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_骷髅回坟【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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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变将子懿的手架上自己的肩上,扶着子懿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子懿不甚清明的样子却还能与他有序的jiāo谈,又佩服了番。

  “不劳张将军忧心。”

  “那是,说到底我们还算是敌人呢。”张变一拍大腿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戏谑道。

  “凌云王斗不过平成王。”

  “四公子说话真难听,不过我们都是各为其主。”张变在他随意丢在榻上的外衣里找出那装着丹蓟的瓷瓶,塞到了子懿手里。“四公子这么笃定?”

  子懿取了一颗药服下:“否则何必等到今日,还花心思试探?”张变耸耸肩问道:“你倒是清楚,你是知道了什么?”

  子懿抬眸直视张变,额角旁还流淌着冷汗回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感觉。”

  “你应该举幡开摊算命去。”张变懒得深究,将衣服穿上。

  “如果有机会我会试试。”子懿认真答复道。

  张变讶异好笑的看着子懿,这人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应承?张变盯着子懿惨白的脸忍不住开口问道:“安子懿,你可以选择一蹶不振,可你却选择默默背负仇恨罪孽……”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张变还是按捺下心里的疑问,安子懿是什么样的人?人都是复杂的,说不清,还是自己慢慢去了解吧。

  邵思真坐在驷马轩车里,带领三十万大军与宁城守军汇集。四十万燕军的对面不过是夏军的五千骑兵,目之所及再无其他兵马。

  四十万燕国大军浩dàng宏纵,旗帜整齐翩翻,戈戟重重,气势磅礴。燕军阵前,闫成瞧着对面不过数千铁骑,讥笑道:“不过一个rǔ臭未gān的小娃子,这可是战场不是校场,滚回去让安晟来接战!”

  寒风chuī起子懿的黑色战袍猎猎作响,子懿挺背坐于马上,枪尖指向燕国黑压一片的四十万大军沉静道:“你还未够格。”

  这话真让人自尊受创,闫成气得满脸通红他是燕国上将,征战沙场三十年,对面不过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子,竟敢如此狂妄!

  邵思真坐在马车上,一旁的李总德也望着前阵道:“陛下,对面人数可不多啊,领将还如此年轻。”邵思真亦朝阵前看去道:“年少轻狂,五千士卒就想抵挡四十万大军?”李总德立即奉承道:“陛下率大军御驾亲征,估计夏军被吓得不敢迎战居然用五千兵马拖延。”

  阵前闫成怒目相望吼道:“小娃子,你有何本事尽管使出来!”他不信几千铁骑能击溃四十万大军,从古至今从未有此等悬殊战力的胜仗!

  五千铁骑确实不能击溃四十万大军,子懿缓笑道:“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北斗七星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你挑一个,我来破。”

  “你!”闫成只觉得身上所有血液都往脑门上冲去,直教人火冒三丈。不应是他列阵来让对面选一个吗,气势一下就败了下来让闫成怒不可遏又乘不到口舌之利只得gān脆下令道:“布阵!”燕军前阵八万人马立即变换了阵型。

  “九字连环阵吗?”子懿观阵冷笑有条不紊的下达指令道:“传令,按灵,镖,统,恰,解,心,裂,齐,禅的顺序随我破阵!”令下子懿驱马率众直冲敌阵。

  子懿驰马飞奔至阵前,敌军将勾戟往马蹄处探出,子懿长枪一扫将马蹄下的兵戈一统挑起。随后转身急拉疆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身姿犹如乘风破làng猛踏前方盾牌,盾兵怎受得这般劲,当场被踏死,盾下传来的都是士兵骨头碾裂声。子懿突枪前刺,盾透兵亡,缺口突现但瞬间又被后方盾兵顶上。

  抬目看去,阵法中高台上一将领挥旗指挥,使得阵法井然有序。子懿立卸长弓,弯弓张满,箭如风驰,直穿台上将领首级,将领摔下高台,军阵混乱。子懿再次出枪一挑盾底,盾翻兵退,无人指挥破口即现。

  破了敌阵后子懿率领着前锋jīng锐五千铁骑排成锋矢阵长驱直入燕军中军,五千铁骑攻势如风。子懿领头开阵,手中长枪所指无人可挡,气势横扫千军所向披靡。敌军溃不成阵,战旗兵戈纷纷倒落。

  随后四周厮杀声破空,硝烟起扬,战火燃天,夏军中军在山岗后骤现承势攻入,声势浩大,漫山盖野,覆地而来。

  看到这阵势邵思真慌乱不已,一手扶着冠冕一边慌张大喊:“护驾护驾!”

  第46章

  燕军溃散瓦解,宁城立马被攻破。安晟率军乘胜追击兵马不停,不过两日战火已烧到了燕国金都城外。

  听说城门已破燕国宫中大乱,宫女太监们四处奔走,殿宇苑园一片láng藉。偌大的皇宫一片嘈杂唯独央华宫孤寂宁静。景苒公主在央华宫内,即使再慌乱也没人敢在这放肆。

  “公主,快走吧!”一个老宫女慌忙的奔来,顾不得行礼急急道:“夏军已兵临城下了!”

