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大人突然说要给我,”我讪讪地道,“我……那个,要不我还给你?”
说着,我忙伸手去解腰里的金麒麟。
他突然按住了我的手,仿佛对着自己微微地笑了笑,眼神还落在那只金麒麟上,语气温和地道,“外祖父就是喜欢胡闹……既然给你了,你就带着吧……”
说着,他动手为我把那麒麟系了系紧。
我便那么乖乖地站在那里,任由他为我把那麒麟系了系紧……
“好了,”他扬起脸,勾起了唇角,“……千万别丢了。”
“好……”果然像王大人说的,他小气。
闵筝云却不知道我在腹诽他,又看了看我腰里的麒麟。
“你今天还遇见谁了?”突然,他又问,听口气,似乎心qíng大好。
“这个啊……”我想了想,便滔滔不绝地向他历数起今天一天的遭遇……
从南书房小狐狸赐膳,到军机处王大人给我麒麟,再到上林苑联句……
“红豆相思声……”闵筝云追问了一句,“皇上他替你联了句?”
“嗯,”我点头,心里颇有些感激小狐狸。
“赵公子,”闵筝云微微地皱了眉头,想了想道,“你如今已经婚娶了,这‘相思’啊‘红豆’之类的词句,在外头不能随便联,知道吗?”
“啊?”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是我……是小狐狸。
“难道不是吗?”他也笑看着我,那口气颇循循善诱,“哪有娶了妻子的人,还在外面说‘红豆’、说‘相思’的呢,你说对不对?”
“这个……”好像有点道理。
“对了,”闵筝云笑得亲切了,“叫你‘赵公子’未免生疏,你字什么?”
“字……”我摇头,“我没有字啊。”
“这样啊,”闵筝云看着我道,“那我为你起一个字吧,‘晴湖’如何?”
晴湖……我不好意思地在心里把这两个字念了念。
“晴则碧空万里,雨则湖光水影……”闵筝云似很喜欢这样。
“好吧,”我从善如流。
“那好,从此……我就叫你晴湖了,”他笑着说。
也好……我又想了想。
“那晴湖,”闵筝云又道,“你今天还遇见过什么事要跟我说?”
还遇见什么事……
我犹豫了下,还有一件了不得的事……城西醉天居!
“你能不能……”我抬起头,认真地问,“带我去城西醉天居……”
“好啊,”闵筝云道……没有问为什么。
用闵筝云的话来说,去城西事小,出府门才是事大。
我站在梯子底下,犹豫地抬头看着他。
那闵筝云看似儒雅,居然三两下就上到了墙头上,正坐在墙上,笑眯眯地俯看着我。
这个……看着那梯子的高度,我的腿就直打哆嗦。
那人又在做口形……“上来”……
呃……我本不需要爬梯子的……要不是因为这个闵筝云。
那就……爬吧,我认命地抬起一条腿,跨上了梯子。
此qíng此景,若是被赵传孙知道了……
我摇了摇头,甩去这恐怖的念头。
城西醉天居……在冷月初升下,黝黑的墙泛着白光,墙上斑斑驳驳,似乎颇有些年头,两扇红漆木门却像是新漆的,虚掩着,泄出一丝光亮来。
“就是这里?”看着这小酒馆的简陋模样,我实在是不能确定赵传孙就在里面。
“是啊,”闵筝云点头,“你不进去吗?”
……进去……赵传孙万一不在里面……
……不进去……万一他就在里面……
那把挑起布帘的剑,又yīn魂不散地在眼前晃来晃去……
“你是要去见什么人?”闵筝云扳过我的脸,一双眼睛在月色下注视着我。
“我……”我也看着他,“……有位‘故人’大约在里面……”
赵传孙的“故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故人。
“你想知道那人是否已经到了?”闵筝云又问。
我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嗯。”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进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闵筝云笑了笑,走上前去,抬手叩了叩门。
门应声而开,门后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来,“你们找谁?我们关店了,喝酒请别处吧。”
“老伯,”闵筝云手里突然多出了一小锭银子,他将银子放在了那老头手里,微笑着道,“我朋友来寻一位故人。”
“什么故人?”老头接过银子,门fèng总算又开大了些儿。
“小晴湖,你自己来与这位老伯说……”
小、小晴湖……什么时候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小”字?!
