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没有对萧家赶尽杀绝,臣妾甚是感念陛下恩德,亦不想让陛下为难,因而自己做了这个选择……”
“不是不想离开皇宫出去看看,可思量了半晌,这么些年,除了争斗,臣妾竟没学会其它东西,出了宫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萧淑妃留下的信很长,写尽了以往她在宫里的事qíng,后妃的争斗、她一日一日犯下的错、以及……那可怕的孤独,似乎她的大半辈子都在里面了。
轩辕痕默默地看完了整封信,竟然也开始有些伤感。
萧淑妃不过是以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态一一讲述她的过去,可在轩辕痕看来那字里行间竟都成了血泪的控诉,若是萧淑妃在宫外寻了个人嫁了,现在应当是相夫教子,就算平淡终究是舒心许多,皇宫将这个普通的女人变成了鬼,而自己……是这座炼狱的主人。
萧淑妃有的是最常见的女人的心xing,她没有刘荻的反骨,没有裴筝的豁达,她要的也不过是个可靠的依托,而入了宫,她就注定了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于是她只能选择家族,为家族生、为家族死!而现在,她依靠的墙壁瞬间倾塌,除了死,她竟找不到第二条路可走。
轩辕痕长长叹了口气,将那薄笺在烛火上烧了个gāngān净净,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关雎宫。
嘉瑞三年夏,萧氏淑妃因宿疾病殁,帝乃令以贵妃礼厚葬。
史书上一带而过的一笔,实际上却是经历无数风làng后的结果。
亦是在同一天,西荻的间谍、萧衍的小妾枫红在天牢中自尽,毒药是多年前便藏在牙中的,只要咬碎便是封喉剧毒,这个倔qiáng的女子,竟是宁愿选择死也不愿出卖自己的国家,倒也是铁骨铮铮,更让人意外的是,萧翎竟也随之而去。
“没想到这么个làngdàng子弟、jian邪小人,遇上爱qíng也成了个qíng种……”萧翎毫不犹豫的自戮便连狱卒也有些唏嘘不已。
出征前的三天,是轩辕痕为自己和卓然留下的最后的时间,这三天之后,他和卓然也许便是永远的分离。
“非卿……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我,不愿意我时时在你身边,三天后我便要领兵出征,我只想好好陪你过完这三天,之后你好好在宫中修养,也不用再费心逃避什么,或许我不在你身边你恢复的还要快些吧。”
轩辕痕一阵苦笑,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才是卓然最大的心理包袱,也是卓然无法安心静养的根源,自己这一走也许便是一年半载,对于卓然必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qíng吧。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话……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再折腾自己了。”从战场归来的那一日,轩辕痕便打算亲自将卓然送出宫,给他想要的自由。
将卓然的手紧紧握在掌心,轩辕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似乎想将所有的相思之苦尽数在今天得到满足。
直到夜深人静,他也扛不住那连日来积累的浓重的倦意方才在卓然额上轻轻印上一吻,而后转身便要离开。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一股力道扯住了,轩辕痕猛然停下脚步,脸上渐渐浮起难以置信的表qíng,他甚至不敢回头,生怕回头一看不过是一个梦,但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抖,丝毫藏不住他内心的激动。
“带我去……”
“让我和你一起去!”
卓然的嗓子因为长时间没有出声而显得沙哑低沉,但听在轩辕痕耳中却无异于天籁之音,卓然终于不再彻底无视他的存在!
“非卿……”转身将卓然紧紧搂进怀里,轩辕痕积蓄已久的泪水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卓然紧紧攥住轩辕痕的袖子,眼中满是急切的期盼,轩辕痕一下子便为那眼中迸发的星采而着迷,终于不再是之前的空dòng,卓然的眼中满是令他迷醉不已的光华。
“让我一起——”卓然话语里的坚定甚至不容轩辕痕反驳。
“可是……”你的身体……卓然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轩辕痕又怎么能安心让他和自己一起上战场,然而劝阻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卓然一下子堵了回去。
“我不要做一个废物,所以,无论如何,让我跟你一起去战场!”
【第三卷 完】
第86章 【番外】月色撩人(上)
盛夏过后,便是凉秋。
让人辗转反侧的暑气一天天的消散,夜晚也愈发变得有些凉意。
空气里愈发浓郁的桂花的甜香让人忽然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秋意已经渗进了周围的每一点每一滴。
夜色降临,静谧的皇宫里,远远可见御书房灯火通明,猜都不用猜便知道当今天子又在熬夜处理政务。
因为天子的吩咐,御书房并没有人伺候,轩辕痕专注的用朱笔在折子上勾画着,一时间,整个大殿就只听到笔尖划在纸上沙沙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痕合上最后一本折子,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突然看到案上凉透的茶盏,想着喝一口压一压心中的烦躁之意,掀开一看才发现今天竟换了桂花茶。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啊……
突然变没了喝茶的心思,轩辕痕放下茶盏走到窗前,远远可见天边一方弯月,周围稀稀落落的围着几颗星星,看上去甚是冷清,没来由的,轩辕痕突然有了几分孤独的感觉。
“非卿,你在哪儿呢……”天子的声音甚是落寞,估摸着天子差不多该就寝而进房伺候的德煜恰巧听到的便是这一句。
“刚收到飞鸽传书,十天前公子到过江陵。”德煜看着帝王郁闷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好笑,谁能料到,别人面前如此霸气的人,私底下竟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尤其是遇到和卓然有关的事qíng,天子便一下子成了个稚龄儿童。
“唉,你说他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呢,聚少离多,朕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轩辕痕双手托腮,脸上满是苦恼和不满,像极了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这……”德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苦恼的帝王。
“算了算了,不提了,谁让当初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呢!对了,他去江陵做什么?”
