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懿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不解的看向安晟,安晟倒是不生气只觉得好笑,这孩子是这么,傻的吗?“明日我让曾大夫替你在瞧瞧这身子,确定没事了,我们再出发,去哪我也想好了。夏国最南的临海炎城。”
炎城因为临海不与其他国家相邻,没有战争侵害,又因偏南四季如chūn听说如世外桃源般。说是座城不如说是个大渔村,那里的居民基本靠打鱼为生,且风气特别淳朴。安晟从小生于皇家,懂事以来便是严谨的学习,十五岁从军后,军队里向来严苛恶苦,连年征战天南地北他也去了个遍,唯独那没有战争的渔村炎城确实没去过,今年的冬日太冷,心里想想确实值得带子懿一去,那里温暖海可以顺道养养这身子。
子懿习惯xing垂下眼睑,安晟瞧他大伤初愈就这么站着便拉着他坐了下来,看子懿掩饰着难以置信的表qíng安晟觉得自己有这么不让人放心吗,本是觉得有些生气反而又被气乐了,慢慢弥补吧。
翌日。
曾大夫收回搭在子懿手腕上的手指,一脸不悦,年岁不小却似乎在生气。
子懿笑着微微侧头直看着曾大夫,曾大夫拿他没辙才不慡道:“四公子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不能好好爱护爱护,总这么整大夫也要给你搞疯来。”
“我有好好养伤。”
都说医者父母心,曾大夫听到这话忍不住训斥道:“你是觉得好好养伤就是乖了是吗?”
子懿点了点头。
曾大夫语塞:“你……!”最后还是没辙道:“你要让自己少受点伤,知道不知道,要把养伤的时间用来养身体,身体总受伤怎么吃得消呢,你当你是铁做的,啊?你要总这样我就不替你瞒王爷了,管你什么关系国家大事,老夫不懂,在老夫眼里病者身体为大!”说着曾大夫自个生起气来了,瞟了眼子懿只是坐在桌子前温和乖巧的笑着,筑起的恼怒高墙瞬间崩塌,只别扭道:“有没有按时喝药。”
“有。”
曾大夫斜眼看着这少年,怎么感觉伤痛放到他身上都如此轻描淡写,那日王爷招他急急的进王府里时,他看到子懿满身伤也是一阵后怕,叹了口气道:“炎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我替你把汤药换成药丸吧,你多带些,不,把药方也带上,谁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曾大夫唠叨的嘀咕着。
子懿依旧乖巧的点头,他知道曾大夫曾经有个和他同岁的儿子,只是十年前战乱,逃命的时候走散了,生死不知,所以曾大夫待他就如待自己的儿子般,总是掺了些个人感qíng。
jiāo代完后曾大夫出了南厢向王府去与王爷汇报qíng况。
子懿送曾大夫到福宅的大门,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望着曾大夫的背影消失在了街道远处子懿才折回福宅。
第87章
子懿目前的身体并不适合长途跋涉,可是能与王爷出行的机会对他而言弥足珍贵,所以曾大夫与王爷便说,四公子身体尚好,但路途上还希望王爷能多多体谅。这是他能为子懿做的。
清晨的微光只能让人模糊的看清几丈外的路,一辆普通的马车徐徐行驶在马道上。马车的外观虽然普通至极,但是马车内几乎应有尽有。
安晟替小憩的子懿轻轻盖了块毯子,子懿闭着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安晟悻悻的收回了手:“把你吵醒了?”
子懿摇了摇头,他本就浅眠。心里估摸着时间,即便是看不到车外的天色,也知道五更天出发的他们没走多久,天一定没全亮。这是他以前没日没夜的守卫睿思院时的习惯,他看不到日晷只能估摸时辰。
子懿犹豫着问道:“王爷,只带冷统领和林飞将军会不会太危险?”
“我是张老爷。”为了出行方便,安晟只带了子懿,冷究和林飞,身份也隐藏着。
“是。”
因为顾及子懿的身子,马车也是挑平坦的大道走。安晟怕子懿无聊,从车厢内的一角取出一棋盘和棋笥笑着问道:“懿儿可会下棋?”
子懿直看着棋盘略微的晃了下神,又将视线下移:“会。”
棋至中局陷入了僵持中,安晟眸光微沉,子懿的棋路看起来为了赢有些不择手段,甚至会舍弃一部分重要的棋子,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安晟捏着枚白子,看着面前的人脸色还是有些病态苍白问道:“谁教懿儿下的棋?”
子懿从棋盘中抬起眼眸,越过了安晟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他眼中的星芒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黯淡的神qíng。目光重新落回棋盘上,淡淡的话语在车厢里萦绕,“娘亲。”
安晟要落子的手一顿,静静的用深沉的眸子打量着子懿,一阵促狭的沉默,安晟落下一子尽量让自己平常些的问道:“她……待你好吗?”
两匹骏马稳稳的拉着马车慢慢踏进了镇上,车轮在积雪上留下两道长长的印子,冷究将马车停在一酒家前,回身掀帘向马车内询问道:“老爷,已至晌午,可要停歇?”
