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眉眼与邵可微很像,身子小小的软软的,很漂亮。小孩儿太小了,整个躺在他的臂弯里都绰绰有余。小孩儿吮着自己的手指头,乌黑发亮的大眼珠好奇的望着这个世界,很是可爱。
可没多久,可爱就变成了可恨。安晟狠狠的揪着自己的衣襟,心口刺痛不已。
真的疼,懿儿是不是也这般疼?十分的疼,一直疼到麻木。
安晟闭上双目,抑除繁思。他太难受了,他不能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了,可他又控制不住。安晟自嘲的笑了笑,他是该受到这样的惩罚。他曾在心中不停地描绘着子懿儿时的模样,可他根本就想不起来,子懿总是低垂着头,恭敬谦卑,没有什么言语,受罚的时候尽力不让自己出声。
安晟长长的吐出口浊气,靠上粗砺的墙上,不去想过去的事后又开始有些担心,担心子懿走后有没有药吃,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每日施针。
冷究来到天牢里看到安晟时向来面无表qíng的他也是难得染上了怒色,是对让安晟遭受牢狱之苦的皇帝愤怒。王爷忠孝一生,竟是落得这般下场,冷究心酸道:“王爷……让属下救王爷出去。”
反倒是安晟无所谓开口道:“不必,在这也挺好的。欠的总是要还的。”
冷究沉默,安晟问道:“知道懿儿去了哪里吗?”
冷究回道:“属下不知,只知道是朝东北方向去的。”
安晟点点头道:“罢了,身陷囹圄本王也无法cha手,让他去吧。你去替本王保护他。”
冷究向前一步手紧扣着栅栏道:“王爷,您不如出去了自己好好保护四公子!”
安晟笑了笑,有些沧桑有些荒凉:“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安晟抬眼冷目的看着冷究道:“你可知道懿儿要做什么?”
冷究心中有点方向可也不确定,他问道:“四公子要做什么?”
“谋反。”
第136章
夏国纪年二十二年,是个多事之秋。
太后大寿宇都火起,镇北将军纵火入狱,平成王yù图谋反下牢,各方旧国势力仿佛雨后chūn笋般冒了出来,最奇的是每股势力都有正经的由头。比如西边,旧梁皇未死成为西边反军的核心,大军拥护梁皇以光复梁国为起兵目的。再比如北面虽没什么旧皇室之人,可过去那些骁勇善战的老将领举兵起义亦不容小视。
安繁本想将安晟的部下一个个罢去职务,找个由头抄家诛族。这些人不能留,留着就是威胁。他需要提拔忠于他的新生力量,可那些各国旧势力的军队将士都是从乱世中存活下来的jīng锐,岂是新晋的将士能够打败的。
战事起得太快太分散,又好似串通好的一般喊着要复国。领兵镇压需要人才,安繁只能将那些老将士暂时留着。
只是他心中奇怪,这安子懿没逃狱安晟没下牢之时为何那些反军都没出现?那些各国旧势力是觉得,他大夏唯有这两人才会打仗吗?这么一想安繁怒气横生,更是将大臣们上书请求放了平成王的奏疏通通扫到了地上。
还有他的十三子安泽谨,是最让他恼火的,平时乖巧聪明,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着清君侧的口号,集结了军队,四处攻城敛兵。
这根本就是堂而皇之的造反!
东边完城,张变想着,子懿让他厉兵秣马原来还真的有战事,他身着戎装站在校场上自信的看着自己的jīng锐部队,十分的满意。不说扫平各方反军,保一方安宁应该足矣,他可没什么宏图大志去建功立业。
战乱一直持续到入秋,秋分时,张变正准备陪安漫到城外猎场打猎,一士兵骑着马急冲冲的赶到他的侯府。
张变险些跳了起来,不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那士兵单膝跪地,道:“东北方向有一支军队朝完城行进。”
张变严肃的问道:“谁的军队?”
士兵有点踌躇道:“那军队是临王的军队,而且……有面将军旗上有个懿字。”
张变一挑眉,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他一把揪起那士兵的衣襟道:“来打完城总有个由头吧?我张变不说顶天立地无愧于心,但也算安守本分老实巴jiāo的,临王为何来攻打我完城?”
那士兵这才颤颤巍巍的将战书递了上来。张变劈手接过展开一看,差点气到吐血。这是安子懿的笔迹,内容言简意赅,大致是说他张变是拥旧祁的叛军,临王奉承天命前来讨伐。
叛军说他张变才是叛军?
张变发飙的将战书撕成碎沫犹不解气,他堂堂胜留侯忠君爱国……
张变在大厅里不停地来回走着,他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却被安子懿胡乱扣上了个叛军的名头,枉他将子懿当成好友,子懿那会儿入狱的时候还想着去救他,现在想想安子懿这真是名副其实的白眼láng。
这是要拖他下水?
正逢时乱,临王这些日子举着各种幌子,打着清君侧的口号四处攻城略地,拢兵聚粮。说是皇帝身边有jian佞之人以莫须有之罪陷害平成王,使得一世忠义的平成王入狱。
皇帝刚开始本也没当回事,可据说柳丞相未死,现今跟随着临王,这皇帝忽然就将临王的军队视为首剿之军,朝东北发兵不断,yù灭了于城,怎奈如何都攻不下来。
这安子懿逃后的这半年都没有消息,再出现怎么就跟着临王了?
