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侍书,侍书叹一口气道,“二爷您还万寿节呢,这都变了天了,您这是做梦呢?”
变了天了……难道说,当年那个祸害皇帝如今已经不在龙座上了?
我一愣,为何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头竟然有些难过呢……
侍书一边浇花,一边给我讲这变天的事……据说,皇上已经不是皇上,如今幽居在北海殿,降为了静王……
侍书说起这些,就像那市井茶馆里说书的,说得津津有味,眉飞色舞……只是,我这个人听书的人,却始终不能也随着快乐起来。
大约,这改朝换代的事,本就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qíng。
又或者,还有别的原因,只是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罢了。
侍书撩起一勺子水,又要灌下去,我看着有些不忍,便伸手拿过了勺子。
他惊诧地看着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二、二爷……这活可不是您gān的啊?”
“没事,”我挥了挥手,“你去吧。”
侍书看了我一眼,无奈去了。
我缓缓抬起木勺,细细地浇了些水,想了想,又淋了些在叶瓣上……人人都说,牡丹富贵浓艳,却不知越是浓烈者,越是孤影自伤。
看着它舒展枝叶,我不由地笑了一笑。
这些天,久闷心中,难得笑一笑,难得笑一笑……
入夜,闵筝云才回来了,一推门,见我在书房里坐着等他,不由地微微一惊。
“小呆,”他走进来,看着我道,“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等你回来,”我笑笑道,“闵筝云,这些日子……我过得很无趣。”
看着他,我居然就那么地说了出来。
闵筝云像是没有想到,微怔了怔,随即看着我,良久,才道,“真的无趣啊?”
“真的,”我一看他口气松动,忙上去拉住了他,“真的是无趣啊。”
我gān脆竹筒倒豆子,把连日来的无趣,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列数了一遍,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惨不忍睹。
闵筝云静静地听着我说,柔柔地笑着,眉眼间夹着一丝淡淡的疲惫。
这就这样,我居然也能一个人叽里呱啦地说半天,闵筝云耐心地听着。
我终于说完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巴巴地看着他。
“好像真的很无趣啊,”闵筝云抬手摸了摸我的头顶心,温柔地笑了笑。
我忙忙地点头,继续看着他。
“小呆,”闵筝云突然叫了一声,却yù言又止。
我一个心灰,看来明天往后还是继续要圈地为牢了,这样想着,便不由地低沉下头去。
“你啊,”闵筝云轻叹了一声,抬眼望着我,却说了两个字,“也罢……”
“也罢,”我不明白地看着他,“什么也罢?”
闵筝云眼底深深浅浅,似黑水深潭,怎样也看不清楚,只见他看着我,眼神犹如云中月一般,说道,“也罢……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
我一愣,呆呆地看着他,这话是在对我说?
看他眉眼间的寥落,突然,有些心疼。
“闵筝云,”不禁有些忧心地看着他,“什么你的我的?”
“小呆,”闵筝云在灯影重重下笑了一笑,“我喜欢上一个人……”
呃……我一愣,不知道该怎样反应,只好还是看着他。
“只是,”闵筝云眼神一动,“他日怕是要一场空。”
我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安慰。
闵筝云这样的出类拔萃,他喜欢上的人,怎么能够让他一场空。
“小呆,”闵筝云问,“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我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这事qíng如何能够问我,你都说了我那dòng房花烛夜,都是假了的了,如何能够为你开解。
“我可不知道,”我摆了摆手,“你这般好,那人还让你一场空,那什么人啊,空就空吧,不要也罢。”
闵筝云听我如是说,只是淡淡地苦笑了下,“原来是……不要也罢啊。”
“闵筝云,”我一愣,看来这话说的也不对,忙凑了过去,安慰道,“你真的很喜欢啊?”
闵筝云看着我,良久,淡淡地道,“真的很喜欢。”
唉……我轻叹一声,这是哪家的姑娘啊……居然身在身在福中不知福……
“闵筝云,”我安慰道,“不如让我祖母请你去问问吧,是不是人家已经定了亲了?”
“不是,”闵筝云淡淡地道。
“哦,”我点一点头,没定亲不是很好,为什么这样的为难,“那是为了什么?”
闵筝云看着我,淡笑道,“他与我定了亲了,心里却有了别人……”
“啊?!”我惊叫一声,险些跳起来,这也太过分了,“她怎么能够如此对你!?”