安晟有些害怕子懿的回答,忽闻冷究的声音才发现原来这一盘棋竟下了半日。
“好。”安晟朝冷究应了声,率先一步下了马车。说是下车却更像是逃跑,他害怕那个答案。“懿儿你也快些下来。”
安晟下了马车,子懿才抬起低垂的眼睑,浅笑着将手中的子落了下去,平局。
“好。”眼中仿佛有浓得化不开的悲戚,子懿也随后下了车。
这是个很小的镇,酒家也不大。天寒地冻,本就人烟稀少,酒家里也几乎没什么人,菜色更是不必说了,都是粗茶淡饭。
冷究林飞一左一右与安晟坐在同一桌上,安晟常年行军与下属经常同桌,出门在外更是不会在意这些礼节。可这三人,安晟自生的威严,冷究的不苟言笑,林飞的沙场jīng练……看起来更像三堂会审,子懿却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虽说在福宅与安晟同过桌,但是孩子们都在氛围不同。
林飞只比子懿大十余岁,他的父亲为了抵御燕国入侵战死沙场,以前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是对子懿恨之入骨,如今他已过而立之年还有了个三岁的女儿,为父后看着自己的孩子便觉得,自己当真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半点委屈,当了父亲后多少也能明白王爷的感qíng。
“四公子,快坐下来。”林飞热qíng招呼。
子懿眨了下眼睛,看向王爷。安晟点了头,子懿才坐在了安晟的对面。安晟就是担心人多子懿拘谨才特意只带了冷究林飞,可不想子懿还是无法自然与他相处。
安晟心中一顿挫败,面色沉了沉,看起来颇有些不悦。倒是林飞比较话多:“四公子,这里估计没什么好吃的,等到了大城镇我们再gān顿好的,反正是王爷的银子,不需要心疼。”
子懿微微笑了笑,依然没有话语。
林飞继续打趣道:“四公子真的是跟战场上判若两人啊!”
说到战场上安晟还是蛮骄傲的,子懿总是做得很好,想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就是表现得很差,总是以身犯险,安晟转而严肃道:“懿儿,一会快些吃,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到下个城镇。”冬日在外露宿可不好。
不一会儿店家就将几个菜端了上来,基本都是山间野菜。安晟动筷后大家方动,好在大家都是吃过苦的人,这些无味苦菜丝毫不影响进食,期间林飞还时不时提起他的闺女,事无巨细,一会说闺女刚会走路时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他心疼了半天,一会又提闺女刚会喊爹爹时奶声奶气很是可爱,恨不得把这小娃娃揉进自己的血ròu中。
安晟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林飞的聒噪,他只有儿子没有女儿,福宅里的那些孩子虽然平时捣蛋不断,可那都是男孩子,他瞧着女娃娃可乖巧可爱了,要么围着子懿看他用糙叶编织小动物,要么就在一旁玩泥巴。
安晟看林飞那样子似乎是闺女的事就能喋喋不休,“林飞啊,看你这样子定然舍不得你的闺女出嫁了。”
林飞嘿嘿的笑了两声反驳道:“胡说,若是我闺女喜欢,我就不会反对。大伙听我总唠叨闺女肯定厌烦了吧?”
冷究依然习惯xing冷着脸吃饭,子懿微笑着摇头。
林飞又道:“再说了这天下啊,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我常年在军营里,能见到闺女的时候不多,不提提心里惦记得慌……”林飞感觉桌上的氛围突然降了下来,声音也跟着降了下来。主要是王爷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短暂而局促的静默后,子懿浅笑着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林将军的女儿有福气。”
林飞有些不好意思,他怎么就把这个少年的过去给忽略了呢?“四公子,咱们匿着身份出行,也别叫我林将军了。我比大你十余岁,你就喊我林大哥吧。”
子懿应下:“好。”
大家吃完了准备动身继续启程,子懿也放下了碗筷,只是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黑蒙一片,身形微晃了下,只能本能的以手撑桌。
缓了会才听到王爷一直在担心的唤着他,声音渐近渐远:“懿儿,懿儿,你怎么了?”
黑雾渐散,子懿将撑桌的手收了回来道:“无事,许是子懿起身太快了。”
安晟看着子懿苍白的脸颊命令道:“冷究,跟店家要几间客房。”
酒家的房子有些老,寒风chuī打在窗户上发出不牢固的咯吱声。子懿坐在chuáng榻上,正要褪去衣衫便听到叩门的声音,将褪去一半的衣衫披回身上,起身开门,子懿惊讶的看着门口的安晟,试探的问道:“王爷?”
安晟摆了下手,身后的冷究便将一火盆搬进了子懿的房内。安晟语气不容置疑:“放你房内。”
林飞则将瓶瓶罐罐的药摆在了桌上笑道:“这镇啊人少也穷,这火盆本是店家自个用的,王爷担心四公子你体寒难受便重金与店家要了来。”
做完该做的林飞和冷究很识趣的退出房外。
一时间房内便只剩安晟与子懿,安晟坐在桌前,食指轻敲着桌面:“坐火盆这边来,把衣服褪了,我给你上药。”
子懿乖顺的坐了下来,背对着安晟,将上身衣衫褪去。在王府养伤的时候,王爷也是如此亲自替他上药,刚开始还是有些别扭的,次数多了倒也坦然了。
子懿背脊上的伤有些伤得比较深的也只是刚结痂,一条条褐色的痂宛如蝎子蜈蚣爬满背脊。安晟暗恼,那个曾大夫怎么做大夫的,这伤不过才刚愈合就说可以出行!可随即安晟却又恼自己,子懿以前受完刑只要不晕,只要还撑得住,就会从行刑的地牢里回到睿思院继续守卫,他会将身上的血迹清洗掉,整理衣衫。没有人会替换他,他不能擅离职守,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药可以上,做着最苦的差事,受着非人的待遇,却总是坚持守在他的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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