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愣还不算,愣极了,还独自一个嘿嘿地傻笑。
原因无他,只为我又想起,昨儿qíng定狐狸的那一刻了。
那一刻的感觉很简单,就觉得压在心头长长久久的那块大石头,就忽地那么不见了,一下子就那么轻松了。
于是,赵传孙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我这么一副傻笑的模样。
他也笑了笑,不过笑得极淡,走了过来……
看了我一眼,就在chuáng边上坐了下来。
我呆住了,愣愣地看着他。
他这又是……怎么了……
为何这样的扑朔,这样的迷离,这样的令人难解。
“小蠢货,”赵传孙低低地淡笑道,“这几天……这几天你与我很生疏……”
他突然地就说了出来,我突然地愣住了。
原来如此,原来……他一直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
我只好继续傻笑了,大约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和皇上之间,”赵传孙的嗓音有些涩然,苦笑了下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一愣,无言以对。
“我只是以为,”赵传孙的嗓音明明灭灭,似乎在九天之外,“只是以为你对……我……有些糊涂了……却没想到……”
没想到……我是如此糊涂吗?!
“你若真的是一时糊涂,”赵传孙的嗓音幽幽的,“当断则断,无须惧怕……”
我一愣……原来赵传孙他以为我与小狐狸是那样的……
唉,我叹了一口气,裹着被子,朝他挪近了些,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小叔叔……呵呵地轻笑……你常说我是个蠢货……
其实,你才不聪明啊。
你以为那样的事qíng,是能够一个人qiáng迫另一个人的吗?
你以为这世间的事qíng,都是能够当断则断的吗?
你以为那些珍贵的一瞬间,会永远地在原地等你吗?
“小叔叔……”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嗯,”他也轻声地应我。
“如果有一天,”我轻声地问他,“甯王他不来烦你了……”
虽然极其细微,细微得不可察觉,但我还是感觉得到,赵传孙微微地僵了僵。
如果有一天,甯王累了,他总有一天会累的……
就像我,就像小狐狸,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累的。
天全亮前,赵传孙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推开了我,还抱怨我太重,把他的肩膀压麻了。
临末了,却一回头,叫我一起上朝去。
我靠……他似乎也恢复了不少元气,那张美脸,又美出jian诈的味道来了。
于是乎,我很习惯xing地匆匆忙忙又跟了上去。
马车照旧颠颠簸簸,赵传孙照旧闭目养神,权当我不存在。
我也照旧撩了帘子,边望着外头明媚的chūn光,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啰嗦他,他也照样“嗯”一声敷衍我。
啊呀……马车快到宫门前,我猛拍了一下车壁……忘了给小狐狸买糖糕了!
糟了,这下找什么借口去南书房?!
赵传孙猝不及防,忽地被我吓了一大跳,睁开了一双凤眼恨恨地看着我,“你个白痴、蠢货、猪脑!”
呃……我哭丧了一张脸。
怎么办……西洋ròu翅男童我已经放在龙书案上了……龙嘴我也偷亲过了……那个什么袍子也在他那儿……
要不……撑个幌子,去取回袍子?!
那不是显得我很……小气……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赵传孙突然凑近了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挑高了尾音,“来,告诉小叔叔,你那个猪脑子在想什么大事呢……说不定小叔叔能帮你,来,说来听听?”
呃……我呆呆地看着他……
眨了眨眼睛,先前,我在想给小狐狸买糖糕的事……后来我在想要回袍子会不会显得小气……
……现在……
现在……我在想……这样也好,小叔叔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也许,这样才是真的好。
“算了,”赵传孙看了一会儿,突然别开了眼,“你那副脑子也就是个摆设……就安安分分摆着吧,别丢人显眼就行了……”
说着,他又老神在在地眯起了眼睛,闭目眼神去了,懒得再多一句话。
我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待我反应过来……我、我靠!
【三十三】
人生得意,笑chūn风。
于是,我就那么靠在椅背上,端着一杯清香袅袅的茶,拈了几个枣,对着那堆得小山高的文书,笑了又笑,笑了还想笑。
笑到一半,却不由地僵了僵。
凝望着那堆似乎一辈子都誊不完的文书,我想到了一件事……一件有些伤脑筋的事。
那天的确我是乘着小狐狸睡着了,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说,没错……也的确是乘着小狐狸睡着了,把该亲的嘴也亲了亲,这个也没错……要命的是……那个时候,小狐狸万一真的是睡熟……了……呢……
若他那天真的是睡熟了,不是那什么假寐,那我说过了的话,不就也等于没说,亲过了的嘴,也不就等于白亲……
这一愣神的时间,笔尖居然凝聚了一滴墨,滴答一声轻响落在宣纸上,欢天喜地地就晕开了。
呃……才辛辛苦苦抄得的几百个字啊!