闵筝云好笑地拉住我扬起的拳头,温柔地笑了笑。
“你没事吧,”我小心翼翼地道,“那样的人不要……也罢了。”
“小呆,”闵筝云终于失笑,看着我道,“你……真是……”
“真是什么啊?”我不太放心地看着他。
“你真是,”闵筝云双眼明亮地望着我,“……真是个小呆。”
呃……安慰他,居然还说我呆……
闵筝云突然放开了我的手,笑笑地道,“小呆,你不是说无趣么……明天我带着你去军机处历练?”
我一愣,才以为这件事qíng没指望了,顿时高兴了起来,不由地就笑了起来。
闵筝云看我笑,也笑了,一边笑,一边道,“但愿……我不要后悔……”
“你放心,你放心,”我忙忙地保证,“我一定好好历练,绝不丢你的脸。”
闵筝云一笑,只道,“若只是丢了我的脸……倒也无妨。”
呃……我愣住了……
闵筝云承诺了带我去军机处,我高兴得有些睡不着觉,说到底,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些什么。大约,能够去军机处历练也是件大事,祖母要是知道,肯定得夸我,欢喜得了不得了。赵传孙说不定也能对我另眼相看些。
这么一想,就更睡不着了,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的……好不容易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地有些睡意。
不过,睡着了,便也睡沉了。
天一亮,闵筝云果然在他家的前厅里等着我,桌上清粥小菜两三碟。
闵筝云亲手盛了一碗粥,放到了面前。
“小呆,”看我喝着粥,闵筝云突然说,“不如别去了。”
“啊?”我一口粥险些呛在喉咙里,呆愣地看着他。
闵筝云也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温温地一笑,“没事,你吃吧,吃完我们一起走。”
“好,”我应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去往皇宫的路途说长也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一路上,马车晃晃悠悠,仿佛总也到不了头。
闵筝云不言不语,静静地端坐在哪里,神思却似乎在遥远处。
军机处,门前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四个大字……一团和气……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了闵筝云身后,却见他大步跨了进去。
军机处里,老老少少十几个,见闵筝云一步跨进来,纷纷站起身来,称道一声闵大人,待看到闵筝云身后的我,似乎都有些诧异,却都忙忙地掩饰了。
闵筝云也只是微微一点头,便略过了众人,径自走了进去,我忙跟了进去。
总感觉到众人眼角都在瞥我,有些不自在起来了。
却不妨闵筝云一回头,对我一笑,道,“看什么呢,快些过来。”
我一愣,赶了上去,与他一同走进了内间。
内间里,单独的一张大桌,上面满满的纸山笔林,参差不齐,却煞为壮观。
我暗暗乍舌,看来闵筝云在这军机处里,位高权重啊。
“小呆,”闵筝云看着我,“现在,你想做些什么?”
这个……我讪讪地笑了……
“要不,”我想了想,“有什么要誊抄的,我来誊吧?”
这处理国家大事我是不会,抄抄写写还是会的,方才看外头就有两三个年轻文官在誊抄折子,想来这活我应该还能胜任吧。
闵筝云听我这么一说,突然噗嗤笑了出来,“那还不是我替你誊……”
说到一半,他自己突然住了口,眼神似乎黯了黯,只是稍纵即逝。
“啊……”我看着他,不明所以。
闵筝云温柔地笑了笑,道,“也行……”
闵筝云命人搬进来一副桌椅,就放在了他的书案边,放在一小叠文书,说是叫我慢慢誊……
拿起那些折子,我才知道这誊文书,也不是件简单的事……非但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还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
闵筝云倒好,或是埋头批理文书,或是偶尔抬头看着他在那里笑笑地看着我。
就这样,他批他的折子,我誊我的文书……晃晃悠悠的到了晌午……
进来一个小太监,说是太庙修葺出了点老什子的事,急忙忙地将闵筝云叫走了,临走前,那小太监还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颇为古怪。
我摇摇头,不去想它,这文书誊写了半日,有些腰酸背痛的,乘着闵筝云不在,正好走出去伸一伸懒腰。
我一走出内间,到了外屋,就有人抬起头来看着我,也是古怪眼神。
因不知道那人是谁,只好尴尬地笑一笑。
本以为,这样笑一笑就可过去了。
谁知道那人轻蔑地开了口,“赵二爷,真是高山老松啊,这刮东南西北什么风都不要紧啊。”
我一愣,呆呆地开了口,“阁下……认识我?”
“赵二爷果然是贵人多忘事,”那人轻蔑一笑,“我们同在一张皇榜上,我如何敢不认识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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