过了半晌张变才问道:“临王多少人马?”
那士兵一怔,又颤抖着说道:“估摸六万人。”
张变又不慡了:“什么叫估摸六万人?”问完觉得这小兵也没犯什么错。几年前他跟着子懿打祁国,安子懿带兵的手法一套一套的,很多时候真似假假似真,真真假假分不清,不怪斥候用估摸来说。
张变让那士兵下去,独自在厅里来回踱着步。如果他们在水上打,他或许还有胜算,可他们却在陆上打,他不擅守城,兵若是子懿带的,那完城已经输了一大半。
他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参和挺好的,这局面将来不管谁胜了,都没他的事,可他若归了临王……
他并不想做叛军,若临王失败他也就没命了。
直接投降吧,那他岂不就真的是反军了?宁死不屈吧,临王起事成了就是正牌主子了,自古成王败寇,他一样会倒霉,可不投降,他又没胜算。
张变真是忧虑得食不下咽。安子懿为何要来打他,全国各地都是叛军,为何专挑他来打?这会儿张变觉得,子懿让他好好厉兵秣马是另有企图。
事实上人就是人,有擅长的地方也有不擅长的地方,子懿也不例外。完城面北有一条河,临王自东北边来完城,必须要过潍河,张变思前想后,赶紧命人连夜将潍河上的桥拆了,并在河中布置战舰严阵以待,准备bī子懿在河上打一仗。
果不其然,两军会于潍河河面上,战果是临王全军败溃。他自是知道子懿不擅水战,放眼天下,能和他打水仗的还真没几个。张变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士兵又赶来急报:“侯爷!临王的军队兵临城下了!”
张变差点从榻上跌下来,惊讶带着不解,那大军怎么过河的,游过来?坐船?潜水?这些都不可能,因为他的军队就在岸边并且还安排了人巡视!一支数量旁观的军队,就是游过河也要将河面留下可寻痕迹,就算是潜水过来的也要登岸,可是他们jiāo战的那日并没有任何异常。
而且临王大军不是刚刚败走吗,那兵临城下是什么qíng况?
张变快速登上城楼,城郭外戈戟林立,旌旗蔽空,军阵前立着一白马将军,铁甲白袍银枪,英姿飒慡。
“安子懿?”张变瞪大眼睛大声喝道。
子懿抬眸望向张变,勾唇轻笑。
张变对着城下吼道:“你失踪大半年,怎么投靠叛军去了?”
子懿浅笑回道:“临王才智高觉,心怀民志,旗号必定能辉耀天下。子懿自是愿意追随临王殿下四方征战,死而后已。”
张变忍不住叱道:“你他娘的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阿谀奉承的话来了?”
子懿好笑不语,坐下羽离仰头从马鼻子里喷出些气,好似一副鄙视的模样。
这头畜生居然仿效他主人,摆出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张变忍着,不甘的问道:“你是怎么过河的!”
子懿笑意更深:“我早已过了河只是你不知罢了,看你劳师动众兴致勃勃的想要打一场水仗,我便由着你罢了。”
“不可能!”张变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毫无声息的过河?”就在他的眼皮下面。
就算前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可前军也不是无敌工匠,潍河两百多丈宽,他将桥都拆了,临王的军队根本不可能用一夜的速度搭起一座桥。总不可能飞天而至吧。
子懿笑道:“你的斥候眼力不好,我只是留了部分后军在后,举着一堆旗子明着走大道而已。”
也就是说其实是他张变想得太复杂了,事qíng很简单,子懿在他拆桥之前令主力部队连夜秘密急行军越河过桥,留着后军大摇大摆的打幌子,因为他把视线重点放在了大道上行进的军队上,从而忽略了自己眼下的地盘。就好像一个人眺望远处时就看不到自己的脚下。
有的时候简单的方法更直接更让人意想不到。张变咬牙切齿的望着安子懿,说不出话来。安子懿太yīn险了,这完全就是避开自己的劣势,bī着他在陆上打。
这会儿轮到子懿问了:“张侯爷,你是献城请降还是打算死守?”
张变在城墙上转来转去,这安子懿要造反就造反,直接打到宇都去不就好了,看样子为了拢兵连他的五万兵都不放过。
虽然夏国现今四处兵起,可夏国的兵力依然不容小觑,无怪临王和子懿四处敛兵,这是打算备足兵力一口气打下去一战定胜负,不成功便成仁。
敢qíng他养的五万兵是为了送给安子懿的?这个认知让张变十分生气,人一生气便不理智。他对着城楼下喊道:“打!安子懿我就跟你杠上了!”
对于张变用吼声掩盖底气不足,子懿只是淡然笑道:“不如这样吧,侯爷与我打一场,若侯爷赢了我马上退兵,但侯爷若输了便献城投降。如此既能免去伤亡,又能一展侯爷的雄风。”
张变平生第一次觉得安子懿是一个如此狡黠,一股无可奈何由心而生。他是水将,虽然他功夫并不差,可是还是难以与子懿马上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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