也罢,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将纸揉成一团,推到一边……这抄文书事小,那个表没表到意的事才大……
狠狠地皱了皱眉头,这意若是没有表到小狐狸那里,那还是要表的,看他那天理也不理我的样子就知道……八成……是对我有些心灰意冷了……
一想到这一层,心里不禁又有些难过。
原来,认清了心里的那一份之后,竟然是这样的心境,不知道……之前小狐狸又是怎样过的。
“唉……”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愣愣地瞪着满书案待誊写的国事民生。
一回神,却见闵筝云站在面前,微笑着俯看我。
“小呆,想什么呢?”
“呃,”我呆了呆。
为何突然觉得他这样叫我,有些过于亲密了呢?
“没想什么,”我眨了眨眼,“闵筝云,你别这么叫我了吧?”
“嗯,”闵筝云微微一笑,“夫君?”
呃……不是小呆,就是夫君……那还是呆吧……
夫君两个字,当不起,当不起。
“那还是小呆吧,”我低头认命,想起祖母吩咐的话,便又抬起脸,高兴道,“闵筝云,我祖母过些天做生日,叫我请些自己的朋友,你能来吗?”
说完,我便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打算他一犹疑,就说无妨。
“祖母大寿吗?”闵筝云双眼亮晶晶看着我,问道,“你还叫了谁?”
我摇了摇头,这军机处我可叫的也就是你一个罢了。
“就叫了你一个,”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你要有事,也无妨。”
“嗯,”闵筝云微微一笑,“祖母喜欢些什么?”
“啊?”我呆呆地看着他。
“祖母做生日,”他眼神一动,笑道,“做孙媳妇的,空手贺寿,岂不是大不孝?”
呃……这人也太爱胡闹了……
“祖母她,”我仔细地想了想,答道,“祖母她老人家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推个牌九吧。”
闵筝云听了一怔,随即忍住了笑,道,“……好,知道了。”
“闵筝云,”我还不放心,又说了一句,“那你可一定要来啊,这军机处我就你一个朋友。”
本以为,这心里的话说出来,闵筝云或许会有一点高兴。
我是真的拿他当最好的朋友了。
但是……
闵筝云神色僵了僵,突然,就黯淡了笑容。
“最好的朋友?”他反问。
“嗯,”我不知为何有些胆怯起来,“是啊。”
闵筝云看着我,良久……突然又微笑了起来,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发,笑道,“最好的朋友啊。”
“是啊,”我也高兴起来,点头对着他笑。
后来,很久之后的后来。久到我都忘了这一刻,有过这样的对话。闵筝云笑着对我说,想伤人的时候,刀剑应该钝一些更好,有时候,越钝越伤。他说的时候在笑,眼底却是一片冷然。
有些话,也许藏着捂着一辈子,也不该对某些人说的。
如果当时就知道,我是绝不会说。
闵筝云誊完了自己那一堆文书后,就告假回去了。听军机处的那些人说,闵筝云因能力突出,大约万寿节之后就要外放了,将来任满了,再调回京城里,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的事。
难怪,这两日他老爹闵荣闵大人那张老古板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
幸好这两天赵传孙军机处呆的少,不然……缩了缩脖子,不敢去想小叔叔的神色怎变成怎样。
虽说我与他并非嫡亲的父子,但外面的人不晓得啊,都当我就是小叔叔含辛茹苦生养出来的呢。
再说了,这闵大人虽然是一介直臣,但就是这种直臣最爱意气用事。
保不定,他就觉得虽然不得赢了当道jian臣赵传孙,这赢了jian臣之子,也算是很扬眉吐气的事了。
唉……这jian臣之子也不是好当的,最好是,要么也是一代jian雄,要么就gān脆纨绔子弟烂泥扶不上墙,像我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最是半吊子。
不仅半吊子……还断了袖……不仅断了袖……还是和小狐狸……
祖母啊……就让孙儿糊涂了吧。
孙儿也不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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