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随从试探着叫了两声,没听到回答,稍一迟疑,擅自决定推门冲进去。
两个锦墩滚倒在房间中,刘敬亭脸色铁青地站在舱中,一手捂着左肩,正有血珠从指fèng间滴下来。死死盯着容瑄,目光yīn沉得如同将要择人而噬的shòu。
容瑄跌在榻前地上低喘,鬓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额上,脸色煞白如纸。一手紧揪着腹部的衣裳,似乎正疼得厉害,眼神却还沉着清醒,戒备的看着刘敬亭。
而另一只手还紧握着只簪子,簪子顶端染着血迹。刺伤刘敬亭的,俨然就是此物。
随从一见眼前qíng景,上前抢过簪子,顺势推了容瑄一把。
“刘广!”刘敬亭悖然大怒,两巴掌清脆的甩在他脸上。yīn恻恻道:“谁准你动他的?”
“他敢伤了世子……”刘广是刘敬亭生母带来的家奴,对刘敬亭也格外的忠心。莫名其妙的挨了两记耳光,也不敢有所怨言,慌忙跪下来低声道。刘敬亭指尖上的血迹沾在他脸上,加上他打量容瑄的目光极为不善。瞧起来十分狰狞可怖。
“我正要问你,他怎么拿到这只簪子的?”刘敬亭目光森然,yīn恻恻的道,眼睛却一直看着容瑄。“若不是我把你bī得太急,想必你今日也不会贸然动手。”
“你藏着这东西想做什么?想用它来杀了我?”刘敬亭从刘广手中接过簪子把玩,盯着簪子上的血迹看了看。慢慢地问。“嗯?”
“世子!”刘广慌忙道。“是属下失职,看守不利……还请世子先让属下看看伤口,上药包扎。”
“不必!”
刘敬亭却不理会他。走上前两步,冷冷地看着容瑄。
容瑄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从方才被刘广推倒后就一直没能再爬起来,就连想坐直身子,努力保持些尊严都不能够。勉qiáng能做到的,就是始终qiáng忍着不出一声。身上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将衣服浸得湿透。夏季衣服单薄,那层布料紧黏着皮肤,越发显得那个肚子极为突兀。
他嘴唇上那点淡薄的血色已经退尽,反而是他咬得太紧,泌出一粒血珠子,衬着苍白的唇色,越发鲜红夺目。
眼看刘敬亭一步步靠近,容瑄挣扎起来着向角落退去。然而刚刚挣起身,腹中猛然一绞。他只来得及qiáng忍着到口的呻吟,弓着身子又倒下去。
刘敬亭走到面前,伸出脚尖去踢踢他的肚子:“想逃?你也不想想自己这副模样,出去要怎么见人?你怀着别人的孽种,我容得下你已是宽宏大量。在这里给你好吃好住的,对你总算不错。你却还想杀我?”
“我……原本不必……你来宽宏大量……”容瑄本想躲避,无奈没有力气挪动,只得勉qiáng伸手去护着肚子。
“呃……”有一下踢得实了,容瑄僵了一瞬。猛然弓起身子,仰头低叫一声,随即痛得再发不出声来。
刘敬亭不时地弄些花样往他身上折腾,多半都是bī不出他一句呻吟的。如今听这声叫得短促凄厉。也稍稍吓了一跳。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随即冷笑:“你又玩什么花招。”
第106章
容瑄疼得意识不清,那里还答得上话来。
刘敬亭见他不像是装的,这才伸手去拉他起来。稍稍一动作,容瑄不由得脱口呻吟了一声,又qiáng自忍住。
被刘敬亭拉扯着扶到chuáng上,他痛出一身汗来。蜷缩着身子颤了一阵,渐渐神志模糊。
刘敬亭这才真正有些着慌,拉过被子裹住容瑄。容瑄昏迷中这般温顺沉静的模样倒很讨他欢心,就这般瞧着出神一阵。
“世子?”刘广瞧见容瑄的气色,也知道不大好。本来世子执着于此人,他早觉得大为不妥,此人虽有助益之处,然而带回南郡也是极大的尴尬为难,总的来说都是敝大于利。但也断不能在这儿有失,犹豫了再三,终于轻声提醒道。“属下去找个大夫过来?”
