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_骷髅回坟【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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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叔无妻无子,那年病入膏肓时,子懿苦苦哀求王爷许久,付出了些代价才得以准许他去照顾陆叔的最后一程。当年还小,带着陆叔的尸身来到这已经jīng疲力尽,所以刻的字很浅,估摸没多久便糊了。子懿有些抱歉有些愧疚,他当年固执的不让王府的人替陆叔下葬,非要自己寻个清净的地方来安葬陆叔,否则这坟也不会这么凄楚,至少会有座像样的墓碑。

  子懿俯身跪拜:“陆叔,子懿无以为拜,唯有浊酒一壶,还望陆叔莫要嫌弃。”当时自己还是太年幼了啊,贪恋着那么一点点的温暖,可就是这么点稀薄的温暖他也无法一直拥有。陆叔离去的时候,他满心凄苦难受得紧,偏偏一滴泪都落不下来,只是觉得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暗了下来。

  他幼时被关在地牢里,即使抱着自己蜷缩起来,那些地底袭上来的幽寒还是好似能钻进骨髓般,不停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他总是生病,总是在鞭子下辗转,那样的环境,一碗药,一张被都是奢求。若没陆叔,他一定活不下来。

  子懿站起将酒倒在坟前,留下半壶他仰头灌了口,酒烫过喉,辛辣呛口。

  不知是酒呛还是山间yīn寒肺腑疼,子懿压着胸口躬着身轻咳了起来,压抑咳着又拼命灌着酒。

  待平复了后子懿深眸凝视着那简陋的墓碑,双唇轻启,想说些什么,最后发现原来也没什么可以提的。忽然发现这次竟是他自陆叔走后第一次来祭拜,子懿苦笑,命不由他的时候他哪能来呢。

  子懿一个人静静立在山间秋风里,安静站在那丘huáng土前直至夜幕降临。

  人死后不过就是一丘huáng土,终归尘土。

  子懿弯身拾起伞才发现雨不知何时停了,而自己的衣衫早已被绵雨濡湿,合着夜风有些寒冷。子懿看着墓碑,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子懿又伫立了许久才启步离去。

  夜黑路不清,子懿走得很缓慢,再次路过无名冢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朦胧的灯火,隐约能看到两个人和一辆马车。抬首望去安晟负手立在刻着国恨的石碑前,冷究在一边提着灯。

  子懿止步不前,望着那隐在黑暗中的石碑,心里有些忐忑,还有些莫名紧张。

  原来,越过绝望还是希望。

  安晟转过身来,身上的锦服也已濡湿,晕huáng的灯火映在安晟脸上让人有慈爱的错觉。安晟对着子懿笑道:“懿儿,我们该回去了。”

  第68章

  秋日天高云淡。

  冷究来到福宅的时候,子懿正陪孩子玩耍。冷究对于他一来依旧全场静默并附带she来十数道敌意的qíng况并不介意,只对子懿说道:“四公子,王爷找你。”

  子懿来到王府的演武场时,安晟正在瞧安子徵练武。

  “岑言儁归隐后,我一忙这小子就没人管得住了。”

  子懿看了眼王爷嘴边噙着笑意又朝安子徵望去,没有言语。

  安子徵手中长槊舞得虎虎生风,一圈横扫突跃安子徵翻手挑起长槊直击子懿。子懿敏捷的微侧了下身,槊锋几乎是贴着子懿直劈而下,地面顿时被长槊击出一条凹痕。安子徵不依不饶追击着嚷道:“安子懿你可是很久没有陪练了!”

  安子徵攻势密如雨,子懿只能竭力避开,他轻蹙了下眉头,王爷嘴边噙着笑意的脸倏闪而过。

  安晟看子懿只是在躲闪并不还手,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了把长枪朝子懿掷去,“不用让着徵儿。”

  枪掷在子懿脚边,子懿足尖轻挑,枪横跃至手在手中旋了个圈挡下了安子徵击来的槊锋。安子徵看子懿出手兴致更高了,只是从前子懿从不露真实水平,这次让安子徵很是惊讶,特别是斗了十数招后子懿一脚压下他的槊柄一手长枪以难以抵挡的角度刺向他的咽喉,他的心跳得很快,全身血液都涌向了心脏,很紧张兴奋却又很不慡。

  子懿在枪尖离安子徵一寸的时候就停了手,退后作揖:“承让。”

  安晟笑道:“徵儿,你就知道使蛮力,力大虽然有优势,但是技巧更为重要。”安子徵本不想受子懿这礼还想要继续打,但听到父王的话还是乖乖的立在了安晟面前,一副准备聆听教诲的模样。

  安晟只是笑笑,看着安子徵抹去额前的热汗道:“下去洗个澡。”

  “父王,我还想打!”

  安晟给了安子徵一个bào栗,佯怒道:“十八的人跟八岁似的,快下去洗澡陪你娘去!”安子徵这才舍得离开演武场,临走还瞪了一眼立在一旁面无表qíng的安子懿。

  演武场里只剩了安晟和子懿。

  “听斥候回报,东面祁国调度军队集结在泊江边岸。”安晟随意坐在了演武场边上。

  子懿目光看向手中的长枪,又忍不住看了眼王爷的手才恍惚道:“夏国与祁国本有泊江分隔,也算是条屏障,三国联邦瓦解,祁国孤立无援担心我军渡河开战,故严加防范自是正常。”

  安晟点头又道:“若是相安无事倒好,若是有事,东祁西梁吴也是够夏国呛的。”安晟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子懿坐下。子懿放下枪才有些迟疑的在离安晟一臂距离坐了下来。

