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殊摇头说道:“只得形而无jīng髓,看起来好看,实际上别人可能一招就能抹杀你。”
宋凌似乎听进去了,想起方才黎清殊耍剑时不似往常那般随意而是异常专注,虽然只是一套普通剑法,但剑势轻柔而暗带寒冽,分花拂柳,剑尖凝霜。他似乎浑身都氤氲着冷冽的剑气,不但雅观飘逸,且威慑力十足,黎清殊自小练剑,数十年寒暑亦不曾停下,早已剑道有成,功力不容小觑。
宋凌低头比划了几下,渐渐从里头找到自己的错误来,忽然手臂上一阵麻疼,宋凌怒视黎清殊,“为什么打我?”
黎清殊手上拿着软绵绵的小树枝,打起人来却疼得很。他笑吟吟的说道:“你太过浮躁,导致心xing不能安静下来,总是不专心,我还是亲自来教你吧。”
宋凌点点头,手腕又挨了一下,他叫道:“gān嘛又打我!”
黎清殊笑吟吟说:“手抬高了。剑指前方,先练一次起势给我看看。”
宋凌只能忍下怒气,认认真真的耍了一招三环套月,刚站稳,腰板又挨了一下,那阵钻心的麻疼很快消失,想来黎清殊赏罚的把握很有分寸,宋凌瞪向黎清殊,对方还是笑吟吟说道:“腰板挺直了。”
宋凌深刻地感觉到了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意思,在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忍不住,将剑丢到地上,自bào自弃的怒吼道:“不练了!”
宋凌扭开脸扁着嘴,黎清殊却笑开了花,劝道:“别呀,再练一会儿吧?”
“我不!”宋凌将脸扭过来,怒道:“不练了,反正我天资那么差,哼。”
黎清殊乐道:“其实也没有,你就是静不下心来,好好练吧,我会认真教你的。”
宋凌闻言脱口而出,“也就是说你刚才根本就不是在认真教我,而是在耍我咯?”
黎清殊暗自咂舌,赶紧笑这摇头:“没有的事,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宋凌想说你就是,但眼角瞥见长廊一端走过来一行人,丢开剑撒丫子就跑了过去,“外公!”
那一行人也过来了,正是老王爷和几位新来的贵客,望见其中那身长玉立,唇角含笑翩翩君子贵气的锦衣青年,黎清殊猛地收缩瞳孔,彻底怔住了。
宋凌却不认识那些人,缠着老王爷问道:“外公,这几位是?”
老王爷看了眼黎清殊,意味深长,对方回以大方一笑,暗藏威胁之意。但黎清殊长袖遮盖下的玉白指尖早已紧紧攥起,指甲掐进掌心溢出血丝仍不自知。老王爷指着那看着黎清殊出神的锦衣青年,“这是季侯爷,这位是林尚书,阿凌无礼,二位莫怪。”
宋凌不认识这些人,除了撇了嘴没什么反应。
但季侯爷却半晌不动,那双明亮的眸子紧紧锁在黎清殊身上,不愿挪开半刻。身后的林少泽忙提醒他,季清歌才回神,客套的与老王爷说上几句话,眼神却不住看向黎清殊,心不在焉。
这下不只是林尚书,就连宋凌都察觉到了异常,以及那萦绕在黎清殊与季侯爷之间奇怪的气氛,自从季侯爷过来后,他便再没出声。老王爷福灵心至,突然间就给他们几人介绍起黎清殊了,脸上笑得似jú花满是褶皱。
“侯爷可还记得赵淮景,他也来了呢,只是今日帮本王出去办点事。对了,这位黎公子,便是赵大人的夫人。”
刹那间季清歌脸色僵住,好似吃了苍蝇一般难以言说,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话,不可置信,“这、这可是当真?清殊,你……”
听到季清歌嘴里吐出那个名字,宋凌大概算是才反应过来他们认识了,二话不说,拉着黎清殊离开,“你说好了要教我练剑的,快走吧别làng费时间了!”
黎清殊没料到宋凌会突然拉他走,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得一双手臂揽过他的腰及时将他扶住,才幸免于难,但抬头一看,黎清殊又止不住拧起了眉头。
四目相视,相贴甚近,双方都十分诧异,沉默良久。
这种时候总会被人打扰,这一摔,四周竟围观不少人,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三哥/清殊!”
前者是林子谦,后者则是最熟悉不过的赵大人。黎清殊心知要遭,赶紧推开季清歌,但为时已晚,赵大人早已一脸怒气,一双微微睁大的眸子参杂着不可置信乃至忧伤的眼神看着他。
四周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甚至有些诡异,唯独老王爷笑的很宽心。黎清殊一看就知道这老头是故意的,瞪了几眼,站在一侧竟有些不知所措。而宋凌发现自己弄巧成拙后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林子谦望着四周氛围顿了顿,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与赵大人金昊轩几人走了过来,在林少泽身边小声的喊了一声,“三哥。”
林少泽移开粘在黎清殊与季清歌身上的诡异视线,脸色恢复如常,略不喜地点了头,应道:“子谦,近来可好?自打你南下游玩来,已有半年未曾归家,父亲对你甚是挂念,下次不可如此鲁莽了。”
一见面就要被训,林子谦难堪的低下头,面上恭敬道:“子谦知错了,多谢是那个教诲。”
林少泽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原来林家兄弟不和的传言,竟然是真的,林子谦当真和林少泽关系紧张,才让黎轻言偷了空隙,将林子谦拉到他的阵营。
黎清殊想着,突然被拉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一抬头就看到板着脸的赵大人,声音还隐隐带着怒气,“摔倒了?”