“如今这徐塘县内的大小药店,只怕都逃不出容湛的眼线。找大夫不蒂于自投罗网。”刘敬亭冷哼一声,“早知道如此,当日就该留着那几个大夫的xing命。”
话虽如此说,刘敬亭想一想,还是从身上掏出个小瓶,倒出一粒瓷白的药丸。
那粒药丸不过huáng豆般大小,谁知才一倒出来,顿时满室异香,闻之则神清气慡。
刘广识得此物,这药丸配制不易,却几有起死回生的效用,刘敬亭机缘巧合之下也不过得了五粒,本是随身留作保命之用,此时却拿了出来。刘广神色稍一迟疑,yù言又止。最终还是去端来一杯热水。
刘敬亭钳着容瑄下巴,就着热水将药丸硬灌下去。这药确有奇效,容瑄气色略好,呼吸也平顺许多,到后半夜,真正睡着了一会。
刘敬亭脸色yīn晴不定,却一言不发的守着他半宿。直到二更已过,随从在外头提醒时辰不早。这才悻悻朝仍旧昏睡不醒的容瑄看了两眼,起身负袖而去。
走到外舱,才发现那只簪子还握在手上,刘敬亭冷哼一声,顺手扔了。走出两步,又停下来,掏出方才的瓶子,递给刘广。
刘广原本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看清手中之物,不由得大惊:“世子……”
“你先收着。我这几日不方便再过来。你掂量着用。”刘敬亭有些不耐的摆摆手。“别让他出事。”
“世子。”刘广紧走两步追上他。“此人无心依顺。既然不能为我所用,用他挟持得朝廷一时,却不是长久之计。日后必有所患无穷。留在此处若有个万一,徒然和皇家结怨。世子应当早作转圜的打算。”
他所担忧的不仅仅如此,刘敬亭原意是乘几位王爷同皇上翻脸的机会。说服容瑄倒戈相向。能够借助容瑄在朝野中的威望,要成事自然容易很多。
但自从凑巧探得平章殿那段秘辛,刘敬亭对此事的反应异常激烈。刘广就隐隐觉得不妥。再至后来,刘敬亭手段越发的偏激失常,他更觉得此人要乱了世子大事。这才暗起杀意,在大理寺伺机下手,却被容瑄躲过一劫。
原本不论是皇上赐死九王爷再一道殉qíng,或是如密报猜测此人被皇帝携走。他都暗中松了口气。心想任由世子听望子成龙这消息,再怎么不甘狂怒,总也有平淡下来的时候。谁知这般不巧偏又在徐塘遇上。
看世子待他的qíng形,分明已经远离了最初的打算。而如今——刘广看向自己手中瓷瓶,竟连这样要紧的东西,也舍得全数用在他身上。
世子要成大事,身边留不得此人。然而这个人,却也不能在世子手上有失。眼下便成了烫手山芋,骑虎难下。
刘敬亭闻言,略作一番思量。然而他多年心结所至,一朝将此人所致在指掌之间,那里舍得轻易放手。只淡淡道:“我自有打算。”
刘广将他送至船头,仍旧从画舫上放下了踏板,刘敬亭乘着来时的小舟,仍旧悄无声息的去远。
刘广送走刘敬亭,在船板上无声的站了一阵,最终只得一声叹息,折回去亲自守了剩下的半宿。药效发散开来,容瑄难得睡得平稳。刘广见容瑄身上衣裳尽湿,又替他换了一身gān净衣物。
刘广知道此人身份,也知道自家主子对容瑄的念头。对容瑄虽持有敌意。却不曾存什么亵渎的心思。就连更换里衣时,也先往容瑄身上披了外衫,但衣角拂动间,仍是隐约见他腰腹肌肤之上遍布的淤青肿痕,想必是世子肆nüè所至。
刘广手下不由得停了一停,转眼去瞧瞧容瑄。那药也有安神的功效,容瑄仍旧沉睡不醒,只是眉心紧蹙,睫毛投下一溜yīn影,微微有皯凄苦的意思。转念一想这人际遇,其实也算得上可怜二字。
刘广小心扶他靠下,盖好被子。出去守在外厅,枯坐了一夜,倒也做下些计较。
直等到第二天午时,听得里面微微有些响动,学武之人耳目聪明,知是容瑄醒了。刘广叫人送来一碗粥点,几样素菜。亲自送进去。
容瑄拥着被子曲着身子靠坐在chuáng上,如同受了惊的动物,听到响动就往chuáng里头缩了缩。神qíng警惕。见只有他一人,明显松下口气。
“王爷落在世子手里。应当知道知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何不顺着王爷些,也免得自己遭罪。”刘广低头将碗碟摆在chuáng头小几上。一面平平道。“此处四面环水,最近的东面湖岸,离这里也有数里远,不要指望能只身逃脱。王爷死了这条心。”
容瑄固执的抿紧唇,一言不发。
“想必你也饿了。先喝些汤吧。”刘广又道。“世子还记得王爷口味,这些都是世子亲自吩咐下来的。王爷好歹也要尝尝。”
容瑄索xing连看也不看他。
刘广略一想,盛出半碗汤来喝下,又端起粥碗,吃了一半。
容瑄转过头来,眼里微微惊诧。
刘广若无其事的放下碗来,平平道:“今天的饭菜必然合王爷胃口。若是王爷不满意,想吃什么只管吩咐。”
说完他也知容瑄不会答话,私自行礼告退。
门外两人见他出来,上前低声问:“如何?”
“想必昨日吃足了苦头,今天的饭菜多少该会吃些。“刘广道。
两人松了口气。
容瑄着实是知道饿了。那药虽缓住腹中胎儿,却毕竟当不得饭食。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受了惊吓,今天只偶尔惊惧似的动一动,一直老老实实的。注意力一旦不再关注在忍痛上,越发觉得饿得难受。
刘广当着他的面吃下面前的饮食,大约是向他证明这饭食里没有问题。他信不过刘广,也不明白他这番举动意yù为何。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慢慢爬过去,端起了几上粥碗。
“皇上。”小阮见过从前宫中将人杖毙的qíng景,却从没见过容卓这般不动声色的场景。不由有些胆怯。拉了拉容卓的衣角。“再这么打下去,可就要将人打死了。”
容卓端坐在椅上,神qíng漠然的看着场中施刑。对小阮的话只如听而不闻。
施刑的侍卫不得他发话,既不敢多嘴也不敢停,一时整个大厅中只听得皮鞭着ròu的声声闷响。
第107章
施苇算个人物。见机得极快,发觉风声有变,当即就令人将南山中所有证据全数毁去。帆船水工一gān人等,收拾得gāngān净净。
顾家朝野上下都有些人脉。容湛不便直接动他,一到徐塘先将此人‘请’来,仍旧迟了一步,里外寻不着他一点把柄。纵然容卓亲自指证,也不过是空口无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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