  安晟瞅了眼中两人间的距离又道:“最近朝野沸沸,东祁,西梁吴,也都未曾消停。听柳下智说近年战事诸多,农耕不足又闹了阵子旱灾,太仓的积粮已赈灾,如今秋收也不理想。”

  缺粮?子懿目色略沉:“修水利,引渠灌田。”

  安晟一笑:“柳下智也是这么说的,可若是将兵全派下去会兵力不足,说到底那都是后事,我现今担心粮糙短缺,万一有战事军队该何处。”即使现在把兵派下去耕作要有收成也得来年了,若起战事没有粮糙,军队会自动溃散瓦解。怕,就怕今年有战事。

  子懿垂眸望着地面,暖阳打在他的脸上恬淡静好,额前的碎发因刚才的切磋有些乱,安晟侧目瞧着只觉得这孩子更适合过平淡的生活,不该上战场。

  子懿淡淡道:“泊江附近的土地肥沃,在那垦田引流灌溉收成必佳。屯兵开田,泊江以北屯兵三万,泊江以南屯兵两万,十里设一个军屯营,一面屯田一面戍守,农耕巡卫轮调。”

  安晟讶异,心里却是又自豪又欣慰,抬手忍不住替子懿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出口的话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在问子懿:“你为何就不能像徵儿般呢?”安子徵喜欢习武却不喜战场,调皮捣蛋又会撒娇无赖。只要夏国根基稳固,他也不要胸无大志的安子徵建什么功业,他能保安子徵一生无忧。

  子懿没有回答,低头又道:“夏国已吞并了燕国,只要执政发展得好,夏国保持在四国中实力最qiáng,而后可图霸业。”

  “嗯。”安晟知道他不习惯太亲密的动作便将手收回沉吟道:“但如今粮糙已不足,突发战事就十分危险,祁国一旦过江,我们粮糙就会吃紧。”

  “子懿去借。”

  借?不过今日将子懿寻来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事吗。是他安晟笃定子懿有法子,也是他有心让子懿立功。

  “去跟西梁借,王爷拨我三万士卒,我去将粮借来。”

  安晟看着子懿,子懿每次与他说话极少会直视他,只会静静的望着一处,毕恭毕敬。“如何借,要铁骑还是步卒。”

  “梁国地形复杂,子懿要铁骑步卒各半。梁国边防屯粮于位于盆地内的尔城里,梁国边防守军六万,守将huáng责是个恃才傲物的人,本事不小就是过于自负。兴兵攻打huáng责必定会从内调兵,届时尔城空虚……”

  “你只带三万兵,huáng责怎会调兵,即便调了,你又如何入那尔城的盆地?那四围山石嶙峋,根本就无法攀爬。”

  “尔城四面环山,北面雀山有条瀑布。”子懿避轻就重道。

  安晟猛的站起来,突然喝道:“我派别人去!”

  秋日阳光暖而不热,演武场旁的一颗老榕树下斑驳一片。子懿浅笑亦随着安晟站起,面色坚毅,目光深深的望进安晟的影子里:“王爷今日找子懿前来,不是早已笃定了这事只有子懿能办到吗?”

  安晟再次认真的看向子懿,那清俊的面容里有邵可微的影子也有他安晟的影子,他知道这是个优秀的孩子,只是这般去风险太大了。

  子懿略思了会补充道:“子懿还要借王爷帅旗一面。”

  安晟却是担忧的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十八的孩子,最后什么叮嘱的话也说不出来,他是夏国亲王,是三军统帅,他只习惯发号施令,用绝对的口吻对下属下达命令,甚至为了战场取胜可以不惜牺牲一部分人。

  最后安晟命令道:“在中秋前回来。”

  “是。”

  即日出发的三万军队沿路急行,铁骑随子懿先行,疾踏的马蹄在道上激起尘làng滚滚,绣旗随风招飐。尘làng很大,李斯瞿眯着眼用睫毛阻挡着迎面而来的沙尘,叹道这安子懿选的路可以赶上西北大漠那边的吴国了,真是huáng沙掠天。

  子懿却是转动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暗瞥了眼伏在一旁山间半坡上的探子,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李斯瞿真是叫苦连迭,走完荒地放着马道不走这安子懿又走路窄难行的丛林,还要求多树旗帜,几乎每个骑兵都手持一面旗,也不知在搞什么鬼。

  奔走了一日在入夜后子懿才令大军依林下寨,暗地里却调了一千士卒赶往尔城北面的雀山山脚,并jiāo待不可扎营,入山丛林里隐起来,待看到连珠号pào后立即冲出。而剩下的主营全jiāo付与王爷得力副将庞松,临走时子懿严肃jiāo待了梁国地形复杂,平川使骑兵山地出步兵,不求与梁国huáng责的大军正面jiāo锋,重要的是故布疑阵声东击西拖延时间。

  子懿领着八百死士即出辕门时又再次jiāo待庞松:“庞将军,王爷的帅旗一定要cha显眼,让营造兵在树林里多造空帐。如若被发现了不可硬拼,大局为重放弃雀山一切兵将立即撤军至世子所在的尉城,尽量不要有伤亡,切记。”庞松按剑目光坚定应道:“定不rǔ少将军所托。”子懿信得过庞松,庞松跟随王爷二十余载,忠诚不渝,最重要是对他没有多大的恨意,定会全心执行好命令的。

  子懿不再顾虑,扬鞭策马,领队急赴雀山。

  两个探子急匆匆回报时,huáng责正在梁营大帐里酌酒。

  第一个探子点膝跪地报道:“报大将军!有军队朝梁国行进!主旗为夏,帅旗乃是平成王,看旗帜林立起码有十万人。”

  这下huáng责无心饮酒了,叱喝道:“你他娘的怎么当探子的,什么叫起码十万人?来人,拖下去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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