黎清殊立马点头,乖巧的模样令一旁还呆呆望着空落落的手臂的季清歌甚是惊恐,他支吾半天,愣是没说出一言半句,“你、你们!我……”
赵大人冷着脸,比黎清殊见过的所有冷脸都要严重,一言不发弯腰横抱起黎清殊,吓得黎清殊慌忙的抱住他后颈,赵大人又望着季清歌无比挑衅的说道:“诸位,夫人身体不适,我先带他回去了,留步。”
季清歌张了张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赵大人和黎清殊这般亲密的姿势,一步步快速离开长廊,竟一时哑然无语。
老王爷清咳两声,眼角还带着浓浓的笑意,却说道:“本王也该要午睡了,人老了身体就不行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便好好玩乐,不用管我这个老头子了,季侯爷和林尚书二位,便由孙儿宋凌带你们在园中观赏吧。”
季清歌脸色苍白,面容僵硬的扯出一抹假笑,“如此,那就麻烦宋凌小少爷了。”
“不麻烦不麻烦。”
宋凌皮笑ròu不笑的回道,与林子谦递了个眼色,三少年便陪同两位贵客在院中一路观赏,但宋凌一路上都在心不在焉,眉头紧蹙。
黎清殊很喜欢和赵大人的亲密接触,不知为何,见着他就想靠近他,想和他更加亲近,从头一次见面开始便如此了,后来才知道,若不是喜欢,怎会觉得人群中就他赵大人那么特别呢。
赵大人直到回了房间,还是没有放下黎清殊,将他丢在chuáng上,闩上门又跑了chuáng边,居高临下,面沉如水地看着chuáng上的人。黎清殊有些紧张,成亲这么久都没见过赵大人这么生气。
没错,正是如此,往日里虽然总见赵大人不开心的模样,但实际上赵大人真正生起气来可不一样,与直白怒吼截然相反,一双充满怒气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黎清殊,面无表qíng,丝毫猜不透他下一刻要做什么。
黎清殊想了一下,爬起来坐在chuáng边拉着赵大人的衣袖摇了摇,小声叫了一声,“淮景?”
赵大人似乎在走神,不知道想了什么,许久,才握住黎清殊的手背,近乎哀求的语气低声说道:“清殊,我们搬出去吧?”
黎清殊微微一怔,倏而弯了眉眼,笑道:“好啊,反正也住不了几日就要回家,搬出去清静清静也好。”
听到回家二字,赵大人眼里才恢复了暖意,轻轻点了头,“嗯。”
第34章 旧梦5
太初七年,皇帝萧君宸尚且年幼,方过十五岁,xing格胆小畏缩,只知道四书五经,纸上谈兵,那时方才触及朝政还有几分傲气,但并没有想到他比起摄政王萧牧云的铁血手腕还是差太远了,纵使有赵丞相、靖安王爷、黎老将军这些老臣护他,亦是终日消沉郁郁不得志。
一日黎清殊来刑部找赵大人,因许多人都知道这位是黎家的小公子,且经常出入刑部找当时还是小小主簿的赵淮景,早就在刑部放任行走畅通无阻了。
他在刑部门口看到了一个玉冠锦衣很是好看的公子,但那并不是最奇怪的,他怪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的到来,会让一向只开一扇门的刑部大敞朱门,连刑部尚书也出门相迎呢?
而当得知那位公子的身份时,黎清殊登时有了兴趣。
这个小侯爷季清歌,可不就是他大姐的未婚夫吗?那婚约自许多年前便由父母双方定下,大姐黎青萝比季清歌大了三岁,也是自小相识的青梅竹马。但黎青萝并不喜欢奶油小生似的季清歌,偏偏对布兵排阵很是热衷。
前年小侯爷及冠后两家便开始筹备婚礼,此番季清歌进京,一半是云王召其回京,一半是来黎家下聘。应当是件喜事,但是此刻却说不上喜庆。
虽然小侯爷家族因为被打压多年而不得不投靠了云王,但黎老将军还是很想拉拢这位英年才俊的世侄,这婚约便一直没有作废。本该黎青萝两年前自军营归家,是要开开心心地准备着自己的婚礼的。
哪怕不喜欢季侯爷,这婚约也不能作废。
可错就错在,黎青萝回来早了,碰上了同是英年才俊,且还是黎青萝仰慕的类型的黎老将军麾下最得力的骠骑大将军厉万河,不知二人是何时碰见的,如何相遇相知相识,当被黎清殊发现时,他们早已定qíng了。
这种时候季清歌来了,对于这个对自家姐姐志在必得的准姐夫,黎清殊可谓是吓到了,立马回家向姐姐报信。黎青萝也很着急,亲自约了季侯爷一叙,希望能解除婚约,但季侯爷自开头到最后都是一脸谦和笑意,态度却很是坚定。
小姐放心,不论过往如何,本候的夫人都只会是你。
这么一来就绝了黎青萝的希望,她并不想嫁,但是为了婚约,为了黎家也得嫁,可厉万河那个武夫哪里肯放弃,便提出要与季侯爷比武,怎料……怎料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厉大将军,竟被这深藏不露的季侯爷四两拨千斤给打的鼻青脸肿。
此时黎青萝已然无望,表面平静,内心凄楚的准备起嫁衣来,但黎清殊见不得姐姐这般模样,他的姐姐该是和厉万河并肩作战英姿飒慡的女将军,而不是窝在侯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要与小妾争宠的侯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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