见我一个劲地愣神,那闵筝云笑一笑,伸手将我拉到了身边,与那老头面对面。
“这位小公子,”应该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那老头夹着眉头忍着耐心继续问我,“是你要找什么故人?!”
“是我要找人,”我只好点头。
“哦,”老头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打量完,又问了句,“什么模样?什么人?常来我们这儿饮酒?最近怪了……来一个找一个故人,还没完没了了。”
来找故人的一个接一个?
“伯伯,”我小心翼翼地比划道,“有没有来过这个一个人……大约这么高……偏瘦的身材……脾气不太好……那个……也没什么耐心……又来过这样一个人吗?”
“我说……小公子,”老头看着我,怒了努嘴,道,“你那位‘故人’听上去不怎么样啊。”
呃……是不怎么样,但是,这个“不怎么样的”却是我的小叔叔。十六年了,虽然赵传孙又刻薄又小心眼,但是……他不能有事。
“小晴湖的那位故人很重要?”闵筝云突然cha问了一句。
我点头,赵传孙很重要,老祖宗说了……他总归是我的亲人。
“唉,”那老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莫名奇妙地叹的什么气,“小公子,先前来寻故人的那位客人,还在楼上的雅座呢,不过,那位客人出手阔绰,叫我们关了店,不再待客了,所以,小公子你看……要不你明儿再来?”
老头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我一急,居然将手□了门fèng,“啊哟!”
痛啊……老头你关个门犯得上那么用力吗?!
老头也没料想到我这一“手”,忙打开了门。
闵筝云有些意外地看着我那夹在门fèng里的手,半晌,他出神问了一句,“你怎么……那么……”
说着,他轻柔地拉回我那只伤手,握在了手里,他的手温如水,我方察觉自己的手冷如冰。
“老伯,”闵筝云对着那老头展颜笑道,“碰巧,我也是个出手阔绰的人。”
他将一个小金锞子递到老头眼前,晃了晃,月色下,这一晃亮晶晶明晃晃。
老头眼神动了动,伸手接了过去……醉天居的木门轻轻“吱呀”了一声……
老头引着我和闵筝云悄悄进了门,只见,大堂早已是条凳叠在了八仙桌上,收拾停当,柜台上一点豆光,摇摇晃晃,只够照亮一丈方寸间,柜台旁是一座楼梯,昏暗中陡峭直上。
老头向上指了指后,看着我们。
“两位公子,”老头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这位故人知道你们要来寻他吗?若是不知道的话,老朽这楼梯有些年头,走起来,怕你们故人觉得吵扰……”
呃……好jīng明的老头……这倒霉的楼梯!
我看了看闵筝云,闵筝云也看着我。
突然,他抬脚飞快地脱掉了鞋,一双雪缎白袜,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闵筝云抬起眼,双目深邃而晶亮,他对我笑了笑。
我也笑了,有样学样,也动手开始脱靴。
老头看着我俩,好笑地摇了摇头,任由我们去了。
白袜踏乌梯……
我跟在闵筝云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腾挪上楼……
“小心,”闵筝云在耳边悄声道,最后一阶,他伸手将我拉上了去。
黑暗中,我们摸索到唯一亮灯的雅间门外,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我将耳朵贴上门板……闵筝云静陪在我身旁。
隐隐约约地,能够听见里头有说话声,但听不太清楚,断断续续的。
能够听见一个颇磁xing的男子嗓音再说话,但是,不是赵传孙……
“天下有能者……居之……当今不过……本……蛰居十五年……”
这个人在说什么呢?
好像在议论天下不天下的……我皱了皱眉。
“……本王自当……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
这人到底是谁?!
顿时觉得,心不停地快跳起来,我下意识地反握紧了闵筝云的手。
努力地将耳朵更贴紧些,恨不得自己能够嵌进门里去。
却听见了一句——
“你说呢……赵传孙?”
【二十二】
赵传孙……这三个字像一只鬼手,活生生地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原来人真的会有怕的时候,原来过去十几年我都没有真正地怕过……感觉浑身冷,冷得想抖,从身体深处溢出森森的恐惧来,我很怕……
那自称“本王”的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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