛,偷眼看于睫,也是一脸的不自在,表qíng呆呆的。
"你们……"那女人指指于睫手上、齐歌后背上的小提琴,说,"你们是……搞艺术的吧?"
于睫虽然对"搞"字一向不大喜欢,还是讪讪地应了:"呃,我们俩都在乐团拉小提。"
"啊哟!真好!真好!……"女人笑嘻嘻地,羡慕地,念着"好"上楼了。
俩人进了屋,于睫也不说话,径自去换衣服。齐歌跟在后头追着赔不是:"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在外头手脚不老实……"
听他这话说得好象自己是个小偷,于睫心里憋着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换好衣服走回客厅。齐歌追上来,抢到咖啡机跟前说:"我来我来,我做一杯爱心咖啡给你赔罪。"
于睫坐下来,翻着CD小声嘀咕:"真够ròu麻的。"
齐歌撇撇嘴,不再出声。咖啡机嗡嗡地响,研磨咖啡豆的香气伴着渐起的音乐,在房内如水般缓缓地流淌、蔓延。
趁从冰箱里拿淡奶的机会,齐歌偷眼看向于睫,想揣测一下他是不是真的生气。翻看CD的人恰好也抬头看他,俩人的眼光立马搭上。
"看什么看!"于睫严厉地斥责。不只一次跟齐歌说过,在外头别太腻,他就是不听,这次虽然是虚惊一场,但一定要让他吸取教训。
齐歌也不是没脾气的人,拿起一罐"三花"气呼呼地往咖啡里倒,嘴里反驳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于睫被噎,也有点担心齐歌娑似痔吠低悼垂ァG傻氖瞧敫枰舱友劢峭悼此A┤说哪抗庠僖淮味允印?br>
"看屁啊!"齐歌窥探出于睫眼神里蕴含的担心,有些得意忘形。
于睫已经不再掩饰笑意:"是啊,我就是在看‘屁',你有意见?"
"怎么说话呢?有长我这样的屁吗?"俩人之间的嘴战一向是胜负各半,齐歌不再计较,把咖啡端给于睫。
于睫尝了一口,又把咖啡杯放回他手上,故作严肃地说:"我要的是咖啡,不是巧克力奶。"
齐歌低头看那杯颜色呈rǔ白色的咖啡,不禁傻笑。刚才加奶jīng时只顾分心与他斗嘴,手上没了准头儿,多加了几倍的奶jīng。
于睫看他不动,瞪眼道:"怎么?不服气?不信你自己尝尝……"
"不信,让我尝尝……"齐歌放下杯子,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抱住他。
"别……我错了……我没看屁,看的是人,是帅哥……"只是几句含混的假意讨饶,很快就演变成一场甜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错了"三个字成了他们之间出现最多的一个词,一天总要说它几遍。其中道歉的成份越来越少,更像是只有他们二人才明白内在含义的术语。
对与错,原本是对立的,中间泾渭分明。一旦两个人开始相爱,感qíng就会像粘稠剂一样混沌了他们之间的对与错。
因此,相爱的人很难争辩出谁是谁非。若真想把qíng侣之间的对错弄得像小葱拌豆腐似的一青(清)二白,势必要撕裂混于其中的感qíng。
既是这样,先说"我错了"的人,并不是真的错了。他只不过是往两人之间的感qíng里又加多了一点粘稠剂。
第二天没有演出,俩人正点上下班。
他们小区附近有个自由市场,下班高峰时生意特别好,挤满了顺便买菜回家的小区居民。
齐歌和于睫家里不开火,多是叫外卖或是吃食堂。虽然不买菜,他们往往也要在菜市场堵上半个多小时,很是郁闷。
齐歌是个急脾气,车子开不动人就上火,人一上火就把车开上了自行车道。
于睫急了:"你gān什么?刚过来的路口可一直都有警察盯着呢!"
齐歌鬼笑着打开右转蹦灯:"右转弯的车可以借道。我又没违章,怕狗子gān嘛?"
车子闪着右转向灯顺利地在自行车道前行,到路口车流渐稀处,突然变灯驶入直行汽车道。
省去了堵车的时间,他们比平时早到家半个多小时。把从餐厅带回来的菜装盘上桌,俩人美美地吃了一顿,联手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已有些chūn心激dàng。
回到客厅,于睫去沏茶,背后传来熟悉的《牧神的午后》。这么多年了,这首曲子仍对他们有着一如往昔的魔力……
门铃响起的时候,两人正吻得不可开jiāo,本想充耳不闻,但是门外的人却异常地执著。刺耳的铃声楔而不舍地响着,屋里衣衫凌乱的两个人几乎吐血。
齐歌理好衣服坐在沙发上喘粗气,于睫无奈地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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