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的午后_于睫【完结+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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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欠骂!”他小声嘀咕着,掷过一块松香,正中我的额头。

  “你说什么?”我捂着脑门看他。

  “贱!”他站起来,拍拍手说:“休息一会儿,听点什么吧!”

  法国印象派作曲家德彪西(ClaudeDebussy)根据象征派诗人马拉美(StephaneMallarme)的诗歌写成的管弦乐序曲《牧神的午后》是我们共同的最爱。如果齐歌说听点什么,这个“什么”一定是《牧神的午后》。

  当独奏长笛清越的声音在夕阳笼罩的客厅里静静地流转时,齐歌微笑着向我点头以示赞赏。我们静静地坐着,聆听着……

  竖琴级进的滑音,双簧管以轻弱的吟唱起而应和,伴以弦乐组加弱音器的和弦……牧神遇到了水jīng灵……

  小提琴声部力度逐渐增qiáng,弦乐组以轻柔的切分和弦予以衬托……牧神追逐着水jīng灵……

  在弦乐组的震音背景衬托下,仍由长笛主奏,音乐逐渐减轻……牧神的幻想在消失……

  “起来了!”我站在齐歌面前,用鞋尖磕碰他的脚,“出去吃饭吧!”

  他坐在地上,慢慢抬头,怔怔地望着我。

  “傻了?”我用手掌推他的额头。

  他的头被迫向后仰了一下,大梦初醒般地说:“天黑了。”

  “是啊!”我伸手拉他起来,“该吃晚饭了,齐少爷!”

  大一的寒假,我的父母又是天各一方。

  上午十点多钟,我听着《格罗米欧小提琴作品jīng选集》,坐在茶几旁玩拼图。电话铃响起,我把电话夹在颈下“喂”了一声,继续摆弄那一堆色块。

  “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电话里传出拿腔捏调的歌声。

  “齐歌?”我碰翻了装拼图的盒子。

  “他XX的!”我有些气恼:“混蛋,说话呀?是不是你?”

  “脾气够大的,肚子里没装早饭尽装气了吧?”果然是那个家伙。

  “正饿着呢,你请我?”我没好气地说着,把地上散落的色块往茶几上捡。

  “开门!外卖到了!”他在电话里突然大喝一声。

  我诧异地打开门,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两个必胜客的大盒子诡异地笑。

  “你怎么想起找我来了?”我接过比萨饼的盒子往屋里走。盒子还是温热的。

  “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就到你这里赈灾放粮了。”他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拿出两听可乐冲我努嘴,“快吃吧,还热着呢。”

  我打开盒子,一张“东京的诱惑”一张“夏威夷风光”,都是我爱吃的。

  吃完这顿“早午”餐,我们打着饱嗝一起拼图。

  他相当没有耐心,不停地乱发牢骚:“不对,这块肯定是多余的,要不然怎么放哪都不对?”

  我抢过他手里的色块,不满地说:“300块,每块都有用,你别胡说八道!”

  “这两块怎么一模一样,一定是重复了!”他像个捣乱的孩子,弄得我哭笑不得。

  “收起来吧。”我决定放弃。拼图是我一个人用来打发时间的,有他在根本玩不下去。

  “去美术馆吧!我查过了,中厅有象征主义画展。”齐歌兴致勃勃地说。

  欧洲印象主义的音乐作品有相当一部分取材于诗歌、绘画,把和声和配器看作是渲染色彩的有力工具,迷恋印象派音乐的我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我们冒雪到了美术馆,按照老习惯,自由活动,四点钟闭馆时大门口见。

  四点,我走向门口。如数月前的那个夜晚,齐歌斜靠着大门,轻垂的额发在风中微微飘动,手中把玩着一支未点燃的绿沙龙……

  这一幕在我脑中定格,想起他就想起这个画面。

  我走到他身边,他抬头冲我轻笑,剑眉飞场,唇角上翘,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他穿着一件短款的皮夹克,靛蓝的牛仔裤裹着两条长腿,身材挺拔。雪后的北京,寒风朔骨,他的鼻尖冻得有些发红。

  我对着冰冷的双手呵着气问:“怎么提前出来挨冻?”

  “让你站在风口等我,太不人道了。”他拉过我的手放进他的外衣里。

  “脑积屎啊你!”我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如果不是在人来人往的美术馆正门,也许我会心安理得的把手放在他怀里取暖吧?

  美术馆离北海公园很近,齐歌提议去滑冰。我坚决反对。

  “去吧!活动活动筋骨再去吃晚饭,”他央求着。

  “不去!”我简短地拒绝。

  “为什么?”他有些不解地问:“怕摔跤?”

