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准备的药材都吃个差不多了,他又买了不少新的放着用。
原本都是他帮忙熬好,可他不在了,唐子傲不放心唐千嘉一人,他就亲自去厨房帮着熬。
端着那碗熬好的药,唐千嘉忽然放到了桌上,托着腮帮,一反近日的嬉笑,他郑重其事的问唐子傲:“唐唐,我不喝药了,好不好?”
“不好。”唐子傲毫不犹豫的拒绝。
“可我真的不想喝了。”
唐子傲抬眼看他,发现竟然不是在开玩笑,脸色一敛,沉声问:“为什么?”
千嘉对他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一点也不害怕,他犹豫的周到唐子傲身旁,坐到他大腿上,搂住他的脖子,埋在他脖颈间小声说:“你比我大。”
“恩?”唐子傲听见了,不过没听明白。
“你比我大,会比我早离开世间,如果我身体好了,那就不能跟你一起走了。所以,我不吃药了,好不好?到老了,我们一起离开。”
他一番话说的可怜兮兮,不过眼神中却是非常的坚定。那种单纯的执着的坚定,从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映she出来,那里面充满了真诚和信仰般的灼热,不容许任何人的怀疑。唐子傲看着他,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疼痛,仿佛被一双手狠狠揪住,然后用力一捏。
那种疼痛太过明显,太过qiáng烈,几乎让他喘不过气,身体细微的颤抖着,他想说些什么,来阻止这个孩子这么任xing这么让人无法抵抗的话,可他发不出声,嘴巴半张着,定在了原地。
这个孩子是他的孩子,流着他的血,长着和他相似却比jīng致许多的眉眼,他是自己的儿子,纵然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他早已经沦陷,纵然他能不在乎人伦常理来行事,可这个孩子还小,他的将来还很宽广,还很美好,他不想他因为一时的错认而全部jiāo付,世间所有的唾弃和rǔ骂都会伤害到他,会损毁了他。
他不忍,更不能。
不是不爱,也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怕这个孩子某一天长大成人,浅笑着对他说,爹爹,我那时还小,什么也不懂;还怕被人知道后,那唾骂和指责,会毁了这个孩子,让他从此再也无法在这个天地飞翔。
究竟如何才能让他幸福,才能让他快乐开心的走下去,唐子傲从未有这一刻这么迷茫,日复一日的逃避已经让他快要崩溃,那颗理智的线早就已经绷紧到极点,只需一个轻轻拨弄,就足以断裂。他握紧那双柔软的手,低吼一声,将那个身子抱进怀里,用力的楼着,恨不得,揉进体内,化成骨血,从此不用分离,不用担心外界一切。
只有彼此,只需要彼此。
拨开云雾
“爹爹?”唐千嘉被他勒的有些疼却没有反抗,他只有有些担心唐子傲的反应,出声询问。
“恩?”唐子傲回话,声音里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松开千嘉,端起碗递到他面前,呵斥着他:“喝了他,以后不能说那种胡话,下次再让我听到,绝不饶你。”
千嘉看着唐子傲避开他的眼神看向远处,心头忽然涌上一股qiáng烈的厌弃感,对自己。
他抿了抿唇,低头不再说话,端起那碗药汁喝下,然后轻轻推开,怀里装着蜜枣的荷包给了郑远敬,嘴巴里的那苦涩的味道似乎更加明显,让他几乎忍不住想流泪,却偏偏什么也流不出,gān巴巴的。
经过了这一场对话,两人都心事重重,本来开心快乐的山林生活,一下子消失不见。
唐千嘉坐在屋子里,唐子傲在外面给那些小鸟撒了些米粒吃,两人就这样过了一个下午,没有人说话。
唐子傲坐在外面,他的心里并不好受,他知道他应该更果断坚决一些,明明白白的告诉那个孩子,两人此生的关系仅限于父子,别的其他什么也不是。可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只能痛苦的坐在这里,茫然的等待着时间的流走。
他甚至对于怀疑自己对于两人只有父子这个关系的决定究竟对不对,他坐在躺椅上,看着在地面上啄食的小鸟,心里难受不堪,如同沸腾在火山下的熔岩,找不到出口,温度却一点点攀升,焦躁咆哮着四处顶撞,直到将自己燃烧殆尽,或者是找到那个突破口,喷涌而出。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晚霞下,整个山谷都成了淡淡的橘huáng色,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千嘉来到他身后,他从他身边擦过,没有停留,继续走着。
“去哪里?”唐子傲问。
“我去看看郑叔叔会不会回来,我想他可能去家里了,娘应该会带话给我的。”
唐子傲不知说些什么,他冷声回道:“不要走远了,就在附近就好,有什么不对就大声喊我。”
“恩,我知道。”千嘉点头,很是听话的答着。
唐千嘉慢慢往前走着,他们所在的小木屋附近一里的范围都是空地,他走了很久才来到有数的地方,并不多,他来到那里,也许是累了,就顺势坐了下来,也不管地面gān净不gān净。
唐子傲当然是不放心的,他跟在他后面,没有让他知道,悄无声息的观察着他,看着那个孩子脸上什么神色也没有,偶尔吵小木屋的方向望几眼,大概是没有看到自己的身影,不禁咬住了下唇。
周围一片红色,晚霞的颜色愈加浓重,一只小松鼠从树上跳下来,在附近徘徊着寻找吃的东西,唐千嘉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从地上捡起了几颗坚果,朝那个小家伙扔去。
