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个小皇子_手帕望明月【完结】(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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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杨的劝说起了作用,锦桓放下握住剑柄的手,努力平复着起伏的胸膛。若这些话都是子虚乌有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流言半真半假,极尽抹黑之能事,最是诛心。“外面有多少人?领头的是谁?”锦桓问那个进来汇报的禁军。

  “回殿下,大概千余人,正有越来越多的趋势。领头的是几家刚刚因时疫死过家人的。”那军士禀报道。

  这次时疫扩散速度太快,不过大半个月,军中和民间有记录的死亡人数已经过万。初到时,为了快速处理未埋的病故尸体,尽可能截断时疫的蔓延,锦桓曾为了推进进程,用火烧过一部分已经腐烂不堪的尸体,以免其中的疫毒祸害他人。

  如此雷霆手段,虽然加速了尸体的处置,抑制疫毒蔓延,但到底太过惊世骇俗,引起了不少民愤。

  当时郭杨就提醒过他,但是明哲保身不是他需要的,他要的是尽快解决时疫的侵扰,令夏文轩无后顾之忧。

  所以他一边平凡进出疫区,与患者及家属沟通,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另一边雷霆手段,尽可能截断疫毒蔓延的可能。这样双管齐下,的确效果显著。

  “我虽烧了一部分人,但也基本征得了家属的同意,包括隔离措施,也征得了大部分人的同意,不该有如此民怨鼎沸之事。”锦桓边想边说道。

  郭杨这几日一直贴身跟着锦桓,是亲眼看着他风里来雨里去的,往日娇生惯养的小皇子,如今天天如贩夫走卒,流民病人打jiāo道,殚jīng竭虑,迅速瘦了一圈。

  正在锦桓沉思的当口,李元快步从后面走过来,躬身道:“殿下,季将军求见。”

  锦桓与郭杨对视一眼,如今夏苑被团团围住,他是如何进来的?

  夏文轩坐在御案前,案上放着数篇奏章,都是弹劾二皇子锦桓,在洛安治理疫qíng不力,激起民愤,陷圣上于不义,要求严惩的。夏文轩狠狠将正在看的一篇掷到案上,周围服侍的宫人全都悄悄跪下,敛气凝神,生怕在皇上盛怒时触了霉头。

  夏文轩坐在龙椅中,疲惫的让肩背靠在椅背上。华丽的漆金椅背经过雕琢后,上面的飞龙栩栩如生,然而人靠在上面却坚硬非常,咯得人骨头生疼。

  锦桓在洛安的种种,李元和郭杨每天都会修书递往京城,每每看到他又亲自去了疫区,见了隔离中的病人,夏文轩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生怕哪天就看到二皇子生染时疫不治身亡这样的奏报。

  他也知道锦桓为了快速抑制疫qíng扩大,做了几件比较惊世骇俗的事,比如一把火烧了上千具还未入葬已经腐烂的尸体。

  “皇上,丞相大人求见。”守在门外的内侍硬着头皮向里面禀报。

  果然,换来了夏文轩bào怒的低喝:“让他等着!”

  夏文轩只要一想到他的锦桓为了他在边境劳心劳力,这些在京城养尊处优的官员居然还要火上浇油就无法平静。恨不得不做这劳什子的皇帝了,锦桓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替他扫除障碍,只管跟着他双宿双飞也就罢了。

  “皇上。”门外又传来小内侍的声音。

  “滚!”夏文轩爆喝。

  那小内侍吓得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连求饶都不敢。

  “陛下息怒,是老臣令他通报的。”丞相齐芮白没有出声,太傅吴崇禧却抢先开了口。

  夏文轩对吴崇禧一贯尊重,见是他开口,只不耐烦得让那个小内侍下去,又亲自请了吴崇禧进来。

  齐芮白跟在吴崇禧身后,也走进了书房。夏文轩淡淡瞥了他一眼,知道是他看自己心qíng不好,才把吴崇禧叫来,好挡一下他的怒火。

  “是老臣请丞相代为通报的,皇上勿怪。”吴崇禧在殿内站定后,拱手说道。

  夏文轩深吸一口气,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丞相和太傅来见朕,所为何事?”

  夏文轩此话一出,齐芮白下意识得看了吴崇禧一眼。

  “齐丞相,今天洛安的奏报可到了?”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夏文轩的眼睛,他锐利的眼神锁住齐芮白,问道。

  齐芮白不敢直视,踌躇片刻才道:“回皇上,到了。李总管从洛安来信说,bào民闹事,围了二皇子的府邸…”

  夏文轩心脏想被一双手牢牢捏住,几乎没法呼吸,他缓缓问道:“二皇子可有受伤?”

  “不曾。只是,二皇子和郭统领跟随季将军走密道离开了府邸,如今…行踪不明。”齐芮白说道,言辞间也不免忧心。平心而论,他也不曾想到二皇子能做得这般好,处事老练,雷厉风行。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奏报呈给朕看。”夏文轩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在龙椅中坐下,不断提醒自己冷静,然而接过内侍递来的奏报的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无比地后悔,当时为何要答应锦桓。

  奏报上寥寥数语,笔迹凌乱,一看就是李元在匆忙间写就。锦桓的府邸被围时,郭杨正好在府中,两人正在商量对策时,季宁从府中的密道出现,带着两人悄无声息地逃出了包围。

  然而两日过去,杳无音讯。

  “速宣太子觐见。”夏文轩当机立断。锦桓住的夏苑曾是锦礼在洛安时的居处,如今锦桓从密道消失,最有可能知道线索的,便是锦礼。

  ☆、失踪(下)

  锦礼来得很快,他刚走进御书房就发现里面的气氛异常凝滞。且甚少过问政事的吴太傅也在此处。

  “儿臣参见父皇。”锦礼不动声色,走进来按规矩行礼。

  夏文轩命他免礼,单刀直入:“夏苑被围,锦桓失踪,他是从你曾住过的夏苑密道离开后消失的,你知道那密道通向哪里?”