  “不是。是怕摔倒了,匍匐在地没等站起来就有人穿着冰鞋滑过去,等我爬起来,手上就只剩两个大拇指了!”我伸出拇指比划着。

  他缩着脖子哆嗦了一下,从头到脚打量着我。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我冲他吼。

  “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这么恐怖的事,亏你想得出来!”看来我对冰刀切手指的描述吓着他了,他没再坚持去北海。

  美术馆附近就是隆福寺,我们决定走着去隆福寺小吃一条街吃晚饭。地上的积雪很厚,车子开得像蜗牛爬,走路反而要快些。

  我在雪地上一滑一滑走得飞快。我知道,我不会摔倒,我的每一次趔趄,都会有一只手有力地抓住我的手臂,帮我保持身体平衡。

  “你他妈慢点儿,怎么跟上紧发条的玩具狗似的?不管你了啊!”他不满地吓唬我,却不敢真的松手。

  我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在隆福寺小吃街大展拳脚,见什么吃什么。油炸冰激淋,烤ròu串,年糕,茶汤……全往嘴里招呼。

  当我嚼着烤肠向“老高太太糖葫芦”进军时,齐歌一把拉住了我:“你饿死鬼投胎啊,还吃?!”

  我甩着手想挣脱他,最终放弃。他的力气比我大,手像铁钳一样紧扣我的手腕。

  “放手!不放我可喊了。”我冲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吞了一口口水。嗯,豆沙馅的糖葫芦。

  “喊什么?非礼?”他坏笑,知道我绝对喊不出那个词。

  “社会主义饿死人啦!”我拉下面子大叫。无数张诧异的脸转向我们,每张嘴都泛着油光。

  齐歌一下松开了手,无可奈何地冲我瞪眼。

  我嚼着又酸又甜、裹着豆馅的红果得意地笑。

  “怎么不撑死你?”他恶毒地说,伸手拈下沾在我嘴角的冰糖屑放在自己的舌尖上。

  当我吞下最后一口艾窝窝时,齐歌终于忍无可忍地把我拖走了。

  我们一同乘地铁到军事博物馆。我走几步就能到家,他还要再转52路公车。我们走上地面时刚好看到一辆52路离站,看表是10点45分。那是当天最后一辆末班车。

  齐歌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追在车后面喊叫着:“司机师傅!等一等!师傅!师傅……”

  突然,他脚下一滑,“扑嗵”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因为这一跤摔得猛,他来不及收嘴,躺在地上又qíng深意切地叫了一声“师傅”。

  大概是雪地上不容易刹车,或者是司机师傅真的没看到他,车子摇摇晃晃地开走了。

  我忍着笑走到他身边,背着手俯视着他,软语安慰道:“八戒,别追了,师傅已经不要你了。”

  “啊……”他躺在地上大叫,“玉帝如来观世音啊!拜托你们睁眼看一看被贬人间的天篷元帅吧!”

  他的叫喊声在空旷的长安街上回dàng着,我们一同大笑起来。

  我把手伸给他,忍住笑说:“起来吧,差不多行了,再闹警察要来了。”

  他拉住我的手用力往下一扯,我重心前倾扑倒在他身上。我扑腾着想爬起来,被他用手臂一挡,和他并排躺在雪地上。

  齐歌偏过头咯咯笑着对我说:“猴哥,我想在雪地里撒点儿野。”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低沉的歌声已经响起:

  “给我点儿ròu,给我点儿血

  换掉我的志如钢和毅如铁

  快让我哭,快让我笑

  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雪……

  YiYe--YiYe

  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

  YiYe--YiYe

  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野……”

  “什么呀?怎么唱这种东西。”我皱着眉拉他起来,“走吧,今晚我收留你。”

  拖着他转身离开时,我无意间看到身后雪地里印下的两个人型。那场雪,真的很大。

  洗漱完毕,我们并排躺在chuáng上。齐歌捏了捏我的肋骨,忿忿地说:“你这只猪,吃那么多还这么瘦?”

  “妒嫉啊?”我裹紧被子得意地笑。

  其实我们都知道,我那晚的饭量反常。

  睡到半夜,我被胃里的翻江倒海折腾得醒过来,láng狈地趴卧在chuáng上,一手抵着胃部,一手揪着枕头角,额上渗出了冷汗。

  齐歌被我的呻吟声唤醒了,他拧亮台灯,坐起来扳着我的脸看。

  我面部扭曲,带着哭腔说:“胃难受。”

  “撑死算了!”他咒骂着跳下chuáng换衣服,“去看急诊!”

  我欠起身,捧着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想吐。”

  他过来拖着我的手臂想扶我起来,又放下我,骂了一句“Shit”转身进了洗手间。

  他打了半盆水放在chuáng边,按着我的头说:“吐吧!”

  我吐得畅快淋漓,浑身虚汗。嘴巴不够用,鼻子也帮着往外喷。

  狂吐的间歇,我噙着两泡泪对齐歌说:“我不想去医院!”

  他轻拍我的后背安抚道:“踏踏实实吐你的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我继续搜肝裂胆地哇哇大吐,最后连胆汁也吐了出来。gān呕几声,估计吐不出什么了,我虚弱地歪倒在chuáng上。胃没有刚才那么绞着疼了,只是浑身无力。

  齐歌扶起我让我漱口,喂了我一粒吗丁啉,又拿来热毛巾擦拭我冷汗涔涔的额,láng藉的脸。

  “好点儿了吗?”他轻声问我。我疲惫地点头。

  “睡吧。不舒服叫我。”他扶我躺下,盖好被子,站起身收拾我吐的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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