唐子傲见他玩的开心,犹豫了一会,迅速朝木屋的方向走去。走进木屋里,从窗户上望过去,那个孩子缩成一个小小的团坐在地面上,那只小松鼠根本看不清楚,此刻,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不愿那个孩子知道他在跟踪他,只能选择回来木屋,然后走过去叫他回来。
他关上窗户,低头却见桌上铺了一张纸,上面几行字,是那个孩子写的。
他不明所以,拿起那张纸细细看。
唐千嘉的话简洁明了,等一会他会自己走回来,如果唐子傲愿意永远以父子的关系相处,那么就不要待在这间房屋,随便哪里,厨房也好,后面的空地也好,甚至是就在前院的躺椅上也好,只要他在不是这间房屋的地方,那么唐千嘉永远不再提这件事,相反,如果唐子傲愿意以爱人的关系相处,那么就待在房间里。
他的话,没有bī迫,没有赘述,也没有说父子关系或者是爱人关系确认后,会怎样怎样,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最后说了一句,不要将他说的这些当孩子的玩笑话一句轻松的安慰和敷衍带过。
唐子傲握着手里的那张纸,眸子里的颜色渐渐转暗。
把手里捡的几只小坚果都扔给了小松鼠后,那个小东西见他没有了其他东西,摇摇屁 股,哧溜一下爬上了数,转眼消失的无影踪,唐千嘉见房屋里的烛火亮了一会,然后又熄灭。他一颗心跳的厉害,惶恐像地上数也数不清的落叶爬满了心头。
天色终于暗下来,周围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唐千嘉知道,唐子傲一定一定看过那封信了,不然,都这个时候了,他不会不过来接自己,他可能在屋里等待着他回来,也或许躲在了某个地方保证着他的安全,等待着他一个人慢慢走回,然后失望痛哭,再然后以爹爹的身份来安慰他。
不论是何种结果,都没法回头了,唐千嘉扶着树木坐了起来,拍拍身后的灰尘和落叶,一步步走回去。
这里离那个小屋并不算太远,正常来说,走路也就是半刻钟的时间,他却走的非常慢,一步再一步,他焦急,兴奋,又惶恐。
他走了很久,都不记得究竟有多久,只是来到木屋前面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他恍恍惚惚的听到肚子发出咕噜噜一声响,啊,大概很晚了,他想。
木屋里没有任何声音,暗黑一片,烛火也没有点燃,唯一的光亮就是天上的月亮和星子照she在地上的光芒。他有些气馁的低垂了头,喃喃自语:“就知道不行。”
没有哭,也没有喊,他迈着步子,走进了房屋。
房间里比外面更暗一些,他目光说到之处,一片黑漆漆,没有人的喘息声,也没有一团黑黑的疑似人的身影,唐千嘉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抽gān了,他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默默流起了眼泪。
不知道一个下午都没喝水的他哪里那么多水分,眼泪哗哗的留个不停,啪嗒啪嗒的,在寂静的夜里听来竟然有些刺耳,他一直是无声的哭,到后来,就开始发出声音,是喘不过气的那种抽泣声,委屈又难过,让人不忍在听,外面的月色更加亮了一些,似乎想要安抚他的心。
他不停哭,一边哭一边喃喃说“我不想做你的儿子……咯……我想一辈子……陪着你……让你不那么孤单……咯……我知道你每天都不开心……我知道你想离开……想从此不跟那些人有关系……我都知道,咯,我就想跟你在一起……我们两个在一起……什么难关都能度过的……你为什么害怕?我都不害怕。”
他说到后来,发音含糊,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偶尔几句,我讨厌你,或者是胆小鬼,不敢承认等等,总之都是在骂唐子傲。
他没有吃饭,jīng神又高度紧张,哭了这么久,浑身的力气仿佛都随着泪水也跟着流走了一样,他抽泣着,想趴到chuáng上躺着,实在是没有一丝力气了。
他扶着木桌站起来,慢慢朝chuáng边走,揉了揉满眼的泪水,看向前方。
一团黑影,在chuáng上。
他站在原地,又揉了揉眼睛,那团黑影还在,并且立了起来,朝他移动。
唐千嘉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头顶的那人,gān涸的泪水忽然一下子又流了出来,伴随着哇哇的大哭声,心里的那根线一下子崩断了,不过却异常的舒服和开心。他放开自己,哭了个天昏地暗,反正,那个人已经抱住了他,小心的将他放到了chuáng上,小心的轻拍着他的背,不停的吻着他的额头。
像梦一样美好。
唐千嘉忽然停止了哭泣,傻乎乎的问:“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唐子傲上前,啄了一下他哭的湿漉漉的唇瓣。
唐千嘉嘴唇微动,不自觉的含了一下唇,表qíng更加茫然,唐子傲幽深的眸子里闪过笑意,低头,再次吻住。
唇本来就很软,经过了泪水的湿润,更加软,唐子傲不是第一次和这个唇接触,却第一次真正的恣意品尝。他含住它,慢慢的,温柔的含弄,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唇齿相依的温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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