  锦礼听了,脸色一白,“父皇,那府邸的密道建得古怪,是通往梁国境内的。”

  “梁国境内?”齐芮白不可置信地反问。

  “是,”锦礼回道,“父皇,儿臣也是无意间发现那条密道,亲自下去查探了一番才发现密道连着梁国的无忌城,当年应该派人封了那条密道才是。”

  “朕知道了,这不怪你。”夏文轩坐在龙椅上,又恢复了往日不辨喜怒的样子,“这坐宅子曾是上官家的,里面有这样的密道也不稀奇。”

  “皇上,既然知道是无忌城,那事qíng就容易多了。只是,老夫记得季宁将军是两年前的武状元,高中后入伍效命,他是如何知道这条密道的?且,此人是从密道中出现,也就是说,从梁国而来。”吴崇禧的语苏缓慢,吐字清晰,句句直指要害,令听者汗毛倒竖。

  “父皇。”锦礼即刻跪下道,“请父皇恩准,准许儿臣带兵征讨梁国,带回锦桓。”

  夏文轩从龙椅上站起来,面色凝重。他静静地看了太子一会儿,天子无形的威压令锦礼额头冒汗,连一旁的齐芮白都感到阵阵心虚。

  “皇上,太后宫里来报,说太后病重请皇上过去瞧瞧。”这几年太后缠绵病榻,病重已是常事,此时外面的小内侍进来禀报,夏文轩并不觉得惊心。

  只是,太后一贯不愿意??了自己的病叨扰他,今天特意使人来报,还是让夏文轩多少有些忧心。

  “朕知道了,你去回禀太后,朕即刻就去。”说完,夏文轩走下御阶,亲自扶起锦礼,又对齐芮白和吴崇禧道,“朕去瞧瞧太后,你们先回去吧。”

  两人告退后,他拉住锦礼的手,“走,陪父皇去看看你皇祖母。”

  锦礼的手被夏文轩抓在手里,所以能清晰得感受到夏文轩轻微的颤抖,和手心里黏腻的冷汗。锦桓失踪,似乎给父皇以很大的打击。

  他从小跟夏文轩不甚亲密,所以鲜少有这样被父皇握着手同行的时候。

  然而这难得的接近,令他忽然发现,这几日父皇无时不刻不是在焦虑与忧心中度过的,明明还不到三十五的父皇鬓边已有了华发。

  今天的打击又是前所未有,他一直认为父皇从荆棘丛中走出,坐上这个位置,父皇是所向披靡的。

  而直到此刻,他深深得害怕夏文轩会就此倒下,而他,还未做好准备接替他成为王朝的统治者。

  夏文轩的清凉殿到寿安宫并不远,从皇宫的夹道走过去,很快便到了。

  走进寿安宫,里面药香满室,而太后正躺在寝殿的珠帘之后。

  “是皇上来了吗?”她问正在身边伺候的王嬷嬷。

  “是的,太后。皇上和太子都来看您了。”王嬷嬷把太后扶起来,在几个大宫女的帮助下,在她背后放了几个垫子,让她可以靠在chuáng头。

  “让皇上进来,其余的人都退下,哀家有话要跟皇上说。”太后的声音不高,虚弱无力,显然已病入膏肓。然而她的语气中依然保留着这个王朝最高贵的女人,不容置疑的权威。

  所有人包括锦礼都退出了寝殿,唯留夏文轩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太后抬起枯槁的手,颤颤巍巍的,想去握住夏文轩的。

  然而,她的儿子离得有些远,令她力不从心。

  “儿啊,母后没多少时间了,你坐过来,陪母后说说话。”太后道。

  夏文轩一连遭受多重打击,泪水立刻决堤,“母后休要胡说,太医们都在外面候着,定能保得母后长命百岁。”

  “傻孩子。”太后终于握住了夏文轩的手,她捏了捏,记忆中能被她包裹在掌中的白嫩的小手已经长大了,手指修长有力,手掌上还有陈年的老茧,这已经是一双成年男人的手。

  “母后的日子快到头了,这些日子一直病得昏沉,病中不能做别的,便回忆了很多。”太后握着夏文轩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记得你小时候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什么都想看看。三岁那年,你央着我要去御花园,我那时只是个小小的贵人,没有主位的允许,出不得自己的宫室。只好让侍女带着你去,你却被六皇子推落池中,三九天里烧了三天三夜。大概就是那之后,你变了,你的话少了,也不再好奇了,母后的小宝贝好像一夜间长大了。你小时候是最心慈的,连一只蚂蚁都不愿踩死,看着它们搬家就能看一整天。然而之后的种种,母后心里明白,你们兄弟不睦,你父皇也一直推波助澜,若你不使些手段,怕是我们母子都会万劫不复。”太后看着夏文轩,双眼通红,满是不舍与疼惜,“母后在病中想了很久,曾经一直bī你选妃,开枝散叶,你一直不愿意。如今想想,哪有这么多该做不该做的,今后的日子,只愿吾儿万事顺遂本心,长乐未央,安享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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