“似乎是汉水边上有一处堤坝坏损了,却迟迟没有修缮,公子听说之后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就去了一趟,一查便查出些猫腻来了,原来荆州府衙chūn天便就此事上过了折子,原本不过是桩小事,工部派了人做了视察,后来也拨了一笔款子过去,没想到竟是被地方的官员私吞了,公子这回好像不是一般的生气,那帮人被罚的可不轻。”
“朕最烦的便是这种人,朝廷给的官饷确实不多,有的时候揩点油也是难免的,只要事qíng做好了,朕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放他们一马,可这么不留余地的搜刮,也实在是太不把朝廷看在眼里了。”
轩辕痕jīng于帝王之道,自然知道御下要留有余地,对贪官污吏要严加惩办但何为贪污却要放上点心思,只要有权力、有人yù便自然没办法完全杜绝这种事qíng,前朝君王为了惩办贪官想出了一系列酷刑,官吏稍有些谋私之举便要被下狱处刑,最后还不是怨声载道,所以官员只要做事,那么略有些不妥之举便也就算了。
可偏偏,卓然从来不会这么想,轩辕痕的帝王之道在他那儿往往成了qiáng词夺理、歪门邪道,他尤其恨贪官,盘剥百姓、败坏朝纲,可碍于轩辕痕的心思,他也只能跟着睁一眼闭一眼,不知攒了多少火气。
“也难怪这一回下手这么狠,多少年没揪到这种人给他解气了……”轩辕痕不由笑出声来,卓然赌气的时候其实还挺可爱的,不过这话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怕是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想想江陵之事,轩辕痕心里也有些不快,幸而今年夏天相较往年gān燥了些,雨水不算太多,如若不然,汛期到了,损坏的堤坝一旦决堤,得害死多少黎明百姓啊。
苍生何辜,要承担这些蛀虫的恶果!
“传令刑部,此案务必严办!也算是给非卿一个jiāo代。”轩辕痕拟了旨盖上大印便jiāo给德煜,所谓杀一儆百,轩辕痕要让官吏都知道这样罔顾朝廷的后果,顺便也能讨好讨好心上人,说不定卓然一开心,就能回来陪自己多住上些日子了。
想着想着,轩辕痕一扫先前的郁闷,手上还拿着笔便瞬间眉开眼笑起来。
德煜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轩辕痕,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了,今年的中秋宴要怎么办?还像往年那般大宴群臣?”中秋的宴席是历年来都有的,赏月饮酒,也算是增加君臣间的jiāo流,虽然不过是走个过场,却也有其存在的意义。
“怎么,这么快便到中秋了?!”看着窗外的月牙儿,轩辕痕有些错愕,这些日子专注于政务,也没注意时间,想了想发现果真已是八月初,还有不到半个月便是中秋佳节。
“照惯例来吧。”轩辕痕有些沮丧,中秋本是团圆的时候,宴席过后,那些大臣回府想必还有场家宴,可自己……竟连个团圆的人都没有。
小宇chūn末便被师傅带回了无极门教导武艺,两个儿子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只会在奶娘怀里咿咿呀呀,自然不可能陪自己过中秋。
而最想念的那个人……轩辕痕想着想着酸意又上来了。
前些日子还在江陵,怎么可能回来陪自己过中秋……估计是顺路回无极门过中秋也说不定。
轩辕痕甚至想任xing的一走了之,偷溜出宫去找卓然相会,可有的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算了,中秋的宴席天子要是不出席,只怕第二天市井便会传出流言,茶余饭后传着传着说不定他就“驾崩”了。
“唉……”又是一声长叹,轩辕痕突然发现自从认识了卓然,他每天少不了的事qíng就是叹气,真是前世欠他的……在这样下去,他真的该变成“深宫怨夫”了。
要是卓然当年和丹朱在一块儿,他就不信卓然也能这么天天在外面晃悠也不愿多陪陪她!一钻进死胡同轩辕痕的想象力就愈发的丰富,竟开始吃起死人的醋来,越想越心酸越想越委屈,最后gān脆一撇嘴摔了手上的笔便回了寝宫,留下德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愈走愈远,而后突然醒悟般跟了上去。
唉——德煜突然有些怀念以往那个冷若冰霜的皇帝了,至少不像现在,一惊一乍的,真不知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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