  邵可微身着鲜红衣裙,广袖长摆拽地三尺,发丝未绾披落在背。此刻她坐在铜镜前不见一丝qíng绪,只淡淡道:“你走吧。”

  那老宫女朝邵可微的方向瞅了一眼,铜镜里的女子清丽脱俗不见年岁,面上淡抹胭脂,薄唇轻抿口脂,容颜依旧倾国倾城,老宫女叹了声还是转身迅速离去。

  邵可微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熟悉而陌生,自从苏零走了以后,她已有许久没有穿过女装了。她执起一旁的琉璃杯饮尽杯中玉酿,抬头扫了一遍这座宫殿,已物是人非残景虚。她拔出三尺长剑点剑旋身跃起,身姿绰然轻盈如羽,衣袂蹁跹手中挽舞剑花,殿内银芒四处倏闪。舞姿矫如龙腾翔,柔如蝶飞舞,一招一式引着尘封的回忆乍然再现,让她心绪纷飞又乱如狂糙。

  一切依旧只是故人已不在身边。

  余光中一个身影站在宫殿门外,邵可微一时走神竟脱口而出:“苏零!”待静心看清眼前人,邵可微脸色变换站在殿中不再动作。

  子懿未着胄甲,一袭玄衣窄袖看起来并不显得他凌厉,反倒将他的神华内敛了许多,更衬得他清润温和。子懿微抿着唇,缓步入了殿中来到邵可微面前淡然浅笑屈膝跪下,轻声唤了句:“娘亲……”

  邵可微垂眸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孩子,半晌后终是叹息道:“你该恨我的。”

  “十七年前,本应无你,可安晟实在太谨慎,我没有办法了,只能选择了这个方法。”邵可微垂剑冷笑道:“开始我并未想过会成功,本就是打算利用一个孩子来松懈安晟的警戒盗取那份军密图,可没想到安晟确实因为你,高兴得松懈了。”她依然记得那个雨夜,安晟抱着那个娇嫩柔软的小婴孩,高兴得没了平时的样子。他说这是他嫡出的小儿子,王府将来的世子,他会给这个最小的孩子一世安定荣华。

  邵可微愧歉的看了子懿一眼,这十七年来,她未曾尽过一个娘亲的责任,还让她的儿子因为两国恩怨而倍受苛责。在云岩关看到子懿浑身是伤的时候,只有她知道她有多心痛。当年她要带走她的孩子便是已经预见了,如果将孩子留在夏国难逃一死,就算逃过一死也定不好过。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她当时不够坚持,她赶着要回燕国。李立忠来拦截她的时候,她没有竭尽全力,她不想纠缠,她害怕拖延太久会被擒回夏国!取舍是很难,只是当时子懿不是她心中的第一位,是她牺牲了子懿……

  十七年后,她没想到她的儿子竟如此优秀,心底里是无尽的酸痛欣慰。邵可微任泪水流了满面也未在意。

  “你是该恨我的,是我为了一己私yù带你来到这世上,让你承受不该承受的。”邵可微闭目仰起脸,不再让泪流。

  子懿羽睫微动,额前碎发上沾着的细雪因殿内的温度而融化,打湿的发梢一缕缕服帖的黏在额前,不显láng狈,模样看起来反倒显得恬淡乖巧还带着一点点委屈。子懿轻声恳求道:“让懿儿陪娘走吧。”

  看子懿这般,邵可微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道:“这些你都知道吗?”难道过去的事他全知晓,全能释然?

  子懿规矩而又恭敬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邵可微的脸上焕发着慈爱的柔光,她注视着这个儿子,原来不是他知道了,只是他无所谓,无所谓所以不在乎。邵可微弯身伸出手轻缓的抚上子懿jīng致的脸,指腹摩挲着子懿有些湿冷的脸颊,眼里有着愧疚,疼惜。

  子懿微微偏过头去让脸更贴近邵可微的手,带着讨好的意味还轻轻蹭了蹭,他想,他只放纵这一会。

  温qíng不过一瞬,邵可微忽然仰头大笑,刚刚还抚着子懿脸的手狠狠地扇了子懿一巴掌,手中的剑指着子懿道:“滚!”

  子懿被扇得偏过了脸,嘴角的血线顺着好看的下颚蜿蜒而下,滴落在央华宫墨乌的大理石地板上,再也寻不得。子懿眼神清澄以卑谦的姿态跪在地上仰望着邵可微,语气带着难得一见的撒娇道:“娘亲……”

  邵可微只是冷冷的看着子懿,眼里覆着寒冷的抗拒,手里的长剑指着子懿的胸口道:“你不配!滚!”

  子懿垂眸了然轻笑,缓缓的站了起来却没有离开。

  在自己过去那段漫长而又惨痛的童年里,明明是活着的,却比死还不如。死不难,难的不过是他必须艰难的活着。他靠的是什么坚持活下来的,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了,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他坚持的理由总会因为环境的改变,心境的变化而变换着。唯一不变的,就是他心底所向往的,他想赎了罪,然后自己放自己自由。

  他用燕国平复夏国的仇恨,用血泪还与王爷,他亦愿意用自己去消除娘亲的的伤恨,他无牵无挂,无羁亦无绊,就以他为终结吧。

  子懿胸口抵上了指着他的剑刃,他抬手握住剑身将剑往自己的胸膛里缓缓送入,温凉的血立即漫了出来,沾湿了玄色的衣襟,胸前那一抹冰凉蔓延整个胸腔他并不觉得疼痛。可是他却奇怪心脏有些难受,是剑过心了还是丹蓟药效过了?

  他突然忆起,儿时他曾可笑的幻想过他出生在一个与世无争的村庄里,在温暖的阳光下,在一片绿油油的农田里,有爹,有娘,陌上坐着一个小小的他。他有一个用竹篱笆围起的小木屋,那是他的家,所有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曾是他一生的祈望。

  那些可笑的梦撑着他疼痛沉重的身躯,走过一年,一年又一年……

  直到最后,他置身黑暗中,厌倦了无意义的渴盼,厌倦了那些可笑的梦。他挣扎过,沉沦过,却被困在了原地,困shòu犹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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